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海韻》中女郎形象的象征意義

趙娜

《海韻》是一篇敘事抒情詩，是徐志摩后期現代主義特征詩作的代表。本文主要研究女郎這一意象的形象特點、象征意義，以及詩人情感的抒發。詩人內心是苦悶、焦躁不安的，他把自我內心的詠嘆和對人類靈魂的詰問融為一體，在現代情緒的表現中滲透著對生命的深層思考。

《海韻》這首敘事抒情詩是徐志摩現代主義特征詩作中的精品，其中隱含著的一些深刻的東西值得我們深入研究，尤其是女郎的形象刻畫更值得我們深思。這首詩是徐志摩中年時所作，人到中年，現實的殘酷使他遭到理想破滅的打擊，致使詩人后期的詩作多以反映當時人們內心的疲憊不堪、焦慮不安為主，并作出辨別、分析，在體現思想情緒的同時彰顯出對人生及生命的深切反思。雖然作品只是一首詩歌，卻有著完美的故事情節。

一、《海韻》概述

《海韻》由五個章節組成一個故事，五個章節看似互相獨立，卻有著深刻的內在聯系。雖然其只是一首詩，但有著完整的戲劇要素，在抒情中融進敘事，具有現代主義詩歌的特色。詩歌的戲劇化是在詩中融入場景、情節、沖突、對白等，讓事物與內心和諧共存，讓事物寄托詩人的情感。所以，敘事成分的增加可以分散詩歌中濃厚的抒情成分。徐志摩為了強化詩歌的敘事成分，將人物的表現引入詩中，以戲劇化的情節展現人物命運。在《海韻》中，詩人把女郎作為抒寫對象，描寫了一個女郎為了追求無拘無束、靈魂飛蕩、飄逸的生存狀態，在殘酷黑暗的現實際遇里丟失性命、喪魂失魄的悲劇。她先是猶豫、躊躇，然后跳著、舞著，女郎是快樂的，直至被震蕩，最后讓大海殘忍地吞噬，使詩人的情感愈發濃厚。女郎消失在一片漆黑中，色彩傳達給人凝重感，在悄無聲息中表達詩歌的意境。徐志摩的后期詩歌創作把戲劇性這一美學原則作為表情達意的最基本結構，在構思中尋找具有強烈表現力的場景，反映了詩人對生活鮮明而獨特的感受。所以，詩人設置了女郎在海邊唱歌、舞蹈，而大海卻冰冷、殘酷，這樣一個詩化但頗具現代感的場景。

二、《海韻》中女郎形象的象征意義

（一）女郎與理想

初讀《海韻》會感覺作品只是在描述一個女郎因失戀而瘋狂并投海自殺的故事，呈現出單純而熱情的主旋律，其實作者的表達意圖并不僅限于此。作品的戲劇情節集中緊張，詩人一次強似一次的追問和女郎一次更比一次堅定的回答，將事件的發展推向更深層，女郎在海邊不斷地走來走去，唱著、跳著。當女郎被海浪卷走時，全詩進入了戲劇化的高潮。此時的女郎，還會勇往直前地堅持她最初的理想和熱愛嗎？答案不言而喻！女郎始終不改熱愛的初心，在猛獸似的海波中激烈地掙扎，讓讀者也為女郎的命運擔憂。戲劇最終以狂風暴雨過后的寧靜收場，女郎也最終消失在了海灘，消失在視線里，意味深長。

詩中大海這一意象也有其獨特的意義，作者賦予它兩面性，大海一面給人極美的享受，是希望的象征；另一面，它又會咆哮，像猛獸般發怒，迅猛的波濤會瞬間吞沒一切美好的事物。女郎從一開始，幻想著全心全意的愛與理想，勇往直前地走向大海，對大海帶給她的傷害置之不理，即使大海露了可怕兇殘的一面，也從不懷疑，女郎的意志堅不可摧，因為她是一個浪漫理想的盲從者，熱情地忠誠于大海，最終導致了自己的慘劇。

年輕女郎對于自由和理想的強烈追求令人敬佩，體現出生命本身的純潔與干脆。女郎呼喊的叫聲在大海中微不足道，極其纖弱，所以她轉瞬間便被海浪吞沒，只留下急速旋轉的、可憐的背影。但女郎的眼中依然閃耀著對理想的憧憬，沒有絲毫的清醒，也沒有意識到她單純的理想已經將她帶向了死亡的深淵。詩中重復著“再不見女郎”，體現了作者對這個年輕充滿活力的生命被吞噬充滿了可惜和傷感之情。詩人徐志摩似乎借由這首詩提醒人們：浪漫的愛情不可靠，外表的平靜不可信，不要被生活中的浪漫理想沖昏頭腦而忽視生活中無情與險惡的一面。

