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德耀 “美術館運動”的時代已經來臨

文/ 菡閣 雨葭 圖/余德耀美術館（除署名外）

人物

余德耀 “美術館運動”的時代已經來臨

文/ 菡閣 雨葭 圖/余德耀美術館（除署名外）

陳君成 攝

“西岸文化走廊”上的余德耀美術館以其龐大的規模和獨特的設計，早已蜚聲海內外。而這座美術館的主人余德耀，從2004年接觸當代藝術到現在，他的藏品已經足夠列出一張梳理中國當代藝術史的清單，同時也涵蓋了一系列重要的西方當代藝術，這一切讓他迅速成為眾人心中不可忽視的實力派收藏大家。

原以為這樣一位收藏大家會不茍言笑，沒想到現實中的余德耀卻溫和親切。他談吐沉著冷靜，和他交談時你能強烈地感覺到他對當代藝術的極大熱情，如冰面下躍動的火。在訪談中，他回避了諸如“如何開始收藏”“最開始收藏的藏品”這類標準化的問題。相反地，他更著眼于未來，愿意擔當這個時代“美術館運動”的現行者，為構建具有國際水準的中國當代美術館而不遺余力上下求索。

極致的興趣就是一種事業

這位出生于雅加達，成長在新加坡，成功將一家生產畜牧業產品的公司經營成印尼第三大農業公司的企業，余德耀于2004年開始接觸并癡迷上當代藝術，從而一發不可收拾。農業跨界藝術？眾人都覺得難以理解。余德耀卻云淡風輕地用兩個字來解釋——興趣。

“農業與藝術，看似毫無聯系，其實不然。農作物成長的過程都是需要培養的，不能拔苗助長，這是生物的自然特征。收藏家來自各行各業，都是很隨性自然的，并不是只有某一類人可以玩收藏。從個人的興趣點出發，依據自己的背景、教育以及社會經歷去篩選，當哪天你對某件藝術品喜歡得舍不得放棄，或許就愿意永遠擁有下去。當你以對待大事的態度去堅持一種興趣，它就成了一種事業，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個安排讓我走上這條路?！?/p>

當天蝎座男人專注于某一件事情的時侯，給人一種自信而且堅決的感覺，那種全力投入、勢在必得的表情真的非常迷人。難怪我們可以在余德耀的藝術收藏中發現他瘋狂的影子。

中國當代藝術的傳道士

余德耀一直用“生逢其時”來形容自己與中國當代藝術的緣分。

走進余德耀美術館，參觀者會被它特有的巨大空間與張揚的結構感沖擊到，而與這種氣質相得益彰的是以裝置藝術為主的當代藝術藏品。收藏那些私人乃至國際機構都不敢收藏的大型裝置，是余德耀的興趣和魄力，這也為美術館的獨特個性定下了基礎。

為何這么喜歡當代藝術？在余德耀看來，當代藝術是突破傳統的，它既有傳統文化作為后盾，也會找出一些新的東西，來不斷豐富傳統文化。時代背景永遠影響著一個時代的藝術創作，他曾在多個場合反復強調，因為中國當代藝術反映的是當前中國的現實，是中國幾千年歷史所沒有、全球也獨一無二的社會轉型，他相信由此產生的藝術，也是千年不遇的。還有可能在若干年后，現在所謂的當代藝術也變成傳統。目前他的藏品幾乎梳理了整個中國當代藝術史。

裝置藝術是令余德耀著迷的一種藝術類型, 他覺得這種強烈直觀的藝術，所涉及的問題已經超出了藝術形式和美學的討論范疇?！把b置藝術可以說是三維藝術，也可以是四維藝術，甚至五維藝術，包含著時間線索。本身它是很哲學的，而架上藝術所表現出來的內涵就沒有那么豐富。裝置藝術可以表現出政治的、哲學的、心理學的、社會學的、人類學的很多層面，讓人感覺到它的觀點比較豐富，當然很多裝置藝術是很難收的，并不是每一個藏家都愿意收這個?！?/p>

賈科梅蒂回顧展，余德耀美術館展覽現場，2015年

安迪·沃霍爾：影子，1978-1979年，余德耀美術館展覽現場，2016年；紐約迪亞藝術基金會藏品

《賈柯梅蒂回顧展》《安迪·沃霍爾：影子》等項目，稱得上2016年上海當代藝術這個范疇最為亮眼的展覽，這也是余德耀堅持要帶到中國的展覽。他希望讓每個來到美術館看展的觀眾，都能看到自己可以如何與作品發生對話，而并非只是“搬”一個有名的展覽到上海來。他希望通過自己的美術館，能將國際上最知名最高地位的藝術大師、藝術展，邀請到中國來，為所有中國民眾展示一個不一樣的世界，也讓整個世界開始注意中國，把中國好的藝術作品推出去。關注中國當代藝術，余德耀矢志不渝。

