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東渡與東亞文化的交融

徐福，齊地瑯琊（今江蘇贛榆）人，秦代著名方士，鬼谷子先生的關門弟子。徐福東渡傳說指徐福在始皇帝支持下，“發童男女數千，入海求仙道”之事。這一故事在中、日、韓等國廣泛流播，是東亞區域早期重大的文化事件，由此也助推了東亞文化之間的交融。

徐福東渡的寧波傳說

秦始皇平定六國后，以東巡方式考察軍政，宣揚秦功，同時求神問仙、祭祀天地。史載公元前219年，秦始皇第二次出巡，登臨蓬萊芝罘島（今煙臺市區北部），在云海之間看到海市蜃樓，心馳神往。此時，有徐福上書，說海上神山有長生不老之藥，可以前去求取。秦始皇于是派遣徐福出海求取，自己留待蓬萊。但徐福空手而歸。徐福自稱見到海神，海神要用童男童女、五谷種子、百工作祭品，才可賜予不老藥草。秦始皇深信不疑，增派童男童女3000人及工匠、技師、谷物種子，令徐福再度出海。徐福離開后三月不見消息，秦始皇悵然而回。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第五次出巡，南到浙江，上會稽，祭大禹，望于南海。而后折向北行，渡過長江，沿著海岸到達瑯琊。其間，傳召徐福，徐福以大蛟魚阻擋登臨仙山為理由辯解。秦始皇命人射殺大蛟魚，并再次命令徐福入海求仙藥。徐福此去便再無消息，東渡傳說由此引發開來。因為歷史上沒有關于具體起航地的記載，山東沿海、江蘇沿海、浙江沿海、廣東沿海等地都有相關傳說。一般認為徐福從古瑯琊出發，因為瑯琊東周時即為著名港口，有較高的造船、航海技術。而秦置瑯琊縣時，秦始皇還特意下令遷內地十多萬百姓到瑯琊居住，能為聚集大批人員、征調大量物資等大規模準備工作，提供較好的物質與技術條件。

在寧波的傳說中，秦始皇到達東海岸邊的慈溪香山，望群峰相連入海，海中仙山飄渺。秦始皇看到山上到處香草蘭花，蜜蜂翻飛，下令周邊村民養蜂取蜜，每年進貢。相傳徐福就在這里接受始皇命令，再次東渡求取仙藥。香山故而易名為“達蓬山”，意為到達蓬萊之山。起航的渡口就是山下如今的鳳浦岙村。達蓬山至今留有眾多與東渡有關的歷史遺跡，如徐福東渡摩崖石刻、小休洞、飲馬潭、千人壇、方士石、徐福祠、求仙亭等。千人壇即徐福祈求平安渡海到達蓬萊仙島處，可容上千人祭拜；而秦渡庵遺址被認為是我國唯一有據可考的徐福起航地歷史遺跡。明天啟年間《慈溪縣志》載：“秦始皇登此山，謂可以達蓬萊而東眺滄海，方士徐福之徒，所謂跨溟海泛煙濤，求仙采藥而不返者。”現在的徐福文化園還新建了祈福閣、秦皇別苑等人文景觀。

象山也是徐福文化重要的發源地之一。象山也有蓬萊山，位于今象山城西。蓬萊山麓有彭姥村，相傳為徐福隱居地；蓬萊山腳有蓬萊觀，相傳為徐福所筑；有蓬萊泉，為徐福所開。近幾十年來蓬萊山麓出土的文物，戰國時期的反較漢、晉為多，可能正是徐福曾駐的佐證。乾隆《象山縣志》記：“徐福隱跡于棲霞觀，發舟至亶夷，蓋聞始皇至鄮，故發舟避之，始皇去而仍返”。而在亶州、夷州的徐福后人，在范曄的《后漢書·東夷列傳》中記載“時有至會稽市”。而今象山墻頭鎮蓬山頭有徐福紀念館，供奉徐福、陶弘景等人，旁設徐福講堂。陶弘景即南朝梁時的“山中宰相”，因仰慕徐福而隱居蓬萊山。

徐福東渡的東亞印跡

秦始皇五次巡游，除第一次西巡隴西外，第二至第五次都是巡游海上，并三到瑯琊，這讓人猜想秦始皇的海洋情懷。秦始皇遷徙三萬戶百姓充實并建設瑯琊港，可能是為大規模遠航活動作準備。但是徐福究竟到了哪里呢？也許，順著沿岸流一直到了浙東象山、舟山，及至廣東，然后再從這些地方起航，到了臺灣島、菲律賓的呂宋島，或者朝鮮、日本群島等。

