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千年探索寧波港口變遷的活化石

三江口：

名副其實的古代“國際大港”

從城山渡口到三江口，不過短短20公里路程，開車只需1個小時左右，但寧波港口從句章港遷移到三江口卻花了足足1200年。

自唐代遷移后，寧波奠定了即港即城的城市新形態，明州港被列為開埠港口，步入快速擴張和發展時期，繁華盛況一直延續到了元代。很難想象，現在看來船只不多的三江口，在古代卻是名副其實的國際大港。古籍上記載，“海外雜國賈舶交至”，江廈碼頭一帶“帆檣如林”“鎮鼓相聞”，足以見證當時“海上絲綢之路”的繁盛。

“海上絲綢之路”長足發展

唐宋時期，隨著江南經濟的發展和經濟重心的南移，明州地區社會經濟與對外貿易迅速發展，這為明州港的拓展提供了難得機遇。唐時明州港規模進一步擴大，在羅城魚浦門附近（今寧波市區和義大道附近）已有固定的駁岸碼頭，從明州港北上的船只可到達揚州、泰州，南下則到達臺州和溫州。唐天寶十一年（752年），3艘日本遣唐使船在寧波停泊，有學者認為這標志著明州港對日交往正式開始。明州港的輻射能力也進一步加強，通過江河聯運、江海聯運，其腹地已擴大到長江流域、錢塘江流域和運河沿線的華北平原，成為與揚州、廣州并列的三大國際貿易港之一。

古籍中對唐代明州港的記載不少，但現存的港口遺跡卻不多，其中值得一提的是1973年和義路唐代造船場遺址的考古發現。當時施工人員在和義路甬江印刷廠門口挖防空洞時，意外發現了唐代的外銷瓷器，這些瓷器來自上林湖荷花芯等窯場，準備運銷海外，卻因運輸破損而被丟棄。1974年進一步考古發掘，在東起印刷廠西至寧波電信公司一帶，造船場遺址出土了大量造船用的桐油灰、繩索、船釘，成排棚舍建筑的柱、樁，越窯青瓷，長沙窯器物等，此外還有一艘唐代的龍舟。

這條由紅松木制作而成的龍舟，總長11.5米，型寬0.95米，型深0.35米，如今被作為慶安會館的鎮館之寶，陳列在一個巨大的玻璃柜里。歷經歲月的龍舟，除了裝飾的龍頭、尾部殘缺，其余部位都保存得相對完整。古船的船身有很多間隔均勻的小孔。據慶安會館的工作人員介紹，這些小孔是船舷劃槳支托架安裝點，說明這艘龍舟不是以載重為目的，而是以競速為目的。雖然龍舟不用于載物，但也從側面反映出了唐代當時的造船水平。

如今造船場和駁岸碼頭的遺址已經不可尋，當年以夜市聞名的和義路，如今成了海外各地時尚名品的匯聚之地，只有戰船街的街名提示著這里曾經江寬海闊，船來如風。

明州港興盛達到極致

北宋明州港在繼續對日貿易基礎上又承擔起與朝鮮半島“海上絲路”交往的重任，海外貿易進一步拓展，帶動了海運碼頭的發展。這一時期在魚浦門外三江口至靈橋一帶，自西向東置有西、中、東三座碼頭，并因傍倚江廈寺，故統稱江廈碼頭，明州港的空間區域得到進一步拓展。

北宋時期明州港對外交往的擴展和港區空間的擴大，不僅得益于政府對日本、高麗的貿易政策，也得益于北宋明州社會經濟的發展。眾所周知，北宋政府與朝鮮半島的交往，除宋徽宗政和年間所推行的禁往登州、萊州、密州的海禁政策外，更與宋代明州地區社會經濟發展和以明州港為核心的海上交通網絡直接相關，因而從明州出發的航線成為北宋唯一通往日本和朝鮮半島的合法航線。蘇東坡在《乞禁商旅過外國狀》中說：“非明州市舶司而發過日本、高麗者，以違制論。”宋室南渡后，包括密州在內的淮河以北國土盡被后起的金國占有，宋通高麗的港口更是依仗明州，明州港因此一躍成為與泉州、廣州齊名的中國三大對外港口之一。

南宋明州港不僅在北宋基礎上進一步拓展，更為重要的是，通過明州港對外交往的范圍不斷擴大。南宋時期，明州除繼續與日本、高麗進行友好往來和通商外，對外貿易的對象又擴展到與真里富國（今柬埔寨）等東南亞、南洋及阿拉伯國家的交往與通商上。當時海外諸國的人貢與通商大多從明州港入境，從而使南宋時期明州港的對外貿易也達到新高度。南宋初年，明州已經出現“萬里之舶，五方之賈，南金大貝，委積市肆，不可數知”的繁盛局面。這不僅對明州港所在地商品化生產的推動作用明顯，更使域外文化不斷流入明州。

