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情景下政治關聯、創新過程與創新績效的關系研究

陳嘉文　姚小濤　李鵬飛

摘要：運用元分析方法，分析了企業政治關聯與企業創新績效之間的關系及作用機理。研究結果發現，兩者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而且政治關聯對民營企業和非中小企業的創新績效影響更為顯著。此外，政治關聯可以通過提高企業的知識獲取與知識整合促進企業的創新績效。

關鍵詞：政治關聯；創新績效；知識獲取；知識管理

DOI：10.13956/j.ss.1001-8409.2016.09.01

中圖分類號：F20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8409（2016）09-0001-04

隨著我國市場化改革的深入，政企關系成為實踐界和理論界共同關注的熱點話題，企業政治關聯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也成為了“熱點中的熱點”。政治關聯有助于企業獲取外部技術知識與資源，提升企業的創新績效。同時，政治關聯會增加企業對政府的依賴，抑制企業創新的自主性。政治關聯的分歧也存在于相關研究的實證結果中。政治關聯到底提升還是降低企業創新績效？這個問題的分析仍需要進一步梳理。此外，政治關聯對企業創新績效的作用機制也較為模糊。已有研究較少分析政治關聯影響企業創新的過程，缺乏對政治關聯影響創新績效中間邏輯鏈條的討論。中間過程的分析不僅有助于深入理解政治關聯對創新績效的影響機制，還為企業創新實踐提供有益借鑒。

針對以上不足，本文意在對企業政治關聯影響企業創新績效的問題進行過程性和系統性的探討。首先通過元分析的方法，探索企業政治關聯對創新績效的直接影響以及影響的作用邊界，以期得到更可靠的結果。然后分析企業知識獲取與知識整合在政治關聯與創新績效關系中的中介作用，揭示政治關聯對創新績效影響的過程機理。

1.理論與假設

本文意在探索政治關聯對創新績效的影響機制，理論框架如圖1所示。

1.1政治關聯對創新績效的影響

政治關聯，即企業與政府之間建立的復雜關系，是轉型經濟中企業獨特的社會資源。在當前尚不完善的市場制度下，企業與政府的政治關聯在技術創新資源的分配過程中具有重要作用。具有政治關聯的企業往往更容易獲得關鍵信息和資源，在市場中取得更大的競爭優勢。蔡地等發現，建立政治關聯能幫助企業獲得外部融資，與科研機構建立合作關系取得技術創新資源，從而提高企業的創新績效。企業技術創新是一項高風險活動，需要大量資源的支持。因此，企業與政府之間的緊密關系能為企業創新活動提供充足的資源，維持和支撐企業的創新。

我國政府頒布了一系列促進企業創新活動的政策措施，擁有政治資源的企業能更容易得到政策優惠和支持，占據有利的市場地位。同時，政治關聯有助于企業規避政策上的不確定性，提高企業創新的合法性，刺激企業創新資源的投入。此外，政治關聯在企業創新活動中也起到一定的保護作用。我國目前的知識產權保護機制仍不完善，擁有政治關聯的企業能夠利用與政府官員的關系，防止創新成果的侵占，維護企業創新所帶來的利益。綜上，本文提出假設：

Hla：政治關聯對企業創新績效具有正向作用。

雖然政治關聯有助于企業獲取創新資源和政策保護，但政治網絡嵌入會給企業帶來成本與代價，所以政治關聯也會潛在地抑制企業創新。羅明新等認為政治關聯的維持需要企業投入超額支出，降低企業創新的自主性，阻礙企業創新思維，減弱企業創新的動力。企業的政治關聯也會促使企業為了迎合政府要求進行不必要的創新項目，造成創新資源的浪費，導致創新資源利用效率低下。袁建國等也認為，政治關聯導致企業創新動力不足和投入過于分散，對企業的技術創新具有“詛咒效應。政治關聯所引起的政府依賴阻礙企業創新能力及創新效率，因此政治關聯會導致企業創新績效的下滑。綜上，本文提出假設：

Hlb：政治關聯對創新績效具有負向作用。

1.2企業特征的調節作用

政治關聯作為應對不完善制度的重要策略，其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不可避免地受到制度環境的約束。相比于國有企業，民營企業面臨更多制度政策的障礙，這些障礙包括經濟資源的可獲取性，知識產權的保護以及創新政策的偏向性。政治關聯是轉型經濟中非正式制度的有效替代機制，對我國民營企業的影響尤為顯著。與政府建立良好的政治關聯，民營企業可以彌補制度政策方面的信息獲取的不足，充分理解并利用創新政策取得創新資源，優化創新資源配置，提高創新效率。其次，我國知識產權保護制度尚不完善，民營企業需要防范其他企業對其創新成果的侵占。我國民營企業的創新保護措施較為缺乏，因此，政治關聯對民營企業創新成果的保護顯得更為重要，民營企業的創新也更依賴于政治關聯的保護。政治關聯對創新成果的保護能促進企業的創新動力，刺激民營企業投入更多的資源進行自主創新。綜上，本文提出假設：

