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皖南

廖含熙

一入宏村，便可見一湖靈翠，半角荷花，拱橋凌在水面上，柳樹迎著荷風臨水自照，一幅水墨畫便鋪展開來了一角。村中有黛瓦白墻，飛檐勾錯，石板蜿蜒上是歷史沉淀下的沉郁色澤。宅前石階還有當年的模樣，入門里兩側的過廂廊閣，正對的廳堂，古樸的木窗閣樓上雕著老去的故事，栩栩如生，靈氣與厚重所并存。

當年的悲歡離合凝在了流年偷換的深宅里，大戶人家的幾百年浮浮沉沉繁華敗落都歸結于了平凡，逐漸融入商業化的潮流，但有宏村人住著，有一方水土養著，還保存著曾經的樣子，縱然有了琳瑯商品，笨拙地擺在老舊的家具上，依然有讓人動容的美。導游溫聲細語的講解，帶著皖南的水氣與秀媚，每一處雕花上的駐足都有各自的講究。乘著瓶插荷花喜鵲鬧枝的詩意盎然，思緒起伏中，有著晨曦里炊煙四起，午后閑暇的戲魚品茶閑聊下棋，殘陽里的戴笠荷鋤歸，深夜家人和美兒孫膝下嬉鬧。

墻下水流潺潺，墻里的代代人的一生伴著水氣，帶了瀲滟。半月牙的月沼聚了山水靈氣，薄綠的水里隱隱有水藻浮動，倒映了黛瓦白墻上燈籠串串，圓形的天空里藍天白云，水墨清清淺淺，宏村沉沉浮浮，一代代宏村人的傳承與信念，盡為收錄入月沼的水紋里，風乍起，月沼水面鱗紋浮動，何處吹來誰家宅前的故事，一遍又一遍。那承志堂里大氣榮貴，借了月沼的氣，合了月沼的靈，撐起了宏村的紅塵車輪滾滾而來。

西遞有著比宏村更美更別致的名字，二者大同小異，但西遞內里少了聚氣的水色，但勝在建筑的更加大氣精致且歷史人文韻味愈發濃厚。老宅也多，歲月痕跡的隨處可見，每一間都令人留戀駐足不忍離去，沉浸在想象中回憶里，悟了又悵惘，想起這已是2016年的夏天了。西遞街上寫生的美術生很多，流暢的素描隨意地勾勒著西遞的飛檐，鏤空花窗，潺潺流水，筆峰隨意流轉，戴著耳機，側顏淡然白皙，碎發幾縷，不經意間也成了別人的一方風景被記錄了下來。

徽州商人的人情練達博學多識，一身青衫磊落而講究和氣生財，正應了皖南的包容；徽州女人的忍耐沉靜，賢惠能干，是繡花針里的巾幗須眉，正應了皖南的緘默。

徽州里不知繁華褪去歲月終老，只有朝暮交替，蹄聲噠噠，坐落在徽州一隅的村落依著斜陽晚照，注視著或是天涯漂泊的江湖商人，或是寒窗苦讀后衣錦還鄉的游子，或是宦海沉浮終歸隱田園的大官的歸來，也是時光里的重逢，故土給予他們靈魂的棲息地，生命的安息所。東水西流，就那樣行走在流年中，靜立在煙雨里，伴著一代代的花開花落，人來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