劉玉蘭,彭華民
(1. 常州大學史良法學院,江蘇 常州,213164;2. 南京大學社會學院,江蘇 南京,210023)
西方兒童保護社會工作的理論轉型與實踐重構
劉玉蘭1,彭華民2
(1. 常州大學史良法學院,江蘇 常州,213164;2. 南京大學社會學院,江蘇 南京,210023)
我國正處于構建適度普惠兒童福利制度的關鍵時期。20世紀60年代以來,社會工作在西方兒童保護實踐中具有重要作用,且推動著兒童保護實踐在保護內容、保護模型和保護政策取向上實現了轉向。但是,兒童保護社會工作遭遇實踐價值上“專業無能”和實踐形式上“行政化”“專業自主性缺乏”的爭論。兒童保護實踐者提出需要從實踐模式、實踐機制和實踐方法三個層面重構實踐,要求兒童保護社會工作回歸“兒童”和“社會工作的服務本質”,構建整合服務模式;建立“伙伴模型”或“社區為本兒童保護”的實踐機制;綜合采用科學性和反思性的評估方法,提升干預方法的文化敏感性和兒童的主體性,注重發揮社區網絡和家庭支持的作用。西方兒童保護社會工作的轉型和重構對中國適度普惠兒童福利制度的完善和服務體系構建有積極意義。
兒童保護;社會工作;兒童權利
西方福利國家的兒童保護社會工作(children protection social work)①的研究對我國適度普惠兒童福利制度的完善具有重要意義。雖然我國建立了相對完善的困境兒童保護制度,但是我國兒童保護體系仍然面臨保護理念滯后、保護形式單一、整合機制缺乏、社會參與不足、服務傳遞體系滯后等問題。[1]西方福利國家自20世紀中期以來就開始不斷探索并形成了滿足不同福利國家體制的兒童保護模式,且逐漸形成了相對統一的兒童保護實踐。西方兒童保護社會工作為我國構建適度普惠型的兒童福利政策與實踐提供了知識和實踐基礎,這對推動我國困境兒童保護具有重要作用。本文試圖對西方福利國家兒童保護社會工作的理論轉型、挑戰與實踐重構做系統的討論,以期為我國兒童保護實踐模式的構建提供可資借鑒的經驗和方法。
西方兒童保護議題的正式提出與20世紀60年代社會對兒童虐待和忽視問題的關注有關。社會工作等相關專業不斷推動西方兒童保護政策和實踐的更新與發展,從反對兒童虐待的道德運動到通過法案確定兒童福利權利,每一個階段均形成了關于兒童保護服務的獨特模式。整體來看,西方福利國家兒童保護實踐經過四十多年的發展,在保護主體、保護內容、保護模式、保護政策取向四個方面均發生了轉變。
(一)兒童保護的主體:從客體化的兒童到主體化的兒童
兒童保護與“現代兒童”的興起有緊密關系。“現代兒童”的產生與西方啟蒙運動、工業化與城市化、兒童與成人關系的變化有緊密聯系。[2]與傳統依附于成人的兒童觀點不同的是,“現代兒童”是不成熟的、非理性的、不完整的個體。在這一兒童觀的影響下,年齡本質主義、兒童客體化的需要論述與成人的照顧論述一直支配著解釋和保護童年的基本準則。[3]在兒童保護方面,無論是最初對兒童困難的補償還是新近對兒童的投資,均體現的是一種年齡主義、客體化的兒童觀點,認為童年期是成年期的準備,需要通過照顧和投資將兒童發展為有生產力的成人。這一觀點受到相應的質疑,認為無論是兒童保護還是兒童投資,政策過多地關注兒童教育獲得、健康和福利而忽略兒童當下的權利和需要。
20世紀80年代,新童年社會學興起,個體化趨勢及其背后的社會結構變動解構了兒童認知,提出兒童有主體性,是社會公民的成員,同時也具有主動參與社會生活的能動性。至此,兒童形象逐漸從客體化演變到主體化。兒童的權利和自主性逐漸得到認可。近十年的研究顯示,在兒童保護政策和一般福利項目中,越來越多的國家將兒童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強調兒童和成人同等重要,國家必須直接地回應兒童的需要,而不是通過其父母來間接地回應。[4]1989年聯合國公布的《兒童權利公約》就明確顯示,兒童權利除了原有的福利權之外,還有自決權,包括自由表達、尋求接受、傳遞訊息與思想自由、自由結社與和平集會等權利。這也是兒童保護轉向主體化兒童的重要標志。[5]
(二)兒童保護的內容:從兒童安全到兒童福祉
