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駿
啟動退出“美洲國家組織”程序后,委內瑞拉仍在中國的拉美“朋友圈”內,而特朗普上臺不滿百日,似已放棄了原先的不顛覆他國政權原則。
在特朗普就職頭100天內,拉丁美洲并非其外交重點,甚至連備受關注的美墨邊境建墻計劃,也沒能爭取到財政資金予以推進。但美國退出TPP,迫使加拿大、墨西哥同意重開《北美自由貿易協議》談判,已經對中國與拉美關系產生外溢影響;而“南方共同市場”加強與區域外關系,更將使中國在拉美的經濟地位水漲船高。
另一方面,委內瑞拉政治經濟危機的惡化,超出了特朗普本人的預期,需要權衡利弊。
美退出TPP,“太平洋聯盟”轉舵
特朗普上任第一天,宣布退出“跨太平洋伙伴關系”(TPP)協定。而該協定12個成員國中的智利、秘魯和墨西哥,加上早年表達參加TPP意愿的哥倫比亞,作為拉美“太平洋聯盟”的4個成員國,此刻更希望與中國發展緊密的關系。
身為TPP創始國的智利,對美國退出當然心有未甘。其外長穆紐斯露骨地表示:歷史告訴我們,當國際政治有了新空間,就會有其他人補上。
應“太平洋聯盟”輪值主席國智利邀請,中國的拉美事務特別代表殷恒民率團出席3月中旬在智利舉行的“亞太區域經濟一體化高級別對話會”。盡管中國外交部強調此次對話會不是TPP會議,但該聯盟拉攏中國的意圖不言而喻。會后穆紐斯投書《紐約時報》,指出該次會談的信號非常清楚:多邊貿易及太平洋整合方興未艾。
2016年7月就職的秘魯總統庫琴斯基,曾于世界銀行和IMF任職,是典型的技術官僚。他就任總統后首先出訪中國,并在當年于秘魯舉行的APEC峰會期間表示,環太平洋國家可以達成新的貿易協議,包括由“中國”取代美國所主導的TPP協議—他指的是“亞太自由貿易區”和“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
中國的回應是,3月23日亞投行宣布,最新一批通過申請加入的13個國家包括秘魯;4月初,中鋁公司負責人武建強宣布,將加大對該公司在秘魯旗艦銅礦項目的投資,秘魯將成為中國越來越重要的銅供應國。
美墨博弈NAFTA,中墨整合供應鏈
最近特朗普意外“打響貿易戰第一槍”,對加拿大軟木征稅,以便鋪墊可能在今夏啟動的《北美自由貿易協議》(NAFTA)再談判。而墨西哥外長拒絕單方面同美國商談NAFTA修訂事宜,則迫使特朗普同意與墨、加展開三邊協商。
小布什總統卸任前,美國已開始擔心墨西哥因毒販猖獗、內政不舉,成為“世界上新出現的最大安全威脅之一”。奧巴馬上任后,因金融危機導致美國保護主義高漲,不惜拿克林頓任內締結的NAFTA開刀,要求重啟NAFTA談判。
美國商務部長威爾伯·羅斯認為,落實特朗普總統的貿易政策,意味著“任何新的北美自貿協議都將拼寫為NAFFTA,即北美自由公平貿易協議”。但是對全球第四大汽車出口國墨西哥而言,任何更嚴格的“原產地規定”都將削弱其制造業的國際競爭力;就算特朗普完全撕毀NAFTA,墨西哥也不會屈服,而寧可恢復美國向世貿組織所有成員國提供的“最惠國”待遇,因其關稅通常遠低于35%。
汽車是墨西哥對美出口的最主要產品,2015年出口額高達740億美元,雙邊貿易如將其排除在外,美墨之間貿易逆差當即消失。曾任美國總統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現任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教授的勞拉·泰森指出:“美國和墨西哥不僅僅是在交易制成品。相反,兩國的雙邊貿易大部分發生在供應鏈環節,兩國企業各自在生產過程中的不同節點增加價值。”
好消息是,墨西哥首富卡洛斯·史林旗下的Giant Motors已與中國車廠江淮汽車共同投資超過2億美元,且于3月末在墨西哥動工制造專注于拉美市場的休旅車。Giant Motors首席執行官艾利亞斯·馬斯里表示:“對我們而言,這就是機會所在。”