H2：政治關聯對民營企業的創新績效影響更強。

企業所面臨的競爭環境會影響政治關聯與企業創新績效之間的關系。面對復雜的競爭環境，中小企業獲取資源與信息的渠道更少，更加依靠政治關聯所帶來的資源與信息建立競爭力。但中小企業對政治關聯的依賴會導致企業自主創新動力的降低，對企業的創新績效造成負面的影響。為了維持與政府的良好關系，處于弱勢地位的中小企業甚至會以犧牲自身的利益為代價從事迎合政府需求的創新項目。因此，對于中小企業來說，企業政治關聯對企業創新績效的正向影響會因政治關聯所附帶的成本上升而減弱。此外，中小企業在內部資源整合以及創新能力方面較為有限，對于政治關聯所帶來的創新資源也難以得到充分利用。綜上，本文提出假設：

H3：政治關聯對中小企業的創新績效影響更弱。

1.3創新過程的中介作用

已有政治關聯對企業創新績效影響的研究較少討論該影響關系中的中間環節，增加中間過程的分析有利于深入理解政治關聯影響企業創新績效的機制。因此，有必要探析企業政治關聯影響企業創新過程。

企業的創新需要對新知識進行搜索，并利用不同渠道獲得企業需要的知識。企業的政治關聯有助于企業接觸更多的新知識，并為企業的知識獲取提供多元化的渠道。企業能通過政治關聯與更多的研究機構如大學、研究所等建立合作關系。這些合作關系不僅給企業帶來更多的技術創新資源，也為企業提供了獲取關鍵知識的渠道。Xu等的研究表明，與政府建立良好關系，企業可以取得用于應對商業環境不確定性的資源、信息和知識。簡兆權等也發現，企業利用政治關聯能夠更好地獲取外部的知識，不斷提升企業的創新能力，適應快變的制度和市場環境。此外，外部知識的獲取也會增加企業的知識儲備，促進新思想和創意的產生，提高企業的技術創新產出與效率。因此，企業政治關聯能夠增加企業外部知識的獲取，從而提高企業的創新績效。綜上，本文提出假設：

H4：知識獲取中介了政治關聯與創新績效之間的關系。

企業的政治關聯也能提高企業的知識整合能力。相比于公共知識，企業利用政治關聯所獲得的知識更為具體，更了解這些知識的可利用價值。因此，企業也愈容易把新知識融入現有知識體系當中，提高企業創新。謝言等發現，在我國轉型經濟環境下，企業與政府建立的關系能夠提高企業知識整合的有效性，有助于企業開展自主創新活動。此外，企業也可以通過政治關聯讓政府官員參與到企業的商業活動中，他們能為企業的創新活動提供咨詢與指導，促進創新能力與創新績效的提升。政府官員會給予企業在管理創新上的建議，指導企業如何適應目前的制度框架和降低企業的成本。這些政府官員的建議能改善企業的知識整合能力，提高企業創新效率。而且企業知識整合能力的提升能優化企業創新資源的調配，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企業的創新績效。因此，企業政治關聯能提高企業的知識整合，提高企業的創新績效。綜上，本文提出假設：

H5：知識整合中介了政治關聯與創新績效之間的關系。

2研究方法

2.1文獻搜集

為了獲得較為完整的研究數據，本文采用多種方式搜索關于企業政治關聯和企業創新績效的實證研究文獻。首先，以"political ties”“political connections”“political affil-iations”“政治關聯”“政治關系”等關鍵詞在Emerald、Springer link、EBSChost、ABI/INFORM Complete-ProQuest和中國知網等重要文獻數據庫以及“Google Scholar|”中進行文獻檢索。其次，在主要期刊中手工搜索相關文獻，包括"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Administrative ScienceQuarterly”“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Organization Sci-ence”“Asia Pacific Journal of Management”“InternationalJournal of Business Studies”等。最后，通過閱讀企業政治關聯以及企業創新績效的相關文獻綜述，對文獻進行補充，確保文獻的完備性。

為了便于分析企業政治關聯與企業創新績效之間的關系，本文制定了相應的文獻收錄標準。第一，文獻必須采用量化的實證方法，對政治關聯、創新績效等概念進行定量測量。第二，文獻必須報告相應的統計量，包括樣本量、變量間相關系數等。根據這一收錄標準，經過篩選，取得61篇相關文獻，其中研究企業政治關聯與企業創新績效間直接關系的文章31篇。

在獲得相關文獻以后，作者閱讀全部的文獻，并從中提取并編碼相關變量。為了檢驗Hla、Hlb、H2和H3，作者收集企業政治關聯與企業創新績效之間的相關值、樣本量以及樣本特征。為了檢驗H4、H5，作者收集分析所需的全部因變量、自變量以及控制變量之間關系的效應值。

2.2數據處理

本文利用HOMA方法檢驗企業政治關聯與企業創新績效的直接效應。HOMA需要輸入測量相關變量之間關系強度的效應值，所以采用文獻中政治關聯與創新績效之間的相關系數。此外，HOMA方法假設效應值是正態分布的，所以本文對相關系數r進行費雪zr轉換。