20世紀60和70年代,西方當代兒童保護實踐興起。政府和社會開始嘗試建立針對兒童虐待和忽視的保護體系,并頒布相關的保護法案,如美國1976年頒布的《兒童虐待預防法案》,從國家層面首次將兒童虐待和忽視視為社會問題,從而有效地保護兒童安全需要。[6]至此,兒童虐待及其管理成為西方福利國家關注的主要議題。美國20世紀80年代,兒童保護內容從兒童安全拓展到兒童穩定(Permancy)議題。美國政策制定者和研究者期望通過增加資源,推動收養、寄養和家庭重組事宜,頒布了《安全家庭收養法案》等。[7]隨著婦女和公民自由運動的發展,兒童保護“權利”“參與”議題提出。英國的《克里弗蘭報告(Cleveland Report)》[8]132、美國的《兒童福利法案》和《家庭支持法案》[9]等均開始強調兒童和父母的權利、父母參與、與父母保持合作關系的必要性等內容,并通過《在一起工作(Working Together)》[10]等法案形塑了與父母建立伙伴關系、跨學科、跨機構展開兒童保護調查的實踐步驟,清晰地界定了警察、司法人員和社工員的角色。
21世紀開始,兒童保護內容進一步拓展到兒童福祉(Children Well-being)。兒童福祉的提出源于研究發現,雖然很多受助兒童遠離了危害并居住在穩定的家庭,但是他們在很多方面并沒有良好的適應。因此,研究者認為,兒童整體的發展需要應該被關注,兒童保護內容應拓展到兒童整體的福祉(Overall Well-being),即關注兒童認知功能、身體健康和發展、行為和情緒功能、社會功能,以及兒童內在和外在的影響因素,包括環境支持(如家庭收入和社區組織)和個人特征(如基因和神經生物學的影響)。[11]目前美國等圍繞兒童福祉,建立了兒童和家庭服務檢視框架(the Child and Family Service Review Framework)等7大服務框架。兒童保護內容獲得了進一步的發展。
(三)兒童保護的模型:從醫學模型到更具敏感性的社會—法律框架
兒童保護的醫學模型(Medical Model)來源于科學心理學和醫學的實證主義方法傳統,其成為20世紀60年代兒童保護工作的主要框架。醫療模型強調治療干預、照顧模型(Nurturing Model)和心理理論,認為兒童虐待是一種疾病,需要臨床調查以確定其特征和治療方式,其假設虐待的具體狀況容易被父母隱藏,需要一組專家通過專業調查才能揭示。[12]醫學模型塑造了一系列標準化的、專家導向的兒童測量和養育工具,比如兒童智力測量、健康和能力評估、兒童教養手冊等。醫學模型在兒童保護中的作用受到研究者的批判,原因有兩點。第一,個體化困境。實證主義的方法將兒童作為社會和科學研究的客觀對象,兒童被視為需要被控制的消極個體,忽視了兒童的自我意識和能力。第二,保護標準的專家化困境。醫學模型實證方法依托專家制定兒童和家庭的各種評估標準,專家扮演道德評估員,容易忽視“兒童最佳利益”。[13]
20世紀80年代,學術界對醫學模型的批判、社會學中對“身體”的關注、對福利主義共識的批判,推動了兒童權利運動的發展。從《克里弗蘭報告》開始,界定兒童虐待的方法從醫學取向正式轉向更加強調法律和證據的框架(Legalistic and Evidential Framework),兒童保護的醫療模式正式被社會—法律框架替代(Socio-legal Framework)。該框架強調司法主義的法規架構,認為法律為個人與個人,以及個人與國家提供了契約框架,且為國家干預提供了更加清晰的理性原因和責任。兒童保護需要依托法院判決的法治規則,以防那些可能被專家視為最佳治療方式或“兒童的最大利益”的想法凌駕于兒童權利之上,且兒童虐待調查需要警察和社會服務部門之間聯合工作。[8]13220世紀90年代開始,社會—法律框架也受到了質疑,被認為仍然是一種非科學的方法(Pseudo-scientific Approach),兒童保護決策不僅僅根據客觀證據來制定,也應該考慮具體的道德和反思框架。[14]兒童應該被視為通過與成人的互動過程來發展的、有反思能力的、能交互性思考的積極個體。因此研究者建議,兒童保護應該采取更具文化敏感性和更主觀主義的方法(Culturally Sensitive and Subjectivist Approach),[15]以期更好地發揮兒童及其家庭的主體性,實現增權。
(四)兒童保護政策取向:從單一的取向到更綜融的取向
20世紀60年代開始,不同福利體制的國家建構了不同取向的兒童保護政策系統,主要包括兒童保護取向(Child Protection)和家庭服務取向(Family Service)兩種類型。兒童保護取向傾向于更多依賴法律的、調查性的方法,給予一線工作者更多行政權力,需要較少的專業介入空間;家庭服務取向傾向于治療性的、需要評估的方法,強調國家與父母的伙伴關系。[17]隨著社會、經濟和政治的發展,兒童保護環境愈加復雜。但是當前的兒童保護取向是狹義的、法醫驅動的兒童保護,其占據了有限的兒童福利資源,從而限制了其他家庭支持項目的發展。因此,單一的兒童保護政策取向已經不能提供有效的兒童和家庭服務,兒童保護取向的轉型成為必須關注的問題。
