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背景下高職教育供給的再辨析

[摘要]教育活動是經濟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雙重屬性。教育供給主體、供給產品、供給要素、供給機制等與經濟供給既有相同之處，又有不同之處。文章在定性分析的基礎上，從擴大優質教育供給、完善教育供給結構、提高教育供給質量、增強教育供給效率四個方面，提出了加強高職教育供給側改革的建議。

[關鍵詞]教育屬性 教育供給 經濟供給 對策建議

[作者簡介]陳偉（1966- ），女，江蘇揚州人，揚州職業大學，教授，碩士。（江蘇 揚州 225009）

[課題項目]本文系江蘇省教育科學“十三五”規劃2016年度課題“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背景下高職教育供給研究”的階段性研究成果。（課題編號：B-b/2016/03/06）

[中圖分類號]G718.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3985（2017）22-0015-05

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背景下，教育供給改革已成為教育界共識。眾多專家學者從教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背景、內涵、邏輯、意義、困境、改革方向、改革路徑等不同角度進行了很好的研究，對教育供給側改革有很好的價值和作用。綜合同行的研究發現：大家對教育雙重屬性的研究尚不明晰，對教育供給與經濟供給的異同等基本內容尚未涉及，因而對實施教育供給側改革的思路與建議尚不夠具體，缺乏針對性。本文擬從經濟學和教育學的雙重視角，對上述研究進行補充，以期與廣大同仁共同探討。

一、教育雙重屬性分析

1.教育既有消費屬性又有投資屬性。從短期看，教育屬于家庭的消費活動，受教育者必須花費一定的經濟成本和時間成本，才能接受相應的教育。從長期看，教育屬于投資活動，學生學成之后走向社會和用人單位，進行生產、經營和管理勞動，為企業貢獻自己的知識和技術技能，并創造相應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同時，受教育者也根據自身的貢獻取得相應的勞動報酬，用于改善自己和家庭的生活質量。一般而言，受教育者接受教育的層次越高、受教育的年限越長、投入的教育成本越高，其獲得的教育回報也越高。另外，從受教育者自身看，學習過程是獲取知識、提高能力、提升素養的過程，是自我保值、增值的過程，所以消費過程同時也是智力投資增值過程。

2.教育既處于經濟“需求側”又處于經濟“供給側”階段。在經典經濟學理論中，消費、投資、政府購買、凈出口四個要素一同位于經濟增長的需求側，被稱為拉動經濟增長的“四駕馬車”。這里的消費指全社會各階層居民的最終消費，包括居民購買的耐用消費品、非耐用消費品和勞務的總支出。教育消費是家庭對教育勞務的總購買，家庭對教育的花費和投入代表了居民對消費需求的強烈程度。教育需求不僅包括民眾對國內教育的需求，也包括社會大眾對國外教育特別是國外優質高等教育的需求。近十年來，每年數十萬中國留學生赴海外學習深造，教育進口遠大于教育出口，形成教育需求凈進口，導致部分教育需求的流失。同時，教育的產品是人，這些接受教育洗禮、實現智能增值的人才，既是未來社會勞動力供給的主要來源，也是未來創造社會財富，引領技術進步，推動社會理想、制度與文化創新的主力軍。教育也是向社會貢獻勞動、貢獻技術和貢獻創新的供給活動。如果教育需求等于教育供給，則實現了教育供求的均衡；否則，教育處于失衡狀態。我國目前教育供求的失衡，不僅表現為供求總量的失衡，更多地表現為教育供求結構的失衡和供給質量不能滿足教育需求等方面。

3.教育既有公共產品特征又具有私人產品特征。經濟學理論中，根據商品或勞務在消費和受益方面的特點，劃分為公共產品和私人產品。公共產品具有消費的非競爭性和受益的非排他性；普通商品和勞務的消費具有競爭性，受益具有排他性，因此具有私人產品特征。關于教育產品的經濟屬性，學界從教育服務提供方式和提供主體、教育產品的消費特征和外部性等不同視角做了多種解讀。從教育服務的提供主體看，義務教育屬于公共產品，非義務教育屬于準公共產品。從教育產品的消費特征看，教育的直接消費效用具有競爭性和排他性；教育的間接消費效用具有部分非競爭性。從教育產品的外部性看，教育是具有正外部效應的準公共產品，可促進經濟增長、社會發展和進步，產生正外部性效果，具有非競爭性和非排他性。所以，教育是一種介于公共產品和私人產品之間、兼具公共產品和私人產品雙重屬性的復合性產品，或者干脆把教育理解成一種準公共產品。