商業與藝術 有所為有所不為

在中國興起的這一批私人美術館中，余德耀美術館脫穎而出，甚至有媒體以“余式新模式”來命名這座美術館。它吸引世界眼光的不僅僅是國際化定位的藝術展覽，更有它獨特的運營模式。

余德耀美術館并不是獨立運作的美術館，余德耀基金會對美術館的收藏、運行起到決策作用。這種以基金會為依托的形式來自國外美術館的模式，在國內私人美術館中屬首例。也正因此，余德耀美術館在運營上也遇到了不少麻煩，比如說商業展。

“商業與藝術，有所為有所不為。不是說商業展就一定不可取，只要其中利益不是為了個人，而是為了美術館更好地發展，不影響美術館的定位。但不是所有愿意花錢到余德耀美術館做展覽的，我們都接受。去年推出的某品牌鐘表展，就是我們美術館一個失敗的案例，這是一個對不起觀眾的展覽，這是不可取的商業展?！庇嗟乱恢闭J為，一個真正的美術館是有所為，有所不為的，所以他有一套自己的“美術館行為準則”，而這個規則是不能被違背的，他在媒體面前直白地對美術館的錯誤決策提出批評?！拔蚁Ｍ嗟乱佬g館可以憑借它的行為準則、不斷努力，成為受大家尊重的美術館。我們開館至今已有不錯的成果，但還是要經過未來數年的認證。美術館可以收藏一件錯的作品，但不能做一個錯的展覽。”

下一步人生計劃：永久收藏館

余德耀美術館已然成為上海的文化地標。從藏家到美術館創始人，余德耀的身份自然也有改變。“一個城市沒有好的美術館是不被尊重的，而藏品就是美術館的靈魂。建造一個美術館很容易，甚至收藏豐富的作品也很容易，但是如何用好的展覽來充實美術館，這才是最難的。中國擁有自己的當代藝術史，通過一代、兩代、三代甚至更多代人的傳承，完全可以形成自己有脈絡的收藏。藝術不是小家碧玉，應該要有海納百川的大氣，做一個真正的美術館，就要知道自己的收藏方向或者告訴后人方向在哪里，我希望自己做的事情可以影響子孫后代，讓他們成為備受尊重的收藏大家族?！?/p>

周力：白影，余德耀美術館展覽現場，2017年

南轅北轍：楊福東作品展，余德耀美術館展覽現場，2015年

與病痛頑強搏斗的余德耀，正在以涅槃重生的能力和斗志不斷前進，他的下一步人生計劃，就是建立屬于中國人自己的永久性收藏館，希望能在社會上留下他的思考與力量，而不是變成匆匆過客?！拔蚁Ｍ业拿佬g館在未來可以和國際私人美術館平起平坐，像紐約MoMA、古根海姆美術館等，它不會因為我的離開而消失，它將永遠存在?！?/p>

余德耀提到，“美術館運動”的時代已經來臨，私人美術館正在潮起潮落中探索與磨礪著自身的專業性，也將成為改變中國當代藝術未來格局的重要推動力量。而他正處在這種時代的潮流中，或許他現在做的，將來也會是當代藝術史的一部分，之后再記錄這個時代的美術館運動浪潮時，余德耀美術館也會被記錄下來。他相信，很多事情只要開始做并持續做，最終就會做成一件大事?！昂芏鄸|西是為自己也是為大家。完全為大家也不對，因為畢竟人都有私心，我希望社會留下我的痕跡，這是要滿足自己的欲望，但這個欲望是跟社會公益連在一起，可以實現雙贏。于公于私做出成績就是對的。”

此次余德耀來廣州，就是考察永久性收藏館的建設基地。“永久性收藏館在哪里，這個地方就會被世界所知道。我想把自己的收藏分享給更多的人，讓他們能夠在這片地區看到更多樣的藝術形態。但有句古話叫作‘獨木不林’，僅憑我個人的力量實在是有限的，希望能得到各方支持，因為高質量的展覽與美術館不僅是美術館個體的成就，也是國家文化軟實力的最佳體現，而我也真誠希望這份不遺余力可以換來更多人的同心協力。我的收藏在體量和質量上都可以保證第二個美術館開幕的水準，是達到世界頂級的。”

余德耀美術館前廊

在將近三小時的訪談中，他始終都在按照自己的步調侃侃而談。他將企業家冒險、創新、益眾精神貫徹在藝術收藏中，膽大、心細，不怕提錢，也不怕談理想。他既能大刀闊斧地斥資千萬來運營美術館，也要萬分強調每個展覽使用每一盞燈的重要性。在企業家、收藏家、美術館創建者等諸多身份中，余德耀最喜歡的還是藏家，而他決心往前多走一步，為藝術歷史助推一把。他說：“建設永久收藏館是一個理想，是我人生到這一階段最想做的事情。”

（編輯/董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