21世紀開始,兒童保護政策邁向更加綜融的取向。這種政策取向并不是簡單的替代傳統的兒童保護或家庭服務取向,而是吸取不同取向的內容,形成綜合模式,比如兒童為中心的取向(Child-focused Orientation)[16]、兒童福利模式(Child Welfare Model)[17]。這種綜融性的政策取向深受社會投資和兒童權利理念影響,認為國家不僅僅要關注兒童風險的負面影響,還應該為兒童需要和福祉建立積極的標準。兒童為中心取向和兒童福利模式與以往取向/模式的差異詳見表1和表2。
(一)兒童保護社會工作的爭論與挑戰
西方兒童保護體系雖然仍然存在反應能力不足、權威的服務取向等問題,但是圍繞如何更好地服務兒童和家庭,西方兒童保護社會工作不斷地在批判中超越。整體看來,關于西方兒童保護社會工作的爭論包括兩個方面。

表 1 當代西方福利國家兒童保護政策取向比較[16]

表 2 兒童保護模式和兒童福利模式比較[17]
1. 對兒童保護社會工作實踐價值的爭論
關于社會工作是否在兒童保護實踐中發揮積極的作用,早在20世紀80年代就引起過激烈的討論,其中以Parton等研究者為代表。有研究者認為社會工作未能有效地保護兒童。一是認為社會工作者未能有效干預和阻止兒童虐待個案所造成的兒童死亡事件。二是在不可信的證據基礎上不合理地將兒童帶離家庭。兒童保護對社工證據收集的強調,一方面可能忽視兒童及其家庭更廣泛的需要,另一方面使得實踐者和案主之間的治療關系減少,容易造成案主的二次傷害。三是對兒童生活系統的忽視和長期預防策略的缺乏。現有的兒童保護實踐特別注重調查,但是對兒童所生活的環境系統,以及當前的虐待或忽視事件對兒童未來發展的消極影響方面則準備不足,[18]致使兒童和家庭均不滿意。
部分研究者對此提出質疑,認為兒童保護社會工作所呈現的實踐價值困境,并不能簡單地歸納為社會工作專業無能,更多的是政策、實踐知識與技巧、系統運作和關聯方式問題的反應。[8]132社工實踐價值的困境源于兩個方面。一是社會工作模棱兩可的專業本質。兒童福利社會工作本質上就是一個模棱兩可、不確定且充滿爭議的領域,這源于其嘗試調節個體和國家、照顧和控制、保護和賦權之間的二元關系的本質。[19]因此,對社會工作的批判其實質是社會工作本質的反應。二是社會工作的“文化替罪羊”角色。20世紀70年代開始,社會工作就成為兒童保護公共部門的代表,因此,兒童保護方面的失敗和民眾對福利主義的批判自然歸于社會工作的“無能。”[20]這是將“社會性”的兒童保護與社會工作專業混淆的結果。
2. 對兒童保護社會工作實踐形式的爭論
兒童保護社會工作實踐的形式同樣引起了爭論,認為兒童保護實踐的形式偏離了保護的本質,表現在三個方面。
一是不能給兒童提供直接服務,遠離了社會工作實踐的本質。Munro等認為當前兒童保護系統存在過度復雜、過度行政化和信息技術的不恰當使用等問題。大量信息交流技術系統的引入和政府對跨機構跨專業合作的實踐指引,使得管理成為社工的核心行為和知識形式,管理者而非一線社工成為關鍵。[21]社會工作者的核心行為主要是評估、計劃、照顧管理、協商、合作、依據法律程序行動等,越來越遠離案主為中心的服務理念,使得實踐者陷入了管理的時代。
二是“伙伴關系”建立的障礙。兒童保護實踐需要與父母、其他機構和專業建立伙伴關系;但是一方面多部門合作所形成的兒童保護聯盟在具體實踐中存在濫用和形式主義的風險,另一方面由于兒童父母和社工不同的操作視角——社工期望借助父母加強對兒童的認知,而父母期望獲得社工的幫助,父母—社工的伙伴關系也可能很難建立。
(二)兒童保護社會工作的實踐重構
面對兒童保護社會工作的困境,兒童保護研究者和實踐者不斷重構社會工作在兒童保護中的中心地位。根據新時期兒童保護內容、保護模式和保護政策取向,研究者在兒童保護社會工作實踐重構方面提出了諸多見解。
1. 實踐模式重構
兒童保護社會工作實踐模式重構大致有三種思路。
第一,回歸兒童為中心的本質。研究者認為,實踐者需要跳出繁雜的行政框架,從兒童權利、兒童需要出發,建立“兒童為中心”的服務體系。Munro是這一觀點的代表,認為這一全新的體系應重點關注兒童的早期干預、信任前線社會工作者、透明度和責任(accountability)等方面。[10]
