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別離》：唯有父母的愛指向別離

非常之長

近年來，親子話題的電視劇明顯有了收視熱度和議論焦點，前有2015年的劇王《虎媽貓爸》，后有2016年的清新之作《小別離》。這種現象表明現實題材還有很多可以深挖拓展的空間，而主流觀眾們對那些越來越空心化的所謂超級IP劇，演員帶著美瞳演戲、滿屏都是辣眼睛特效的玄幻劇，要靠觀眾吐槽來形成網絡熱度的偶像劇等“零營養快餐”影視劇已嫌棄并膩歪了，《小別離》逆流而上受到關注和熱議，是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不二結果。

《小別離》聚焦的是當下中國婚姻家庭中孩子留學低齡化問題，三個孩子，三個婚姻家庭，三個階層，雖然職業、生活殊途，卻在同一個問題上產生無限交集：要不要在高中階段讓孩子出國留學，避開所謂“一分淘汰一操場人”的中考。劇中，方圓（黃磊飾演）和童文杰（海清飾演）是一對中產階級夫妻，一個是眼科醫生，一個是外企公司高管，住著高檔樓盤，開著凱迪拉克入門款，有一個夢想當作家的女兒朵朵，身為初三學生的朵朵面臨著嚴峻的中招考試升學擇校問題；房地產商張亮忠（汪俊飾演）前妻亡故，留下一個正處于青春叛逆期的兒子張小宇（與朵朵是同學），家中尚有一個新婚小嬌妻蒂娜（陳小紜飾演）待孕，張亮忠是主張送兒子出國上學的中堅派，他認為送兒子出國也許是解決家庭矛盾之道，同時讓兒子鍍點金好回來繼承家業；從護工到自學考到行醫執照的社區醫生吳佳妮（朱媛媛飾演），老公韓青（金志明飾演）是一個甘心認命的出租車司機，他們二人是工薪階層的代表，雖然學霸女兒琴琴（與朵朵、張小宇是同學）中考問題不大，但她卻一心想讓女兒出國留學實現逆襲。三對夫妻為了實現送孩子出國留學這一目標，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哭有笑有得有失，正如劇中臺詞所說，“世間所有的愛都指向團聚，唯有父母的愛指向別離。”歷經了一場場小別離的他們，各有感觸，各得其所。

該劇一開始只用幾個場景就揭示了目前國內中招戰役的殘酷現狀：家長會上老師說“一分一操場”，少一分就淘汰一操場的人，讓電視機前的不少觀眾深有同感。童文杰明明很心疼女兒朵朵，對朵朵生活的照顧無微不至，卻在學習問題上幾近偏執地咬定對0.5分的要求，放話道“考試它就看這個”！雖然一開始方圓和童文杰堅決拒絕送女兒朵朵出國留學，但后來面對越來越殘酷的升學壓力以及女兒的青春期叛逆，他們的想法漸漸動搖，拿出全部家底積蓄也要送朵朵出國。

對于劇中方圓夫婦竭盡全力推送女兒出國留學的做法，方圓的飾演者黃磊并不認同，對于“小別離”的選擇，黃磊異常堅定地拒絕讓自己女兒做小留學生，“多多到了一定年紀就會離開我。但我應該不會在她十三四歲的時候就送她去做小留學生。我確定不會。我跟妻子就是這么商量的。在考大學之前，我不會把她送到一個國外的寄宿學校。因為我只有這一生，她也只有這一生，我們能在一起的時候就要在一起。而且，青春期時父母在身邊太重要了。”由此可見，“小別離”也是一道測試父母價值觀、人生觀的應用題，沒有唯一的答案，適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結果。

作為一部關注“留學生低齡化”的電視劇，《小別離》故事的開端選擇了中招考試，這個對于青春期少年最為關鍵的時期。而作為“拜分”媽媽的童文杰，面對考砸卻極力隱瞞實情的女兒朵朵，童文杰忠實地呈現出了現實生活中的考生母親對分數的重視、對未來的焦慮：“你今天要是進不了前一百，你就進不了重點高中，進不了重點高中，你也就進不了重點大學，進不了重點大學，你這輩子等于是完了。”于是，她對女兒展開高強度做題特訓，朵朵太累，以至于做著試卷就趴在桌上睡著了。看到此處，許多觀眾驚呼“我媽上電視了”！是的，他們，我們還有你們，都曾經歷過類似的初三時光，哪怕經年累月之后，仍舊歷歷在目。

