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存善良

劉兵

父親一生仁厚，對人對事總是懷有一顆慈悲之心。

去年上半年，我們買的大房子裝修好后，就把在老家縣城的父母接來享清福。兩老的感情甚好，每次出門時總是形影不離，他們一起買菜，逛市場，在公園里賞美景。

每次購完物，母親少不得落下一些零錢，父親要過來，代為保管。母親笑曰：這老頭看來是越來越怪啰！他不抽煙也不喝酒，把這些零錢積攢起來，莫非是臨時嘴饞了，個人花銷更方便些吧！

父親后來發現了一個新“財源”。我們每次回來，如身上還剩下硬幣，就會隨手丟進儲蓄罐里，女兒平常也往里扔進不少。天長日久，零錢積了大半個罐子，沉甸甸的，具體有多少沒清點過，名義上是女兒的“財產”。

這以后，父親每次出門，總是要從里面掏些放進褲帶前的“豬肚”包里，而且都記了賬。我問他有何用，父親嘿嘿一笑，秘而不宣。老人嘛，都有些“怪癖”，只要他開心，就由著他去吧！

觀察過幾次，我沒看出端倪。母親這才悄悄地告訴我，只要碰到乞丐，或他人在生活中遭遇小尷尬，父親總是“慷慨解囊”，默默地放進乞丐面前碗里，或微笑著遞過去，消除他人的煩惱。只有這樣，他心里才覺得安穩些。

那個周末，我陪父親去看望他的一位老同事。剛到街口，就聽見一陣凄涼的歌聲由遠而近。一個身子蜷縮在滑板的乞丐一手拿著話筒唱歌，另一只手摁在地上緩緩地前行。乞丐的雙腿好像沒了，他的歌聲有些走調，唱詞讓人心酸。這個乞丐我很熟，每天差不多的時候，他都要來“走”一圈。看多了，我趨于麻木。沒想到，父親走上前，掏出三個硬幣，蹲下身，輕輕放進他滑板上的破碗里。乞丐睜開渾濁的眼，也認出了他，對著話筒連著說：“大爺，又是您。好人啊，謝謝！”

我們上了專線車，在靠車門前的地方站著。又到了一站，上車的乘客越來越多。一個小伙子刷卡顯示余額不足，見司機死死地盯著他，小伙子漲紅著臉，問哪位能幫他把百元紙幣破開。有人搖頭，有人裝作沒聽見，這時，父親從腰包里掏出兩個一元的硬幣遞過去，小伙子眼里滿是感激。

至此，我完全明白了父親常備零錢的用途。他說，乞丐也可能有假的，但是見到剛才那個乞丐的樣子，你能說他完全是裝出來的嗎？又怎么能忍心“視而不見”呢？再就是車上碰到的小伙子，伸出援手，舉手之勞，就能傳遞正能量。大善做不了，捐獻點小善是出于本能。在這個社會里，誰又能說他能離得開別人的幫助呢？儲存零錢，就是儲備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