第二,回歸社會工作的服務本質。兒童保護社會工作需要回到專業本質,發揮專業特點。研究者提出建立“社會工作實踐”(social work practice)模式[22],該模式下的工作團隊是自治組織,采用股東制形式,并通過雇傭社工來為兒童提供照顧服務。社工將會從復雜的行政結構中解脫出來,有很大的自主權和自由,從而將服務對象的需要放在首位。
第三,構建整合的服務模式。在當代,國家、社會和家庭在兒童福利和發展方面擁有各自的責任,但是兒童也面臨整體狀況被忽視的風險。研究者提出建構整合型兒童體系(Integrated Children’s System),依靠跨機構整合和協作削弱兒童風險。整合兒童體系為社工和管理者評估、計劃、干預和檢討提供了概念框架、實踐方法和操作流程,通過電子系統,將兒童照顧系統、一般評估系統(Common Assessment System)、兒童和家庭評估框架等聯系起來。[24]整合型兒童體系要求一線社工具備系統視角、建立跨專業的信息交流平臺、利用整合的跨專業方法(an integrated multi-professional approach)實踐評估、計劃、干預和審查(review)過程、建立由社工主導相關專業人員參與的策略會議(strategy conference)、建立不同的三級預防和反應體系,以滿足整體的兒童福祉需要。[25]
2. 實踐機制重構
根據自卸車的實際工作運行情況,在環境溫度16℃,油液溫度23℃環境條件下進行了油液溫升試驗。第一階段自卸車持續運行約2.5h。第二階段自卸車停止運行,液壓系統自然冷卻1.5h。第三階段自卸車繼續運行約2h。
兒童保護社會工作實踐機制的重構需要從地區層面入手,整合兒童的正式和非正式關系網絡,賦權兒童及其家庭,重建社會工作的實踐價值,大致包括兩種類型:伙伴模型(Partnership Model)[26]和社區為本兒童保護機制(Community-based Child Protection Mechanisms)[27]。兩種機制的共同點是與社區伙伴建立關系,分享兒童保護的責任,然后針對兒童在虐待和忽視風險方面制定不同類型的反應計劃。此類實踐機制能夠調動豐富的兒童保護資源,包含10個主要要素:集體對話、意識提升和協商;集體決策制定、賦權和責任;為社區連接與兒童需要相關的服務;同輩教育;文化相關媒體的應用;兒童領袖和信息員;包容和宣傳;父母—兒童討論;角色模型;權威的合法性。[26-27]這一方面能提升兒童保護服務的能力,以此提升高風險個案反應的效率;另一方面也能增強社區伙伴的能力,從而提供給不同風險家庭兒童更好的保護服務。
3. 實踐方法重構
行政化的兒童保護實踐受到一致的批判,研究者認為應該注重反思性、從兒童的系統出發、具備文化敏感性、發揮兒童及其家庭的主體性,大致在三個方面重構了兒童保護的實踐方法。
第一,在評估方法方面,注重反思性和系統性。Holland提到兒童保護評估應該涵蓋積極的和互動的視角,包括科學的觀察和反思性評估兩個部分。[28]在確定評估框架和實施評估的過程中,社工需要整合兩種方法,遵守兒童為中心的、基于兒童發展的、生態觀點、評估是一個持續不斷的過程等原則,以增強評估的效力。[29]有研究者則從生態的觀點制定了兒童安全和福利的一般評估框架(Common Assessment Framework),包括三個層面:兒童發展需要;父母和照顧者對兒童需要做出適當回應的能力;更大的家庭和環境因素對孩子和父母的影響,以全面識別兒童的需要。[30]
第二,在干預方法方面,注重文化敏感性和服務對象的主體性。兒童保護社會工作實踐應根據兒童及其所屬文化特點,調動兒童的網絡資源,發揮兒童、家庭及其社區的主體性,主要包括兩類方法。
第一類,利用兒童擴展家庭和社區非正式關系,形成保護網絡。這主要包括家庭小組會議(Family Group Conference)和兒童保護委員會(Child Protection Committees)兩種方法,其中家庭小組會議來源于新西蘭,在美國本土化發展之后獲得廣泛應用,是指將父母、家庭成員和朋友帶入對原生家庭的支持系統中。這一方法采取傳統的擴展家庭決策制定模式,充分利用兒童家庭和朋友的支持,由參與者、家庭小組會議協調員和社會工作者共同制定一個針對兒童需要的服務計劃。[31]兒童保護委員會則由10—20位社區男性或女性及兒童構成,經過培訓,這些委員會成員監視、反應、緩解和預防各種形式的兒童虐待。兒童保護委員會的建立需要社工做到:整合和建立當地資源、真正的兒童參與以及權利、多樣性和包容性的持續管理等。[27]