而在朝鮮半島，徐福的印跡卻相對清晰。有學者認為徐福一行的部分人員，留在了慶尚道，建立秦韓。相傳在濟州島正房瀑布的巖壁上，徐福因驚嘆景色美麗，刻下了“徐福過之”四個大字。徐福初登濟州島時，刻“朝天”兩字以記，即今天的北濟洲郡“朝天邑”“朝天里”名字的來歷。在濟州島，徐福找到了傳說中的“不老草”，這種草被當地人稱為“巖高蘭”。徐福起航離開濟州島時，說道“向西回家”，這就是今天“西歸浦”名字的來由。但是，徐福的船隊并沒有回到中國，傳說當時海上霧大浪急，最后反而誤登了日本。

于是在日本有了更多的徐福傳說與遺跡。日本《宮下富士古文書》記：“徐福一行，奉秦始皇之命，到富士山采取不老長壽之藥，因以居之。”據臺灣學者彭雙松先生統計，日本各地與徐福姓名聯系在一起的墓、祠、碑、宮、廟、神莊等遺址有50余處，登陸點20余處，傳說故事30余個。日本學者奧野利雄先生考證徐福東渡后主要活動地域在日本九州、熊野一帶。據《宮下富士古文書》研究家鈴木貞一先生看來，徐福是70歲去世，在日本和歌山縣新宮市至今還有徐福墓。

由此有學者研究徐福東渡的路線。這是一條在戰國時期已經開辟的經由朝鮮半島到達日本的航海線，稱為北行航線。此航線可以就近避風浪，補充淡水、食物等，安全系數大。可能還有一條南行航線，即橫渡黃海，抵達日本九州等地。但這條航線在沒有羅盤導航，靠帆力或搖櫓作動力的當時，成功的可能性較小。

但是，浙東越民一直持續著外遷的歷史。先是卷轉蟲海侵，先民被迫離開故土，有一部分就漂流到日本、朝鮮等地。后是春秋戰國時，吳越兩國亡國后，當地民眾紛紛越海東渡，這為東亞各國學界普遍肯定。由此說來，徐福東渡是吳越之地大規模漂洋過海的移民活動中的一部分，是浙東文化播揚東亞的印記之一，也許就是歷史事實。

徐福帶著三千童男童女，百工巧匠，以及五谷的種子，從另一角度看，完全像一個周密的移民計劃，這樣的群體足以在新疆土中構建完整的社會系統。以徐福為代表的這一時代數量可觀的移民，到達日本之后，自然引起了當地文明飛躍式發展。約前3世紀至3世紀，在日本稱為彌生時代。這一時代普遍有了以種植水稻為主的農業，貯存谷物的干欄式建筑，并開始學會蠶桑，種植藥物，使用銅器鐵器；民眾逐漸被組織起來，形成了上下有序的社會體系，并出現了宗教、農耕、醫學、鑄造、軍隊、禮儀等文化進步特征。這種變化首先出現于九州北部，逐漸向東發展，到了后期基本上遍及除北海道以外的日本全境。

相傳徐福博學多才，通曉醫學、天文、航海等知識，且同情百姓，樂于助人，在沿海一帶民眾中有著頗高的名望。到達日本后，徐福傳播先進的中國技術與文化，故而被日本民間尊稱為農神、蠶桑神、醫藥神。而日本本土宗教“神道教”在此時起源。有人以為，作為秦朝著名方士的徐福或許就是日本神道教的真正創始人，并認為道觀中用以齋戒的“齊室”，其命名與徐福為齊國人有關。在徐福離開后的中國，方仙道也逐漸成熟，在漢朝后期形成道教。還有人認為，徐福當時帶走了大量書籍，使得珍貴書籍免遭秦始皇的焚書之災，這就是日本流傳下來一些連中國都沒有的儒學、醫藥典籍的原因。

盡管徐福東渡是歷史傳說，但對于東亞文化來說，它已經成為文化走向融合的一個符號。當代東亞徐福文化交流涉及中國河北、山東、江蘇、浙江等省，韓國濟州道、慶尚南道、全羅南道等地，及日本佐賀、福岡、鹿兒島、宮崎、和歌山、三重等郡縣府，共40多個地區。在日本，有中國人捐建的徐福紀念物，如日本和歌山縣那智山下捐建的徐福廟；在中國，有日本人前來尋訪，如自稱徐福后代的日本前首相羽田孜先生曾到江蘇贛榆、寧波慈溪訪問。中、日、韓三國學者共同推進徐福文化的研究，如2016年在寧波象山舉行的中、日、韓徐福文化研討會。作為東亞和平使者和文明的傳播者，徐福其人及文化體現了人類追求友好、和平、共同創造文明的愿望，是東亞共識的重要文化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