為了檢驗H2和H3，本文采用MARA方法。MARA是測量效應值與調節變量之間關系的一種特殊的最小二乘回歸分析，用于分析效應值分布中的異質性。固定效應模型更容易造成一類錯誤（錯誤的結論被接受了），所以本文采用更為保守的混合效應模型。雖然混合效應模型能減少一類錯誤發生的概率，但也減少了調節變量的統計功效，因此也顯得更為保守。調節變量包括樣本公司是否為民營企業，是否為中小企業，是否包含上市公司，公司樣本是否為高新技術企業，樣本數據的收集年份以及文章是否已發表等。

為了檢驗H4和H5，本文采用MASEM方法。MASEM分析方法包括兩個步驟。首先，利用HOMA方法獲得各個主要變量之間的關系，即加權平均效應量。其次，通過最大似然法，把相關系數矩陣輸入到結構方程模型中，計算變量的路徑系數。MASEM并不要求樣本文獻都包含本文研究所關注的變量，而是把各個研究整合到一個模型中，因此它能夠在以往研究的基礎上檢驗之前并未深入探究的研究假設。為了檢驗知識獲取與知識整合的中介效應，需要分析以下三個效應：（1）政治關聯對創新績效的直接效應；（2）政治關聯對知識獲取與知識整合的效應；（3）知識獲取與知識整合對創新績效的效應。此外，本文控制了企業年齡、企業規模以及企業創新模式（探索性創新與利用性創新）等影響，利用調和平均樣本量作為分析的樣本量（N=219）。

3.結果分析

HOMA分析的結果如表1所示。在固定效應模型中，31個研究樣本中企業政治關聯與企業創新績效的平均效應量為0.093，標準差為0.007。在零值檢驗中，z值為13.92且顯著，拒絕平均效應量為零的原假設。異質性檢驗顯示，Q值為176.79且顯著，拒絕同質性假設，樣本文獻的效應值分布存在異質性，政治關聯與創新績效之間關系可能存在其他調節變量的影響。而在隨機效應模型中，平均效應量為0.154并且顯著大于0。因此，企業政治關聯與企業創新績效之間存在正向關系，假設1a得到支持。

表2報告了MARA的分析結果。模型2中，調整后的-R²為0.90，比模型1的R²高出0.28，證明模型2的調節變量解釋了效應量中大部分的異質性。變量“民營企業”的回歸系數為0.15且顯著，表明民營企業的政治關聯對創新績效的提升效果更為明顯。因此假設2得到驗證。而變量“中小企業”的回歸系數為0.13且顯著。中小企業的政治關聯對創新績效的正向作用有所減弱，因此假設3也得到支持。此外，文獻是否發表并沒有起到調節作用，這也暗示了本研究不存在發表偏倚。

表3報告了MASEM分析的結果。從模型的結果來看，模型非常好地擬合了本文的數據（x²=514.07，RMSR=0.01，GFI=0.99）。此外，知識獲取與知識整合的中介效應也得到驗證。第一，企業政治關聯正向影響了知識獲取和知識整合。第二，在沒有中介變量的時候，政治關聯正向影響了創新績效（見表1）。第三，知識獲取與知識整合正向影響了創新績效。第四，在加入中介變量以后，政治關聯對創新績效的影響變得不顯著。因此，假設4與假設5得到支持。

4.結論

本文利用元分析方法探討了企業政治關聯與企業創新績效之間的關系及作用機理。研究結果發現，在我國轉型經濟過程中，企業政治關聯與企業創新績效間存在正向關系，構建與政府的良好關系能夠整體上提高企業創新績效。同時，政治關聯對創新績效的積極作用對民營企業更為顯著，但對于中小企業的創新績效卻有所減弱。此外，本文還發現政治關聯能通過提高企業的知識獲取與知識整合，改善企業的創新績效，這一結果也驗證了已有實證研究中的理論推演。

文本的研究對政治關聯和企業創新的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和實踐意義。首先，驗證了政治關聯與企業創新績效的正向關系，解決了實證中兩者關系的爭論。雖然政治關聯增加企業創新的成本，但在轉型經濟環境中，企業政治關聯所帶來的創新效益要高于其附帶的成本，從整體上促進了企業的創新績效。而政治關聯的創新效益也會因企業特征而有所不同。對于不同的企業來說，企業的政治戰略對企業自身創新的影響也具有差異。其次，深入分析了政治關聯影響創新績效的過程，為政治關聯和創新績效的研究提供了更為系統性和過程性的理論模型，完善了政治關聯和創新績效研究的理論框架。從企業創新過程的中介作用出發，發現政治關聯會影響企業知識獲取與知識整合，促進企業創新能力的升級，從而提高企業的創新績效。未來研究還可以從企業創新過程的其他方面展開討論，進一步探索政治關聯的作用過程。最后，研究結果也為我國企業創新管理實踐提供了借鑒。為應對企業目前日益激烈的競爭環境，企業應當利用與政府的政治關系提高自身的創新能力，建立企業的核心競爭力，而不要盲目地追求政治關聯帶來的政策優惠和資源優勢，造成對政府的過分依賴，損害企業的自主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