第二類,強調父母參與,形成家庭支持方法。兒童保護實踐一向強調父母和兒童的參與。有效的父母參與需要依托家庭支持方法。家庭支持既是一系列服務,也是兒童福利的一種方法,包含情緒支持、建議、實際幫助、資源和特別服務等要素。家庭支持方法的核心是強調與父母一起工作,包含支持所有家庭成員、避免污名化和可及性等原則。[32]
改革開放后,我國兒童福利制度得到不斷的完善和發展。2007年,兒童福利制度從補缺型向適度普惠型轉變,進一步規范了困境兒童福利的制度框架。經過數十年的發展,中國兒童福利制度在法律保障和資金保障方面成就突出,但是在具體福利服務方面面臨嚴峻挑戰。研究者提出建立兒童和家庭福利局、完善法律、擴大專業社工隊伍等建議。[33]如何在具體的服務層面實踐兒童福利制度思想,成為我國政府、社會、學術界關注的議題。西方兒童保護社會工作的理論與實踐對我國兒童福利服務的實踐和研究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根據我國兒童福利現狀,西方兒童保護社會工作的經驗在三個方面對我國構建兒童福利服務有啟示意義。
(一)擴大兒童福利對象,拓展兒童福利服務內容
在我國適度普惠兒童福利制度建立的大框架下,我國困境兒童的服務內容主要集中在基本生活保障、健康與醫療衛生救助、教育、社會保護等方面。西方福利國家兒童福利服務已經跳出了早期的兒童虐待、忽視、收養等議題,納入了“兒童權利”“兒童福祉”等議題。兒童福利的對象也從最初的受虐或受忽視兒童轉向所有的兒童,保障兒童“全人”發展,實現了服務內容的兩方面拓展:一是橫向上,建立針對特殊兒童和普通兒童的多層次福利制度,服務內容涉及兒童福祉的各項內容,服務層次包括兒童個體服務和家庭等系統服務;二是縱向上,按照兒童和家庭生命周期,制定不同發展時點符合兒童和家庭需要的服務。西方兒童福利對象和服務內容的拓展對未來我國適度普惠兒童福利服務的發展提供了模板。
(二)著眼于兒童需要和權利,建立綜融性的兒童保護制度模式
我國適度普惠兒童福利制度的建立雖然從制度層面拓展了以往補缺型的兒童福利制度,但是在福利理念、福利主體、福利覆蓋范圍、覆蓋內容和覆蓋方式上仍然較單一。西方福利國家在21世紀初就開始探索以“兒童權利”“兒童需要”為核心的綜融性的兒童保護框架,分別提出“兒童福利模式”和“兒童為中心模式”,注重發揮兒童及其系統的優勢和資源,強調“父母參與”“伙伴關系”,明確國家、社會、家庭、社區等不同主體的福利責任,建立跨專業、跨機構的兒童保護制度框架。這為我國未來兒童福利制度模式的轉型提供了重要的經驗。
(三)構建以社會工作為核心的專業服務體系,完善兒童福利服務輸送體系
兒童福利服務是一套專業的服務體系,需要法律、醫學、社會工作、管理等多學科的協作。我國適度普惠兒童福利制度建設同樣需要重視專業人才隊伍的建設,完善福利輸送和服務體系。20世紀70年代開始,社會工作開始在西方兒童福利服務體系中占據重要地位,并逐漸成為主導專業。社會工作依托專業的方法對兒童服務輸送和專業服務的保障和不斷更新起到了關鍵作用。我國兒童福利制度的構建同樣需要注重對社會工作人才的培養,并有序吸納專業的社會工作者進入兒童服務體系,提升兒童服務水平。
注釋
① 狹義的兒童保護,是指特定的正式和非正式結構、功能和能力的組合,用以預防和對兒童暴力、虐待、忽視和剝削的反應。廣義的兒童保護與兒童福利的含義類似,指現代福利國家為改善兒童狀況,促進兒童福利的所有制度安排 。兒童保護和兒童福利二者有著緊密的聯系,隨著西方兒童保護內涵的擴大,“兒童保護”已經逐步被“兒童福利”替代。為了理解的方便,文中“兒童保護”是指狹義的兒童保護,“兒童福利”是指廣義的兒童保護。我國針對困境兒童的適度普惠兒童福利制度與兒童保護概念類似。兒童保護社會工作,也有文章用兒童福利社會工作(children welfare social work),專指在兒童保護或兒童福利體系中以社會工作的專業方法、專業倫理等,整合法律、醫學等專業所展開的專業化的保護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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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編輯:鄒紅 責任校對:徐朝科)
The Theoretical Transformation and Practice Reconstruction of Western Children Protection Social Work
