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興



據媒體報道,四川省富順縣某鎮發生了一件令人震驚的事:一個13歲的女孩小英,在無人事先知情的情況下生下了一個孩子。據女孩堂伯劉某交代,從2003年3月起,他趁小英無人看護,利用給糖果和錢的方式多次誘奸小英。據小英的父親說,他和妻子4年前就到成都打工,兩人一般都是過春節時才回家一趟。每次過年回家時,父女間往往是還沒說上幾句話,就又要踏上返程的路。
江油市云集鄉年近七旬的梁婆婆在家中受傷,次日死亡。公安機關調查結論令人震驚:梁婆婆是被15歲的少年小剛(化名)殺害的,小剛是一名留守兒童。
廣東惠州博羅的林就萬夫婦長年在深圳打工,由80多歲的奶奶照顧三個女兒。7年之內,姐姐林文婷因蠟燭引燃大火燒成雙腳殘疾;小妹林文思在幫奶奶提開水時被嚴重燙傷;二妹林文容6歲在家用柴火燒水時引起大火嚴重燒傷,臉跟胸連在一起,眼睛因拉扯而閉合不上,雙手雙腳畸形程度嚴重,被別人稱為“鬼孩”,她4年沒有出過家門一步,更沒有上過一天學。
這些觸目驚心、匪夷所思的報道背后都是一個個孤單的留守兒童。
留守兒童處境堪憂
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越來越多的農民走入城市,在廣大農村也隨之產生了一個特殊的未成年人群體——農村留守兒童。因父母一方或雙方外出打工而形成的由母親或父親一人撫養的家庭和由祖父母或親戚代為撫養的孩子被稱為留守兒童。這些留守兒童現狀堪憂,應當引起社會及廣大家長的廣泛關注。
據統計,中國1.2億農民常年于城市務工經商,產生了近2千萬留守兒童。88.2%的留守兒童只能通過打電話與父母聯系,其中53.5%的人通話時間在3分鐘以內,并且64.8%的留守兒童是一周以上或者更長的時間才能與外出的父母聯系一次,有8.7%的兒童甚至與父母沒有聯系。49.7%的孩子表示想和外出打工的父母在城市生活,但也有44.1%的被調查對象明確表示不想和外出打工的父母在城市生活。有24.2%的留守兒童與照顧他們的成人很少或從不聊天。
當我們為農民工的生存狀況而深鞠熱淚時,卻往往忽略了他們背后孤苦伶仃的子女;當我們為城市孩子的權益奔走呼告時,卻不經意間疏遠了農村中的留守兒童。農村留守兒童多達2000萬,數字可謂驚人,不能不引起我們深思。表面上看,這是留守孩子家庭環節的缺失,實際上則是“三農”問題的另一種顯象。
“留守兒童”被監護主要有三種情況:一是隔代監護型;二是親朋監護型;三是單親監護型。這些臨時監護人一般受教育的程度不高,往往是把被監護人的人身安全和“吃飽穿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認為只要孩子平安就可以向孩子的父母有所交代了,而對于孩子的學習成績好壞、行為習慣養成、心理和精神上的需要卻很少關注,任其發展。
在媒體報道中,經常能看到留守兒童的內容,差不多都與傷害和盜竊有關。中江縣9名輟學的留守兒童為找上網費,半年盜竊22起,大到摩托車,小到口香糖,偷來的東西又低價轉賣給網吧。調查中,警方揪心地發現,這個團伙全是一群娃娃,年齡在13歲~17歲之間,最小的年僅13歲,本應該坐在課堂里,然而他們全都輟學了,落網7人中有5人是“留守兒童”。這些娃娃在網吧中結識,長時間離家出走,流浪在網吧與街頭之間,最后鋌而走險成為犯罪嫌疑人。
全國人大代表、中國紅十字會曲阜醫院院長姜健認為,留守兒童存在的主要問題有心理健康問題、教育處境較為不利、監護人監護不周導致意外事故等。
姜健告訴記者,留守兒童由于與父母長期沒有情感溝通,曾有的依戀、親情與體諒逐漸淡漠,容易將主要精力轉移到上網、交朋友等方面,有的出現心理問題和行為偏差,產生焦慮、恐懼等心理障礙;或是受到周圍因素的影響,有早戀傾向,甚至產生問題行為、犯罪行為等。自我控制能力不強,生活習慣不良,表現在不講衛生、不換衣服、在家里不聽代養人教導,頂撞祖輩、不服管理、我行我素等。
姜健指出,留守兒童自我保護意識差,受侵害的危險系數相對更大。大多數留守兒童缺乏自我保護的意識和能力,對突發性事件也缺乏應變和自救能力,沒有父母的直接監護,容易受到不法分子的侵害和利用,加上不少留守兒童上學路途較遠,人身安全也存在危險隱患。近年來,留守女童受性侵害案件也時有發生,一些女童缺乏相關知識,自我保護能力較差,可能會遭受身邊鄰居、熟人的蒙蔽而受到性侵害。
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是教育問題。外出打工或者經商的父母對賺錢的關注遠遠多于對孩子的關注,那些寄養在家鄉親戚家中的留守兒童,他們的父母除了寄回少部分生活費外,更是極少問候和探望,只能孤獨地學習、生活著。在這方面,留守女童所處的教育環境比男童更為艱難。
農村留守兒童是我國經濟社會轉型過程中與農民工流動相伴生的一個特殊現象,也是我國工業化和城鎮化進程中面臨的新挑戰。我們必須直面留守兒童問題,因為救一個孩子就等于救了一個家庭,幫他走過最關鍵的一步,就等于幫了他一生。