（二）女郎與詩人

其實，詩中那個眷戀大海、單純的女郎意象，代表著詩人的理想，表達的感情朦朧含蓄，可以看作年輕時的徐志摩。詩人早期是一位有追求、有理想的浪漫青年，為什么詩作中沒有體現出浪漫，反而只有頹廢和懷疑？原因有兩方面：一是當時軍閥混戰，革命運動導致無辜民眾死傷無數；二是個人感情受到傳統觀念沖擊及流言的非議。在這樣的束縛下，詩人深陷愁悶之中，于是便書寫了《海韻》。大海的意象就是“女郎”曾經追求的理想、自由和愛。女郎善良純潔、熱情浪漫，對大海堅定地守護，認為大海是那般的詩情畫意。每當她歡快地跑近大海，就總有一種擔憂的回聲喚她回家。這個回聲是詩人經歷人生滄桑，目睹人生險惡后的懷疑。女郎還在跑著，突然，天色變暗，狂風卷在海面上，大海震怒，女郎拼命地掙扎，最終她眷戀的大海還是吞噬了年輕的女郎以及她的一切幻想。

女郎為什么要執著地跑向震怒的大海，勇往直前地堅守在海邊呢？因為作者刻畫的女郎具有美好的品質，熱情地歌唱、歡快地跳舞，展示著其美妙的歌喉和婀娜的身段。殊不知這美好的背后是波濤洶涌，是萬丈深淵，但女郎不顧一切地選擇了這條充滿黑暗和艱險的道路，我行我素地追求自由，擺脫羈絆。作者對女郎最終的命運看得十分清楚，唯有死。但詩人還是對女郎的品質予以肯定，集傷感、痛惜、憐愛、惆悵的筆觸謳歌了女郎。可見詩人追求心靈的產物，但中國的現實令他遙不可及，在苦苦追尋之際，流露出內心求之不得的苦悶，在孤獨的追求中，表現著資產階級的奮斗精神。

詩中的女郎形象，清新明麗、充滿動態感、具有輕飄和新穎的特點，反映了詩人對生活的特別感悟。作者將女郎放在詩化的海邊，讓女郎對著大海歌唱、舞蹈，而大海卻用它美好的外表吞沒了熱愛它的女郎，猶如幻境，轉瞬即逝。女郎在如猛獸般的波濤中猛烈地掙扎，想用自己的執著去感化兇猛，但女郎失敗了。在整體的象征中，詩人渴望尋找到能與現實世界抗爭的精神世界，使詩人受傷的魂靈得到慰藉，但現實是黑暗且殘酷的，理想在同現實的沖突中，終究還是破滅了，表達了詩人用博大的胸懷追求理想卻又因盲目的追求導致理想破滅的憂傷。詩人對人生價值的思考，無法用語言來表達，只能用女郎的意象揭示生命的存亡意義：悲劇并不是死亡，而是不知道生存的價值和意義。

三、結語

《海韻》情節單純，意象簡潔清晰，女郎的意象是虛擬化的，女郎不只是女郎，大海也不單指大海，回聲也另有用意。用虛構的人物和對話來表現詩人的情思，表達一種堅定的意志和情感，傳達了作者對現實的不滿及苦悶的情緒。在《海韻》里，故事情節被放大了，女郎既不像花木蘭也不像劉蘭芝，也不是現實中具體的哪一個，她只是一種可能，甚至放大的形象，不必有生活意義、倫理意愿、道德意志，因此，這個女郎的所有行為只不過是可能發生的放大。女郎這一形象象征了大多數人內心的苦悶、彷徨，也象征了詩人對現實強烈的不滿。女郎形象的刻畫，表達了詩人的疑惑、恐懼、憂悶、勸誡，代表堅定的信念和勇往直前的精神，安慰了詩人那顆受傷害的靈魂。可以說《海韻》是一曲生命贊歌，女郎的生命過程以及最后的結局，是生命由追求到毀滅的過程，彰顯著悲劇的生命美。詩人集思想傾向和感情抒發為一體形成了一首富含深意的現代詩。

（鐵嶺師范高等專科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