朵朵為了放松一下，和幾個同學偷偷去參加學長的歌迷見面會，童文杰發現后肺都氣炸了，她認為孩子正處于中考沖刺的關鍵階段，什么事都沒有學習重要。這一次，父母和孩子之間的沖突瞬間爆發。一向乖巧的朵朵大膽頂撞了父母：“你們從來就沒有尊重過我的感受，我在你們眼里就是分數機器，表面上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其實都是虛偽。”而缺乏心理準備的父母因此懊惱、落淚。孩子學習的確辛苦，做父母的其實比孩子更加不容易，每天早晚上下學得接送孩子，白天工作一天晚上還得忍著呵欠陪孩子做作業，看著靜音電視打盹兒都是常事。一三五小測試，每周末模擬考，月考，期末考，中考，高考，日復一日，想想身體和心靈也都要垮了……

當時的我們對他們的舉動非常不理解甚至厭煩，卻不曾想因為這部劇打開了塵封的記憶之門，突然一下之間就理解了他們的良苦用心，并且照搬他們的做法用在我們的下一代子女身上，甚至比父母當時做的更加嚴厲。時光溫柔，從不曾譴責過誰，時光荏苒，從不曾放過誰。

與朵朵為了出國留學積極備戰形成強烈反差的是，琴琴強烈抗拒媽媽為了促成她出國而要把她認養給大姨的不得已之舉，她用冰塊臉、發脾氣等抗議媽媽的安排，甚至在朵朵和張小宇的出謀劃策下，假意與大姨親近喊她媽媽，對自己的親生父母稱呼“小姨”、“小姨父”，琴琴的舉動讓親媽吳佳妮很是受傷，從而意識到出國對女兒琴琴未必是最優選擇的一條路。張曉宇與同學朵朵和琴琴的情況皆不相同，他在老爸張亮忠的砸錢安排下，渾渾噩噩去澳洲留學，因為打黑工被遣返，受挫后的他漸漸看到老爸打拼事業的艱辛，小媽對家庭的犧牲和付出，漸漸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憑借優秀的托福考試成績和打架子鼓的特長，獲得了去美國一所中學上學的機會，“小別離”讓他從后進生成長為奮進生，具備了獨立思考、學習和生活技能的小男子漢。

我一朋友說，他每每看到劇中這些情節就想起他青春叛逆期時做過的蠢事，學習壓力太大，進門從來不給爸媽好臉色看；因為功課太多缺覺就亂摔東西亂發脾氣，他媽被他氣哭過好幾回，他爸動手打了他，他轉臉偷偷去放了老爸的自行車輪胎氣……如今回想起來，他真想抽自己幾巴掌，那時的他是多么的仗愛欺人，多么的年少輕狂。今年他的兒子上初一，他說這劇給了他一個很好的警醒提示，他絕不只看重兒子的考試成績，絕不逼兒子兩年后一定要考重點高中，學習盡心盡力就好，考高中還是出國留學他會尊重兒子的意見。但是，他還是特別感謝父母當年對他的高壓教育，否則他根本不可能擁有現在的滿意生活。中國式青春期是充滿了矛盾的，孩子和父母都是矛盾的集合體。父母一邊無比心疼著孩子，抱怨學校給孩子施壓太大，一邊卻總是跟孩子說一定要去重點高中、重點大學。孩子一方面希望自己變得優秀，將來成為像父母那樣優秀的人，一方面卻又渴望擺脫父母的控制，過隨心所欲的任性生活。矛盾就在，雙方都對彼此隱藏了自己最善意、柔軟的一面。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父母，也沒有十全十美的子女，好在父母和子女都是一起歷練、成長，風雨相伴的，這一點彌足珍貴，足以抵消了過程中的磕磕碰碰、過失錯誤。

除了孩子的學業問題，這三對夫妻還有許多要面對的現實問題，比如童文杰因為方圓的初戀女友，與他決絕離婚；張亮忠因與小嬌妻的溝通障礙，差點當了第二次婚姻的逃兵；吳佳妮與老公韓青因為女兒留學的問題鬧到分居……當大人們山窮水盡之際，恰恰是孩子們成為了關鍵的解鈴人。戲劇是現實生活的高度呈現，現實生活是戲劇的扎實根基，當我們被眼前的問題困住時，不妨打開這部劇看上幾集，就會發現，生活就是遇到問題解決問題的一個輪回，你我身邊的每一場小別離都是為了下一次的美麗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