在NAFTA前景不確定、特朗普試圖大砍企業稅吸引制造業回流的背景下,中方投資不僅利于紓解墨西哥面臨的壓力,未來更可將墨西哥打造為中國向拉美其他國家出口的裝配中心。難怪美國外交關系協會研究員歐尼爾認為,“NAFTA若死,中國贏”。
“南方共同市場”伺機待變
中國與“南方共同市場”的主導國巴西的關系,堪稱“大國外交”典范。雙方在聯合國、WTO、G20、金磚國家、“基礎四國”(BASIC)等國際組織和多邊機制中,具有重要的利益訴求與合作前景。
2014年習近平出訪拉美期間,在巴西舉行首次中國-拉美和加勒比國家領導人會晤,并在會上宣布建立“中國-拉共體論壇”。2015年巴西成為“亞投行”在拉美唯一的“域外創始國”。
巴西貿易部長裴瑞拉認為,美墨關系惡化有利于巴西和墨西哥強化雙邊經貿關系。巴西總統特梅爾3月6日任命參議院里的“反特朗普大將”為外長,勢將強化與中國的關系。截至去年底,中國在拉美建立“全面戰略伙伴關系”或“戰略伙伴關系”的國家,包括巴西、墨西哥、阿根廷、委內瑞拉、智利、秘魯與厄瓜多爾7國。
至于“南方共同市場”另一大國阿根廷,其總統馬克里今年5月中旬訪華,可能簽協議幫助中國足球發展。而今年1月23日,特朗普曾要求禁止從阿根廷進口檸檬60天;此事的后續發展,成為美阿關系的指標案件。
委國政治僵局,中國雪中送炭
特朗普在競選中一再表示,自己無意顛覆他國政權。委內瑞拉當局曾透過美國希戈石油公司的子公司,間接給特朗普的就職典禮捐了50萬美元。但形勢比人強。1月20日美國候任國務卿蒂勒森表示,支持委內瑞拉的“政權轉移”,并將尋求與拉美右派政府和組織(如巴西、哥倫比亞和美洲國家組織)合作,取代馬杜羅所領導的“無能和失職”的政府。
2月初,美國34位跨黨派國會議員聯名,要求特朗普對委內瑞拉實施外交制裁。不久后,美國將委國副總統艾爾艾薩米列入毒品制裁黑名單,特朗普則要求馬杜羅釋放反對派領袖羅培斯,但遭到委國女外長羅德里格斯嚴詞拒絕。
然后,更大的考驗來了。3月底,委最高法院強勢“接管”立法機構,聲稱反對黨占主導的議會決議全部“無效”。該裁決后來被撤銷,但已引發“占道運動”。反對黨要求法院成員辭職、當局提前大選,而馬杜羅目前只同意提前地方選舉。此外,由于涉及暴力抗議活動,美國通用汽車在委工廠資產被沒收,被迫退出了該國市場。
對于委內瑞拉這個燙手山芋,特朗普一面聯絡巴西和智利,請它們協助把委內瑞拉違反人權的議題提交“美洲國家組織”(OAS)討論,另一方面在OAS表決前夕,由佛羅里達州聯邦參議員盧比奧出面“警告”海地、薩爾瓦多、多米尼加等國,如果不支持中止委內瑞拉在OAS的會員國資格,美國將削減對其援助。結果,4月初OAS常委會通過了決議,要求馬杜羅總統全面恢復國民議會的權限!而委外長4月26日表示,因OAS堅持就該國政局召開外長會議,該國已啟動退出OAS的程序。
此時的委內瑞拉,儲備資金還不到100億美元,且早已沒有余錢進口食物和藥品。去年為了支付到期的國債,委內瑞拉把一部分黃金運往瑞士等國,作為抵押品換取現金。IMF預測,該國幾年內的通脹率可能會上漲至720%。
對深陷政經危機的委內瑞拉,中國不離不棄,且伸出援手。3月23日亞投行宣布,最新一批通過申請加入的13個國家包括委內瑞拉。4月17日,中國電建承建的緊急電站項目正式移交給委內瑞拉石油公司。4月21日,中國外交部發言人陸慷稱:“作為友好國家,我們真誠希望并相信委內瑞拉人民能夠妥善處理好本國內部事務,維護國家穩定和經濟社會發展。”另據西班牙媒體報道,馬杜羅政府上臺后,中國取代查韋斯時期的俄羅斯,成為委方的主要武器供應國。
看來,委內瑞拉仍在中國的拉美“朋友圈”內,而特朗普上臺不滿百日,似已放棄了原先的不顛覆他國政權原則。特朗普的內閣成員無一人為拉美裔成員,這種情況在美國近30年來是首次出現;5月份特朗普展開上臺后首次出國訪問,把對中東和歐洲的連軸訪問的第一站放在沙特(小布什首次出訪的國家是墨西哥,奧巴馬是訪加拿大)。這些都說明美拉關系的局限性,及其在美國對外關系中的真實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