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歸”變形記

張萍

近年來，隨著海外留學人才歸國潮的興起，“海歸”們對于構建中國的經濟文化生態，無疑產生著廣泛的影響。他們的子女，不管是否隨行出過國，都會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海外文化的熏染。特別是那些跟隨父母，在國外接受教育一年以上的孩子，其身心都會烙上明顯的異國他鄉的印跡，在許多方面顯現出與本土孩子的差別，在此姑且稱之為“小海歸”。

作為大學的附屬小學，我校接納的“小海歸”明顯地呈逐年增多的趨勢。在平常的教育教學生活中，“小海歸”們作為特殊的生態因子，對于學校教育教學生態系統的影響日益凸顯。充分利用他們的影響力，改善整個教育教學生態環境，是個值得嘗試、值得重視的課題。

目前在本人所帶的班集體里，有三個“小海歸”。他們的成長故事可謂一波三折。作為班主任，我與他們的交往可謂一唱三和。在幾年的師生互動中，留給大家深刻印象的，還是他們各自的變形經歷以及他們的變形給班集體帶來的變化。

柳暗-花明型

小L本是個靦腆內斂的孩子。爸爸在公司上班，平時較忙，無暇照顧他的生活；媽媽是大學教師，一樣的忙碌，幾乎也沒時間監管他的學習。所以，出國之前的小L，各方面的表現并不突出，但有一個明顯的優點，那就是對人有禮貌，為人很謙和。

要讀二年級時，小L跟隨媽媽到美國留學一年。期間通過與其爸爸溝通，我了解到他在當地生活得比較辛苦。媽媽因為努力工作根本難以顧及到他；而他呢，初去乍到，人生地疏，語言不通，半年之后，才勉強能與外界交流。是大量的英文閱讀給了他交流的基礎，也是必要的大量閱讀讓他沉重得半年抬不起頭來。好在一年很快過去了，三年級開學時，他又回到了我們的班集體。

剛回歸時的小L除了在英語課堂上比較積極之外，別的課，不管語文還是數學，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折磨，多次測試，成績都不合格。作為語文老師和班主任，我的確著急了一陣。但職責和良心告訴自己，要想辦法幫助小L恢復元氣。

其實，當家長得知孩子的測試情況之后，也非常意外。想當初，他們竟然還想讓小L跳級呢，因為他們認為他的英語成績在班里名列前茅，別的就應該不會有問題了。

經過與家長的深入交流，我才驚訝地得知，小L天生有個小毛病——一緊張就不能自控地眨眼睛。這時我才如夢方醒，難怪平時的小L總是不與我的目光對視呢。

我們的基礎教育內容相對于美國而言，難度大很多，這是不爭的事實。小L的學習基礎本來就不是很扎實，中間又斷層了一年，他相當于從一年級直接跳到三年級進行學習，其難度就可想而知了。

為了默默地幫助他，我巧妙地配給他品學兼優的同桌，暗中帶動他；為了不讓他緊張以至于膽怯，我很少正面提問他，但卻找機會適當表揚他；為了不讓他因為測試成績不理想而泄氣，我淡化了考試成績的意義，而以態度端正與否，縱向比較，把自己進步與否，作為學習情況的考核指標。

又一個一年過去了，曾經一度低頭蹙眉目光躲閃的小L變了。如今，他不僅各科學習成績優秀，還是班里的書法明星呢。每當玩笑開給他時，他都會毫不掩飾地微笑，眼神里充滿了自信和歡樂。

有一次，他主動把自己在課余時間練寫的書法作品《寧靜致遠》拿給我看。我當時還真的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這端正有力的楷書真的出自外表柔弱的他嗎？可事實是不容置疑的。我瞬間感到，這又是一個激勵他上進的好機會。于是，我面向全班展示了作品，并高度評價說：“L同學深切領會了‘寧靜致遠的含義，并以優秀書法作品的方式解讀了我們的班級宣言。這是多么難得的境界啊！”此番贊美不僅肯定了小L，也鞭策了全體同學。當大家羨慕的目光聚集到小L的身上時，我分明看見了他雙頰上綻放的幸福之花，是那么的鮮艷！

錦上-添花型

小W盡管是小L的好朋友，但二者的個性卻完全不同。頭腦靈活、冷峻思辨、通情達理的小W在一年級剛入學的時候，就已經顯現出與眾不同的良好素質。但只讀了一個學期，就跟著訪學的媽媽去了美國。保守的我一開始很替小家伙擔心：那么小，已學的基礎知識那么少，基本的學習能力和習慣還沒有養成，以后回來能趕上大家的步伐嗎？