二、教育供給與經濟供給的異同

教育活動是社會經濟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教育供給是全社會經濟供給的一部分。因此，教育供給既有經濟供給的一般特征，又有自身的特殊屬性。歸納起來有以下不同：

1.供給主體不同。商品生產供給的直接主體是廣大的廠商與企業，而廠商與企業背后的投資主體有政府與社會。除國有企業外，社會投資與民間投資是創辦企業的主要來源，投資人同時也是企業實際決策經營管理人，投資主體與經營主體合二為一，具有完全生產經營決策管理的權利。教育產品和教育服務供給的直接主體是各級各類學校，而學校背后的投資主體是政府與社會。除民辦學校外，政府投資是舉辦學校的主要來源，政府是各類公辦學校的間接供給者，學校是教育活動的直接供給者。因此，學校從舉辦之日起就受到政府的監督、管理與制約，學校辦學模式、人才培養目標、教育內容具有較強的政府意志，各項教育資源的配置受到教育主管部門的制約。

2.供給產品不同。企業從事生產經營活動，其提供給社會和消費者的是優質的商品，商品的生產和供給具有批量性、可復制性、固定性，而商品消費的效用具有直接性、客觀性、遞減性。學校從事人才培養的各項教育活動，教育也是生產性活動，它是關于人類文化與智能的再生產。具體來說：一是把人類智能內化為受教育者的智能，使受教育者由生物個體轉變為社會個體。二是教育過程也是人類文化與智能傳承、交流與發展的過程，實現人類文化的再生產。教育提供給社會和用人單位的產品是畢業生，是在學校系統接受了特定知識、技術、素質教育與培養，并獲得相應知識、技術技能、素質、價值、情感和態度的人，這是學校人才培養與物質生產活動的區別。人才培養和成長具有個性化、多元化、規律性，而人才的使用和消費效用具有間接性、主觀性、遞增性。

3.供給要素不同。供給要素是指在生產中投入的各種資源，一般來說包含勞動、土地、資本、企業家才能和知識。決定產品性能與質量的主要因素是企業的技術水平，因此，在上述諸多生產要素中起決定性作用的是企業的資本要素和技術要素。學校教育要素主要有學識深厚且技術精湛的師資、充足優良的教學科研實驗實訓儀器設備等資本物品，優美的校園、校長的組織管理才能、學校的社會聲譽與文化傳承等無形資產。決定人才培養質量的根本因素是教師的教學水平和文化氛圍。因此，在上述教育要素中，起決定作用的是教師的教學水平與管理者的思想理念和管理才能。所以，企業生產要素中的核心要素是物，學校教育要素中的核心要素是人，這是兩者的本質區別。

4.供給機制不同。消費者根據價格變化調節自身需求，通過貨幣表達對商品效用的評價；廠商根據價格變化，調節供給數量和供給質量。市場通過價格機制，自動調節消費者需求和生產者供給，實現供需均等，達到市場均衡。同時，市場具有優勝劣汰、適者生存的競爭機制和淘汰機制，促進社會資源向最優效率的行業和企業流動，從而實現資源的優化配置。教育市場上的資源配置方式則比較復雜。從投資的角度看，公辦院校的主要投資來自政府，政府通過財政預算、生均撥款、招生計劃、用人計劃對教育資源配置進行調控。政府計劃成為教育資源配置與供給的主要手段。從人才供給的角度看，學校培養的人才最終要接受社會的檢驗，特別在以就業為導向、勞動力和人才供給買方市場的背景下，用人單位的需求對人才培養具有決定性影響。

三、實施高職教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建議

1.減少教育低效供給，擴大優質教育資源供給。當前，教育供給側同時存在低效供給過剩和有效供給不足的情況。低效供給過剩表現為供給超過有效需求。例如，2010～2016年，江蘇高考報名人數逐年下降，2009年報名人數為54.63萬人，2016年報名人數為36.04萬人，生源連降7年，平均每年遞減2萬人。2016年，江蘇高考招生計劃首次超過報考人數。另外，放棄高考出國留學的學生人數增加，也加劇了高考生源的流失。高職院校分化明顯，緊跟產業發展需求設置專業。教學質量較高、就業渠道較廣的高職院校，保持了較高的錄取率，體現了較強的競爭力；反之，專業設置不合理、教學質量不高、就業不好的高職院校尤其是民辦院校面臨嚴峻的生存危機。有效供給不足表現為優質高職資源供給不足和職業教育供給結構不適應，如高端教育需求外溢嚴重、留學低齡化趨勢日趨顯著。對進城務工人員的教育服務不足；職工培訓、老年教育、社區教育等不同領域、不同人群的個性化教育服務供給不足。

