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與科學之辨
——醫學很復雜，醫生很偉大

編輯/臻熙

醫學與科學之辨
——醫學很復雜，醫生很偉大

編輯/臻熙

現代醫學的發展突飛猛進，但是醫療改革舉步維艱。現代醫學的發展給人類帶來了很多貢獻，但仍有很多問題。人類目前有約4000種常見病，約90%沒有好藥可治，最常見的感冒也不是藥物治好的；人類有約7000種罕見病，約99%以上沒藥可治。一個個醫學模式粉墨登場，從循證醫學，到轉化醫學，再到精準醫學，醫學研究越來越細，越來越精。我們總是加大力量研究局部發病的原因，而對醫學本質的認識出現了偏差。

毛澤東曾用如此激昂的詞句贊美科學：“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談笑凱歌還。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而卻用如此悲情的詩句形容醫學：“華佗無奈小蟲何……萬戶蕭疏鬼唱歌。”面對很多醫學無能為力的事情，無所不能的科學就能做到嗎？能用要求科學家的方式來要求醫生嗎？我們曾經這么做，現在還在這么做。但到底利弊如何呢？

醫學≠科學

醫學是什么？目前沒人能給出具體的答案。但醫學不是單純的科學，醫學中包含科學和哲學道理，也不是純粹的科學，還包括社會學、人類學、法學、心理學等。一切與人類相關的學問都可以納入醫學。醫學的發展早于科學，1500年前一部分地球人發明的一個名詞叫Science（科學），以后科學成為了一種方法學。我們不能用一個方法學來要求所有的方法學，同樣不能用科學來要求醫學。

醫學的積淀和需求催生了科學，科學的研究對象是物，所以要格物致知，醫學的研究對象是人，所以要知人。科學研究的目的是尋找普遍性，放之四海皆準，要求100%和0%的結果，而醫學是0%～100%之間所有的可能性都有。這就復雜得多了。

中醫也有自己的科學

醫學研究的對象是人，人是有生命的，而生命到底是什么？誰能給出解答？共同的認識是：生命是物質的特殊功能，有物質才有生命，但物質不一定有生命。科學研究的是物質，所以是物質不滅論，醫學研究是生命，而生死有期。西醫是研究物質的，與科學很相似，所以我們認為西醫是科學的；而中醫是研究生命的功能，不太像科學，所以人們總說中醫不科學。但其實中醫和西醫都是從不同的角度研究生命。西醫和中醫都不等于科學，但都屬于醫學。

現代醫學發展的弊端

現代醫學對循證醫學、分子醫學、精準醫學的過度依賴，忽視了人是一個整體的本質。逐漸出現了“唯器官論”“唯細胞論”，甚至“唯基因論”。體外培養的細胞、在小鼠身上做的試驗等都是遠離人體的實驗，不能完全代表在人體身上的效果。有人統計過，10年前，在Nature，Science，Cell上發表的101篇論文，至今，只有1篇真正有用。

目前分子治療、靶向治療的作用被提得很高，但有時疾病防不勝防，“患病”是一種狀態而非單單尋找一個“分子”就能完全解決問題那么簡單。人體有無數的細胞，有無數的分子，一個疾病絕不是一兩個分子就能解決。比如中藥人參皂苷治療腦卒中的例子，這個治療過程中可以說靶點無跡可尋，而是利用藥物的作用來動員全身的積極力量治療卒中，通過一些間接作用達到整體調理。

認識“整合醫學”

事物發展多數都表現為“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之現象，通常都按照“螺旋上升，波浪前行”之方式。現代醫學的發展已經將醫學分得很細，但并沒有很好地解決現有的困難，反倒將人類分割為分子、細胞、器官來看待，而忽視了人體作為一個整體的觀念。

醫學發展的新時代需要使用整合醫學的方法論，將眾多醫學發展知識整合起來，整體看待疾病是人體的一種狀態，真正以人為本治療疾病。整合醫學是把數據證據還原為事實，把共識認識提升為經驗，把藝術技術凝練為醫術，是一種方法學和認識論，從而形成一種新的醫學知識體系，更好地治病救人。

當醫生真的很難

科學家講究證據，醫生講究經驗。因為經驗是由不同的證據組成的。科學強調因果，醫生強調相關，相關關系比因果關系復雜得多，永久的恒定的因果關系必然會導致患者的死亡。當醫生真的很困難，海量數據致相關關系混淆不清，難分因果；混雜變量，多重間接因果導致難說因果，自身認識水平有限，導致難辨因果。

科學不準抄襲，而醫學主要靠模仿。科學要根據實驗結果，得出結論；醫學有結果、結論還不夠，更重要的是要看結局，結局不好，前面的工作全都白干了。所以做醫生難。想當好一名醫生，不僅要懂西醫、中醫，還要懂得一些文學、社會學、心理學的知識才能真正做好醫生。除此之外，能夠處理好意外的才是好醫生，否則也就是拿工資干活的。

醫學高于科學

醫學包含科學，但卻有著比科學多得多的東西。例如，希波克拉底曾經說過，醫生治療疾病三大法寶：語言、藥品、手術刀。語言是排在第一的。同樣是腫瘤，有三種方式表達：1.你得了癌，要手術；2.你得了癌，要化療；3.你得的是慢性疾病，需要慢慢治療，姑息治療。大家覺得哪種更好呢？

自從五四運動后，science在中國的地位就是唯我獨尊，至高無上。我們把一切正確的事情叫作科學，不正確的事情叫作不科學，但其實這是錯誤的觀點。科學不等于一切，如社會科學的整合。在美國，沒有醫學科學院，只有科學院和工程院。中國有醫學科學院，而中醫院以前稱為中醫院研究院，后來改名中醫科學院。我們把科學當成格式刷來要求醫學，刷掉了人類的本性和特性，剩下的只是醫學的科學部分。

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費因曼說過：“科學這把鑰匙既可以開啟天堂之門，也可以開啟地獄之門，究竟打開哪扇門有待人文的引導。”醫學中除去科學的東西，都稱為人文。不考慮人文，都用科學的方式看病，那要出大事情。因此當醫生比當科學家難得多。

樊代明院士是我國著名的醫學家、科學家，也是文學家、哲學家和教育學家，他對科學和醫學關系做出了如下的理解。

一、用科學的理論幫扶醫學，但不能用之束縛醫學；

二、用科學的方法研究醫學，但不能用之誤解醫學；

三、用科學數據助診疾病，但不能用之取代醫生；

四、用科學共識形成指南，但不能用之以偏概全。

樊代明院士指出，醫學要考慮多種關系，只有每個關系都把握得當，才能看好病，當好醫生。希望國家從上層到下層都能認識到醫學要比科學重要，最起碼，我們要像尊重科學家一樣尊重醫生。

在中國，顛倒了醫學與科學的關系，認為醫學只是科學的一個分支。其實醫學才是人類最崇高的事業！所有的科學發展都是為醫學服務的，所有科學發展的終極目標都是為了讓人活得長一點，活得好一點。只能說科學為醫學服務，而不能說醫學為科學服務。

所以，一定要尊重醫生，不能傷害甚至殘殺醫生。搶救別人生命的人，自己的生命被剝奪，這是多么悲慘的狀況啊！醫生起得比誰都早，睡得比誰都晚，而收入與付出不成比例。樊代明院士強調醫生的收入應該是社會平均工資的三到四倍，而不是要依靠灰色收入維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