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博爾赫斯小說中激情的三種形態

許黎

摘 要：激情是人在特定環境下產生的一種強烈而激動的情感，博爾赫斯時而把賦予人物的激情視為“隱秘的激情”，時而將它看作主人公長期以來在追求死亡的過程中形成的“長年的激情”，它們都承載了博爾赫斯對于激情這種情感的思索。本文主要運用文本細讀的方法，對《阿萊夫》小說集三篇小說中的人物的激情進行解讀。探究在博爾赫斯小說中，當激情成為一種不可動搖的精神力量時，特定環境中的人物在激情的支配下所作出的選擇。

關鍵詞：激情；博爾赫斯；選擇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12--01

在心理學上，激情被定義為“一種迅速強烈地爆發而時間短暫的情緒”，它的產生伴隨著外界環境對人體機能的刺激，這種強烈而激動的情感往往能使人在它的支配下，調動身心的巨大潛力，作出反常和不易被人理解的舉動或決定。博爾赫斯揭示的三種主要的激情形態，即反叛與忠于自我的激情、放逐與尋歸的激情及向死而生的激情。

一、反叛與忠于自我的激情

博爾赫斯揭示命運的方法是獨特而神秘的，他認為“發現一種語調，一種聲音，一種特別的句法，就是已經揭示了一種命運。”在《塔德奧.伊西多羅.克魯斯小傳》中，克魯斯的命運在他徹悟自己究竟是誰的瞬間被揭示。克魯斯是一名鄉間警察巡官，他在犯人身上認清了自己。原來，在他成為一名警察之前，他因為殺人而有過逃亡生活。如今，仿佛當年的場景重現。于是他遵照內心的呼喚行事，脫掉代表束縛的肩章和制服，扔掉了軍帽，背叛與他一起追捕的同僚，同逃犯一起戰斗，越過崇高的道義界限，被一種自己也不清楚的激情驅使。他大喊著“他決不允許以眾敵寡，殺掉一個勇敢的人。”這里“勇敢的人”是現在的逃犯馬丁.菲耶羅，也是當年的他。過去與現在得到了完美的印證，永恒在克魯斯作出選擇的瞬間發生，因為在博爾赫斯眼中，“永恒不是我們的所有歲月之和。永恒即我們的所有過去，我們人類的所有昨天……然后是所有現在，這種現在涵蓋了一切城市，一切世界和一切宇宙空間”。

克魯斯瞬間的選擇促使他幫助馬丁.菲耶羅，更主要的是幫助當年那個無人相幫的自己，將自己從當時的絕望境地解救出來。

二、放逐與尋歸的激情

《武士與女俘的故事》中的武士與女俘選擇的是一種截然相反的生活，但是他們命運的對稱性卻顯得意味深長。武士德羅圖夫特來自“野豬和野牛都難以進入的莽林”，代表著野蠻與落后，他來到拉文納，受到城市文明的感召，城市的啟示讓他得到了新生。武士在智慧的城市中得到新生。女俘原是英國約克郡人，隨父母移居布宜諾斯艾利斯，父母在一次土著發起的襲擊中身亡，她被擄去成為了酋長的妻子，并且生了兩個孩子。女俘遠離了城市文明，在荒漠中生活數年，過著艱難而原始的生活，女俘覺得自己很幸福。

德羅圖夫特是拋棄戰友臨陣倒戈選擇保衛城市的野蠻人，女俘是家毀人亡選擇異鄉荒漠終老的歐洲女人，一個是自愿，一個是被迫，兩者形成反差，但是博爾赫斯卻說“兩人都為一種隱秘的激情，一種比理智更深沉的激情所驅使，兩人都順從了他們無法解釋的那種激情。”這種激情是出于對虛無、孤獨的抗拒，相對于的莽林，武士更想要生活在文明城市，他放棄做一匹單打獨斗的狼，而立身于城市做一只合群的狗。對于女俘來說，與其生活在沒有親人，闊別多年的文明歐洲的陌生環境，不如選擇生活在野蠻荒蕪的沙漠。因為在這里她已經與人建立了一種新的血緣，對她而言，真正的異鄉是歐洲那片文明之地，而野蠻的荒漠是歸屬。

德羅圖夫特與印第安女人有著各自的身份，從微觀的角度來說他們的身份是武士和女俘，而從宏觀角度來看，他們各自代表宇宙中上帝創造的男性與女性。因為早在上帝造人之初，兩性就有著對真實生活的渴望，這種生活是一種生存的欲望，真實而不虛幻。

三、向死而生的激情

在《另一次死亡》中，故事由作者聽說堂佩德羅.達米安死亡的消息展開。達米安參加過馬索列爾戰役，“我”只與達米安交談過一次，這次交談“我”了解到他是一個“沉默寡言，想象力一般的人”，他描述的馬索列爾戰役也僅限于殺喊聲和兇猛。為了寫一篇有關馬索列爾戰役失敗的文章，“我”去拜訪了迪奧尼西亞.塔巴雷斯上校，他先是說達米安是一個膽小鬼，在馬索列爾戰役里成為膿包。這次談話徹底打碎了“我”的想象。冬天，“我”再次去拜訪塔巴雷斯時，他根本記不起有這個人存在過。而在場的一個參加過戰役的阿馬羅醫生卻告訴“我”達米安是一個在戰場上視死如歸的勇士形象。阿馬羅說“他勇敢非凡，死時還不滿二十歲”。“我”設想有兩個達米安，一個是一九四六年在恩特雷里奧斯去世的懦夫，另一個是一九零四年在馬索列爾犧牲的勇士。

這篇小說表現了博爾赫斯對生命意義的探索，死亡本身不應該是一件重大的事情，重要的是一個人是為了什么而死，是平庸無常地死亡，還是為了一項崇高的事業而付出生命的代價。博爾赫斯是一個個人英雄主義者，顯然他偏向于第二種死亡。作者最后讓達米安在夢的譫妄中回到戰場，讓他最終死于那場戰役 。是對于死亡的激情將達米安引向戰場，在那場戰役中他實現了個人的不朽。

四、結語

通過分析博爾赫斯的三篇小說看到他對激情這一內心情感的探索，注意到博爾赫斯除了探索宇宙人生這類宏大的主題之外，對人內心細微的但是關乎人類存在本身的情感問題的思考。認清激情這種情感對于認識并實現自我價值的重要性，因其本身的強烈，使得人在它的驅使下具有崇高而不可動搖的力量。

參考文獻：

[1]博爾赫斯.阿萊夫[M].王永年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

[2]博爾赫斯.博爾赫斯，口述[M].黃志良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