LIU Yulan1, PENG Huamin2
(1. Shi Liang School of Law, Changzhou University, Changzhou, Jiangsu, 213164, China; 2. School of Sociology, Nanjing University, Nanjing, Jiangsu, 210023, China)
China is in a critical stage to construct a general children welfare system. Since the 1960s, social work has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western children protection practice and has promoted the orientation of the children protection’s content and model. However, the children protection social work faces some debates about the value of “professional incompetence” and the practice of “administrativization”, “lack of professional autonomy”. Children protection practitioners consider that it is necessary to reconstruct the model, mechanism and methods of the social work practice. It requires that children protection social work should return to“children”, “the nature of social work” and “building integrated service model”, build “community-based children protection” or “partnership model”, use the scientific and reflective assessment methods to enhance the cultural sensitivity and children’s subjectivity of the intervention, focus on function of the community networks and family support. The transformation and reconstruction of Western children protection social work has a positive effect on the perfection of the general welfare system for children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service system in China.
children protection; social work; children’s rights
C916
A
1671–623X(2017)03-0005-07
2017-01-09
■ 基金課題: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生態系統視角下流動兒童權利保護與社會工作干預研究”(13CSH100);2016年度江蘇高校“青藍工程”資助。
劉玉蘭(1982— ),女,漢族,副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社會福利,社會工作。
■ 引文格式:劉玉蘭,彭華民. 西方兒童保護社會工作的理論轉型與實踐重構[J].社會工作與管理,2017,17(3):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