殊不知，我的擔心是多余的，小W的爸媽非常重視他各方面的引導和教育，早就考慮到這些問題了，臨走前就已經收集齊了接下來一年要學習的所有中文教材，計劃到那邊自學并由媽媽輔導。他爸還過段時間就掃描我們的測試卷傳給小W練習，并且，還經常向我反饋孩子在那邊學習和生活的情況。也難怪，小W的爸媽都是大學教師，知道教育的秘訣，也了解老師的心理。

不出所料，回歸后的小W根本無需過渡就與班集體進行了無縫對接并全面融合。他超前的英語學習不僅讓他節省出了大量的課余時間，還為全體同學的英語學習提供了一定的經驗；他能言善辯的特長在出國“鍍金”之后越發顯得光彩熠熠，為同學們答疑解惑，為老師們排憂解難，幾乎成了他的“專利”。

每當碰到比較矛盾或棘手的選擇時，我通常都會問小W：“你是怎么看的？”“你認為應該怎么辦？”其實，并非我真的不知道，只是想借助他的智慧和威信輕巧地解決問題而已。在肯定了他比較可取的意見之后，我還會對全體同學進行引導：“你們知道老師為什么比較看重小W的意見嗎？那是因為，他比較冷靜，還有一定的大局觀念，總會比較客觀地分析問題……”有時，小W還真能充當我們的教育資源哩，當然，這對他本人的支持和鼓勵也是顯而易見的。

小W的留學經歷以及他錦上添花式的華麗轉變，既給整個班集體增添了不少生氣，也為整個基礎教育模式的建立與優化提供了一種有價值的參考。

沉默-寡言型

小K的情況就更特別了。

白凈的臉上一般都沒有表情，所以，如果跟他沒有深交過，或者不仔細觀察，你根本不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孩子；對于問題，你也根本不知道他有什么樣的看法。除非他能開口，但他輕易是不會開口的。

這種強烈的感覺，是他出國前就留給我們大家的。

在國外學習的一年時間里，聽他媽媽說，最初的半年也是苦熬過來的。但讓他媽媽欣慰的是，小K十分要強，非常主動地學習外語，相當積極地參加各種社團活動，以至于，后來，不僅課程學習得很輕松，還練就了一手好球技，結交了不少外籍朋友。然而，更讓他媽媽感動的是，小K竟然兩次告訴她——他夢見老師我了。

但回國之后，小K依然話語不多，只是偶爾，表情有輕微變化。

可我分明知道他的內心世界很豐富啊。怎么做，才能讓他充分展示自己呢？

對了，他媽曾告訴過我，他在國外時，竟喜歡上了演講。因為美國的課堂就是為學生開辟的一塊自由暢談的樂土。

那好，就從課堂開始，就從演講開始，就從英語開始。這三者一結合，適合小K表現的一個角色誕生了——英語早讀領讀員。

小K自從承擔這一任務之后，每天都早早來到教室，每次都盡量加高聲調地帶讀。盡管還是不會喜形于色，盡管還是不會聲情并茂，但畢竟，他總算愿意開口了。

“沉默是金”的名言曾經勸誡過很多話語較多的人；“在沉默中爆發”的吶喊曾經激勵過很多倍受壓抑的人。小K的沉默與寡言，從某種角度講，也是一種不可多得的教育資源。每當孩子們吵吵鬧鬧的時候，我就指指小K，跟大家說：“你們看，K同學多么有自制力啊。寧靜才能致遠嘛！”此時的小K ，也會不由自主地從嘴角邊流出一絲笑意。

小K“沉默寡言”的表象之下，藏著一顆火熱的上進之心。他愛生活、愛學習、愛老師、愛同學，但卻藏而不露、按而不表，莫非，也可以用“大愛不言”來解釋？

在小K等的示范作用帶動下，我們班的集體精神面貌也呈現出沉穩、含蓄的氣質，在全校范圍內顯現出一定的班級個性與特色。

促進孩子的個性化發展，是現代教育的基本追求；利用學生個體的差異性，豐富校園生態的多樣性，是教育生態學的基本理念。班集體也是一個教育生態系統，學生、老師，尤其是班主任和“小海歸”們，作為比較活躍的生態因子，對于大家賴以生存與發展的生態環境而言，是不可多得、相互依托的和諧共生關系。特別是，“小海歸”們的豐富多變，給校園生活帶來了別樣的生機與活力。

（作者單位：暨南大學附屬實驗學校小學部）

責任編輯 黃佳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