關愛留守兒童要全社會形成合力
未成年人肩負著國家、民族的希望,承載著千千萬萬個家庭期盼。充分關注并妥善解決留守兒童問題是關系到我國未來人口素質的重大戰略。
農村留守兒童問題的存在影響了社會主義新農村的建設,留守兒童表現的各種問題和他們的社會福利的損失,也是對他們權益缺乏有力保護的不公正社會現象。相關研究指出了其中的原因。
家庭關愛的缺位。一些打工的父母在外忙于生計,無暇顧及子女,平時與子女缺少溝通,疏于管教,較少關心孩子的思想和心理健康,造成親情淡漠,孩子缺乏安全感;有的存在用錢補感情的心理;有的祖輩隔代撫養大多偏于溺愛,以生活照顧為主,且知識、能力上也承擔不了對孩子品德的培養、學習輔導的任務,使家庭道德教育處于真空狀態。
政策貫徹落實不夠。《國務院關于基礎教育改革與發展的決定》中提出了“兩為主”(以流人地政府為主、以公辦學校為主)政策,《義務教育法》(修訂案)規定了把接納非戶籍居住地上學的少兒納入政府管理范疇。但是,在城鄉二元結構的影響下,這種政策的落實卻不盡如人意,成為留守兒童難以隨父母進城讀書的重要原因之一。
傳統觀念的誤區。長期形成的重男輕女觀念在這一代農村父母身上并沒有根除,大部分農村家庭仍然把兒子放在最重要的地位,在很多農村,外出打工的父母只要有條件帶孩子進城或出國,最先考慮的一般是男孩,對于女童的成長問題,這些家庭大部分無暇顧及。這種家庭的女童往往成為家庭中男孩利益的犧牲者,在兄弟需要升學時、在家庭需要勞動助手時、在家庭經濟遇到危機時,女童就可能被留守,造成留守女童比男童更為困難的局面。
社會管理弱化。社區和學校是兒童社會化的一個重要場所。隨著留守兒童父母的外出,家庭結構變得不完整, 而基層政府在社區層面沒有對留守兒童和他們的家庭采取任何措施或執行過任何措施,對兒童社會化承載的功能弱化。此外,學校由于無法與留守兒童的父母溝通,對留守兒童放松了教育和管理,留守的兒童長期處于無人管教的狀態,容易造成不良心理狀態,自成群體后不愿意與外界接觸,反而更愿意長期“享受”這種留守狀態。
哪家父母不喜歡兒女繞膝?哪個孩子不渴望父母施愛?但是,農民在城鎮務工時卻不得不拋妻離子。原因自然簡單,農民工在城里打工,只能扮演“外鄉人”的角色,他們始終難以成為市民一族,因為壁壘森嚴的戶籍制度橫亙在面前,這是一道深不可測的鴻溝,只能仰望卻無法跨越。盡管目前已經有30個省份出臺戶籍制度改革方案,普遍提出取消農業戶口與非農業戶口性質區分,但是戶籍制度改革并不只是換個戶口本那么簡單。雖然表面上的二元戶籍沒有了,但實質上的城鄉差別依舊存在。
針對以上問題,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辜勝阻認為需要多管齊下,將減少農村留守兒童數量與緩解留守兒童學習、心理、行為、安全等方面的問題結合起來。具體來講,當前應從以下六個方面采取相關舉措:第一,要將農民工就地就近轉移與鼓勵農民工回鄉創業結合起來,有效控制留守兒童數量的快速增長。依托縣城建設一批中小城市,讓農民工實現就地轉移進而在新興城市安居樂業,為農民工市民化和實現創業夢想創造機會。第二,改善城市農民工子女的就學條件,改革現行的教育制度,落實“兩為主”的進城農民工子女教育政策,加大對農民工子弟學校的扶持力度,降低入學門檻,鼓勵家長攜帶孩子去打工。第三,充分利用學校教育的優勢,發揮學校在農村留守兒童管理工作中的重要作用,給予留守兒童更多的關愛和幫助,讓他們學會自我管理、自我保護。第四,創新留守兒童的管理模式,有針對性地搭建各種平臺,通過多種途徑彌補留守兒童家庭教育的缺失,創建留守兒童健康成長的良好環境。第五,對留守兒童的監護人進行指導和培訓,改變監護人“重養輕教”的現象。第六,要加大對農村教育的支持,大力發展職業教育,改變留守兒童失學、失管、失業的局面。
姜健認為,今后農村勞動力轉移還將不斷加大,留守兒童和流動子女教育問題將更加凸顯,建議國家從制度上整體地納入到經濟社會發展總目標中加以解決。把農村留守流動兒童工作作為促進城鄉統籌、社會和諧發展的重要內容,以政府為主導,動員社會力量,確保農村留守流動兒童學業有教、親情有護、安全有保。
姜健特別強調,要集合全社會力量,為留守兒童創造健康成長的良好社會環境。婦聯可以廣泛開展家庭教育活動,組織留守兒童家長接受文化教育,更好地承擔起對子女的撫養和教育的責任;共青團可以組織城市兒童和留守兒童開展手拉手、獻愛心等交流活動。各有關部門要強化濟困助學服務,通過“春蕾計劃”、“希望工程”、民政救助等扶助資金,幫助貧困留守兒童完成學業。要發揮社會化協調機制、法制服務機構的作用,加強對未成年人的法制教育和自護教育,在女童合法權益遭受侵犯時,及時伸出援手。鄉鎮要結合各地情況,采取建立留守兒童檔案、提高家庭教育水平、加強心理健康教育、開展“結對子”活動、完善學校聯系制度等措施,幫助留守兒童健康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