減少低效和低端供給，專業設置是關鍵。在生源激烈競爭的形勢下，與社會需求對接的王牌專業是高職院校吸引學生的最大“法寶”。職業教育只有真正做到“三對接”，即專業設置與產業需求對接、課程內容與職業標準對接、教學過程與生產過程對接，才能培養適銷對路的人才。一是緊密圍繞區域產業結構調整需要設置專業。要以品牌專業、特色專業、重點專業為依托，構建專業集群，拉長專業鏈條；以專業集群共建專業群課程平臺和實驗實訓平臺，提高專業集群教學資源的共享度。二是建立專業動態調整機制。要根據招生、就業情況，建立專業預警和淘汰機制。新常態下高端服務業和高端制造業增長趨勢明顯，學校應主動停招與地方產業相關度低、重復設置率高、就業困難的專業，緊盯產業發展趨勢，把握“中國制造2025”“互聯網+”，新增與區域戰略性新興產業密切相關的新專業。三是創新校政行企多元合作辦學模式，構建校企合作、工學結合、產教融合的人才培養模式，試點現代學徒制，實現招生和招工、入學和就業同步。要將企業需求植入高職課程和人才培養中，真正實現產教融合、校企雙主體育人；更新教學理念和教學方法，打造移動“互聯網+”網絡教學平臺，促進移動、泛在、個性化學習，建設多媒體數字化教學資源，鼓勵采用信息化教學手段進行混合式教學，并大力推行項目教學、案例教學、工作過程導向教學等做一體化教學模式。四是推行“基于工作過程”的課程體系開發。根據各專業對應的技術領域和職業崗位（群），參照職業資格標準設置課程體系；邀請企業參與或參照職業資格證書要求制訂課程標準，與行業企業合作建設核心課程與教材；更新課程內容，把行業企業的新標準、新技術、新工藝充實到教學內容當中。五是重視校園文化建設，加強工匠職業精神和職業素養教育；注重人的全面發展，讓每個學生都有人生出彩的機會。

2.豐富教育供給品種，完善教育供給結構。人民群眾對職業教育有多樣化需求，高職教育供給側改革應從提高供給質量出發，改變單一結構供給，形成豐富、多元、可選擇的供給側結構，從而滿足不同層次的教育需求。第一，改革招生制度，拓展生源渠道。加強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的溝通，為學生多樣化選擇、多路徑成才搭建更多的“立交橋”，這既是高職人面臨的現實問題，也是高職院校在生源下降背景下的必然選擇。具體來說：一是擴大生源范圍，將招生對象由以普通高中畢業生為主轉變為以普高生和“三校生”（職高生、技校生、中專生）等多種生源并存。二是增加招生種類，將招生由以高職統招為主轉變為高職單獨提前招生、對口單獨招生、高職統招、高考注冊入學、中職注冊入學等多種形式并存。三是改革招生考試制度，做好高職院校提前招生改革試點工作，探索“分類考試、綜合評價、多元錄取”的高校招生模式，推進“知識+技能”的單獨自主考試招生評價辦法改革。要擴大高校招生自主權，建立有利于人才選拔的多元錄取機制。第二，順應產業轉型升級，完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目前我國正處于產業轉型升級的關鍵時期，產業從低附加值轉向高附加值升級，從勞動和資本密集型產業向技術或知識密集型產業演進，從粗放型轉向集約型升級。產業結構的變化必然會帶來人才需求結構和教育結構的深刻變化。“職業教育作為技術技能人才培養的教育類型，不能以高職高專層次作為天花板，需要打通技術技能人才成長通道，構建中職—高職—本科—研究生相貫通的完整的職業教育體系。職業教育加快本科層次、研究生層次的應用技術人才培養，擴大有效和中高端供給，增強人才供給結構對產業經濟需求的匹配度。”①第三，創造新供給，滿足職業教育新需求。職業教育一方面面臨初高中生源短缺的困境，另一方面潛伏著巨大的市場需求。主要有三類人群：一是進入城市的農村勞動力。隨著城鎮化進程加快，大量農村勞動力涌入城市，數以億計的進城農民工渴望接受職業教育培訓，提升職業技能，增加就業機會。據資料顯示，每年需要接受職業技能培訓的農民工達2000萬人次。二是產業轉型升級過程中需要重新接受職業技能與技術培訓的企業在職職工和下崗失業人員。三是進入老齡化社會后的大量老年人口。因此，需要完善中國特色的立體式社區教育體系，構建職業技術教育、補償教育、成人教育、非學歷教育、學歷教育相互補充、相互支撐的立體式社會教育體系，以滿足人們多樣化的教育需求。要加快農村職業教育發展，通過農民轉移培訓和新型職業農民培訓，推進農民市民化進程。要創新職業教育提供方式。可學習借鑒美國社區學院的模式，破除入學門檻，采取靈活的入學方式，讓農民工能夠邊打工養家、邊上學培訓，采用夜校、節假日教學、網絡教學、就近開設教學點等方式進行職業培訓，提升職業教育和培訓的有效性。第四，加快教育開放，開拓高職教育國際化新途徑。高職教育國際化既是服務國家戰略和經濟發展的需要，也是高等教育國際化的必然趨勢。當前高職教育國際化處于探索階段，主要有“走出去”和“引進來”兩種思路。“走出去”包括輸出優秀高職教育資源，服務中外企業海外發展，為中外合作企業海外員工開展業務與語言培訓；在合作國家或地區設立中外合作國際交流學院，中外雙方共同參與人才培養全過程。“引進來”包括引進職業教育國際標準，開發與國際標準接軌的專業標準或課程體系，獲取國際職業資格證照，參與國際職業資格技能大賽；引進國際培訓項目，搭建國際師生交流與合作平臺；引進國際背景的師資和招收國際留學生來華留學；探索國際化人才培養模式，嘗試在有條件的專業開展訂單式國際化人才培養。要樹立中國現代職業教育的國際品牌，提升國際影響力。