宋朝是留存古港遺跡較多的一個朝代，除了江廈碼頭已經成了公園，史書中反復被提及的明州市舶司（來遠亭），位于東門口浦發銀行對面的江廈公園原A字樓舊址上，作為宋時海上貿易的管理機構，一切來自日本和朝鮮半島的外來舶貨須在明州市舶司（來遠亭）經檢核辦理有關手續后，方可入市舶務門。2011年7月，來遠亭經過重修，重新煥發生機。來遠亭設計別致，三面墻上各敞開一個亭形大門，仿佛嵌入了一個空亭子。亭子南、西、北三面由噴水池包圍，其間各有青石平橋連接。從亭內石碑上的銘文可知，這里的碼頭曾人聲鼎沸，貨物堆積，“報關”繁忙，一派國際大港景象。

江廈公園往西，在錢業會館西南側，和義大道地下車庫入口處旁，有一處用石磚和圍欄砌起來的水池，水池深不見底，周圍也沒有簡介，因此很少人知道這里曾是南宋時期的一處碼頭。2006年，寧波市對和義路一帶進行了搶救性發掘，發現了南宋時期的漁浦碼頭遺址。不過，這個碼頭疊壓在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錢業會館門樓之下，發掘工作只好中止，出土的部分進行了圍擋保護。池水下面就是1000年前船塢基石，當時還出土了不少運銷海內外的文物。

據考古專家稱，魚浦碼頭遺址、造船場遺址以及2003年在和義路西段發現的元代和義門甕城基址和南宋木船，說明和義路、戰船街臨江一線，古代應設置了不少碼頭類設施，三江口在很長一段時期內港口的發展都比較興盛。

帶動經濟進一步發展

元代，慶元（寧波）港繼續拓展，由于海道漕糧運輸的勃興，慶元港海漕碼頭出現，在運糧千戶所 （柴家橋西，即今新江橋北堍西側）北面的余姚江邊，置有海漕碼頭，即甬東司道頭。元代慶元港口貿易的擴大不僅帶動了當地商品經濟進一步發展，而且使慶元民眾對海洋的依存度進一步提高，從事商業和漁業生產的民眾人數激增，所謂“五谷之生，隨地所宜，郡居海陬，民趨漁業，況山磽地確，種蓺辛苦，民無終歲之蓄，計之戶口，藉販糴者半之”就是反映。在元代，經由海上來慶元港的物品種類繁多，據王元恭《至正四明續志》記載，市舶物貨有珊瑚、水晶、瑪瑙、倭金等134種，輸入的商品種類較宋代增加了將近一倍。

元代慶元港的對日貿易地位也愈發重要，詩人張翥所言的“是邦控島夷，走集聚商舸。珠香雜犀象，稅人何其多”，就是從地緣政治和貿易地位兩個方面闡釋了慶元港的重要性。同時，為加強對外貿易管理，增加財政收入，至元十四年（1277年），元政府在泉州設立市舶司，不久，又“立市舶司三于慶元、上海、澉浦，令福建安撫使楊發督之。每歲招集舶商，于番邦博易珠翠香貨等物，及次年回帆，依例抽解，然后聽其貨賣時客”。到大德二年（1298年），元政府“并澉浦、上海入慶元市舶提舉司”。這一舉措也說明慶元港在元統治者政治、經濟決策中的重要地位。因此，元代慶元港在浙江對外貿易中一直保持領先優勢，當時每年僅由日本往來寧波的貿易船只就達到四五十艘。

新江橋的北堍西側如今是桃渡公園，甬東司道頭的遺跡已不可尋，當年的漕海碼頭的盛景只能依靠想象，而2001年在鼓樓旁發掘的永豐庫遺址則為我們的想象提供了切實的依據。

永豐庫在南宋時是官府的糧倉，到了元朝則成了收納各種沒贓罰鈔及商業稅款的倉庫。2001—2002年搶救性發掘時，永豐庫遺址一共出土了完整或可復原文物標本800多件。其中既有來自海外的波斯陶片，也有國內各大窯口如越窯、龍泉窯、吉州窯、定窯、鈞窯、磁灶窯、磁州窯，以及景德鎮等地生產的各色瓷器。 說明當時寧波不僅是“海上絲綢之路”的始發港之一，也是內貿商品的外銷集散地和轉運中心。

永豐庫發掘后，寧波市政府放棄了一個2億元的投資項目，以1∶1的比例在地面上仿建了永豐庫遺址全貌，包括古橋、古墻、古水井、古河道等。如今漫步在遺址公園的棧道上，腳下一米處，就是被填埋保護的永豐庫遺址，如此近的空間距離足以讓我們的思想穿越700年，重回慶元港的繁盛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