3.優化教育資源配置，提高教育供給質量。以就業為導向，充分發揮市場機制在教育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依據國內外教育市場需求的變化，結合產業轉型升級趨勢，通過教育資源的重新流動和重組，堅持分類指導、特色發展。一是優化教師資源配置。教師的水平和能力是提高教育側供給質量的關鍵。教師對現代化信息技術的掌握與應用能力、教師對教學活動的組織設計與管理能力、教師對本專業或本行業生產技術與工藝的跟蹤與把握能力、教師對學生個性心理的理解洞察與引導能力，教師的國際化視野和外語的應用能力等，都是今后教師培訓和考核的主要方面。教師不僅要成為教學專家，也要成為學生心靈成長的引路人和陪伴人。教育供給側改革對高職教師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要加大教師參與行業企業實踐能力的培養，加大教師現代化信息技術能力的培訓，加大行業企業能工巧匠、技能大師的引進，加大優秀國際化人才的引進，把他們充實到教師或管理隊伍中去。二是建立教育資源網絡共享平臺。在教育資源“產能過剩”的情況下，要發展新型的教育供給方式，將各種優質教育資源通過教育資源網絡平臺實現共享，讓廣大受教育對象享受到更優質的教育資源，從而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

4.完善教育供給機制，提高教育供給效率。從宏觀方面來說：一是完善職業教育法律法規，從經費投入、校企合作、監督評價等方面完善相關法律，為職業教育發展保駕護航。二是教育主管部門逐步放權，如在專業設置、人事、招生等方面，賦予高職院校更多的辦學自主權，增強學校的辦學活力。三是通過加強監管和教育質量評價，引導社會資源興辦職業教育，可以在二級學院探索股份制和混合所有制運行模式，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作用，提高辦學效益。四是建立職業院校破產機制和專業退出機制。政府應出臺高校退出機制，避免因生源下降、學校倒閉帶來的社會動蕩。教育供給側改革，要發揮政府和市場兩個主體的作用，采用市場調節和政府調控兩種手段。政府提供教育服務和教育監管，保證教育公平；市場提供多樣化、優質教育資源，提高資源效率。從微觀方面來說，主要從高職院校內部做起，將職業院校發展重心由規模擴張向內涵發展、特色發展、文化發展轉變，具體包括建立專業設置和動態調整機制，建立學生個性化學分制，建立校企合作、工學結合、產教融合的人才培養機制，建立多元、動態、過程性人才評價機制，建設一支適應供給側改革的教師隊伍，完善現代職業學校管理制度，建設與企業文化緊密交融的校園文化。

[注釋]

①郭靜.職業教育供給側改革的內涵與推進路徑[J].中國職業技術教育，2016（27）：8.

[參考文獻]

[1]梁前輝.教育供給側改革要做什么？ [EB/OL].（2016-06-17）[2017-08-20].http：//www.sohu.com/a/84099261_241736.

[2]闕明坤.職業教育供給側改革應精準發力[N].人民政協報，2017-04-26.

[3]楊頻萍，徐冠英.“生源荒”蔓延全國，高職發展的“洪荒之力”在哪里？[N].新華日報，2016-08-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