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紅[北京大學中文系, 北京 100871]
空間、青春與懷舊——從《匆匆那年》說起
⊙陳 紅
[北京大學中文系, 北京 100871]
近幾年電影的懷舊主題,開始告別繁華頹靡的都市空間、古樸優美的文化鄉愁,從集體記憶轉向個體記憶,直接和青春進行了對話。2014年冬季上映的青春片《匆匆那年》,在繼2013年《致青春》之后又一次主打了懷舊牌。青春片的懷舊不再面向大歷史、大情調,而是與個人的小歷史、小情懷聯系起來,成為新世紀第一個十年以來的時代癥候。
《匆匆那年》 空間 青春懷舊

《匆匆那年》通過“90后”“殺馬特”女孩七七拍攝的MV來捕捉“80后”的青春。在影片開端,七七看到一群“80后”大叔大嬸在聚會中買醉懷舊,引發了她對于他們故事的探尋。通過七七的錄像鏡頭,空間從燈紅酒綠的都市現場轉向遙遠記憶中的青蔥校園,青春敘述由此展開。


在校園時代,任性、自尊、矯情也與青春合而為一。原本可以大方說出來的話語,一定要通過曲折的方式呈現出來,這或許是校園時代特有的純情病。《匆匆那年》里“90后”七七就無法理解那群“80后”大叔大嬸毫無道理的各種錯過。方茴在《會計學原理》扉頁上所寫的“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也是十多年后陳尋偶然翻閱時才讀到。雖然這些純情細節讓人不勝唏噓,但在七七看來無異于矯情,正如她對林嘉茉所說:“你們就是活該。”當然,無論是任性、自尊還是矯情,都只能在校園這個單純的場域才能自然生長,脫離了校園空間,就會遭遇困境。
空間不只是故事上演的場域,其自身也被賦予了價值和意義,是無法被隨意置換的。校園,總是與青春、熱忱和勇氣等關鍵詞聯系在一起。陳尋他們多年后在校園尋找那棵曾經刻過“在一起”誓言的大樹時,不禁感嘆年輕時的無所謂變成了結束時的痛徹心扉,與其說他們是在尋找初戀,毋寧說是尋找青春校園中才有的勇氣。校園,不是一個簡單而封閉的空間,而是被賦予了意義,在這里,青春一直在場。
新世紀似乎告別了純情年代。當電影鏡頭切換到當下生活境遇時,呈現的是充滿消費主義元素的國際化后現代大都市,時尚、前衛、燈紅酒綠而缺乏溫情。故事中的主人公如今都生活在各個都市,而都市,無一不是與摩天大樓、奢華消費空間聯系在一起。從校園里出來的男生女生,褪去了質樸的校服和青澀的容顏,各自在都市中如魚得水,也在不為人知的角落黯然神傷。







懷舊,是時間、空間連續性斷裂的焦慮呈現。新世紀以來經濟的高速發展和生活節奏的加速,個人生活的連續性在時空變遷中不知不覺斷裂了。如果不是借聚會、婚禮這樣的場合,異國歸來的陳孝正不會重遇鄭薇,陳尋不會無端懷念起遠赴異國的方茴,林一也不會反思紐約生活暗藏的無奈。時間流逝,空間改變,最能將懷舊擴大化。除了懷舊,這些青春片無一不是在講述迷失和尋找的故事。陳尋重返高中校園的籃球場,發出了想從這里重新來過的呼喚。陳孝正也對鄭薇表示了想重新開始的愿望。青春片中的懷舊主體,幾乎都想重新找回迷失的時光,尋求個人歷史的連續性。對于不同代際的人而言,或許懷舊的表象變了,但本質并沒有太多變化。懷舊,不過是時空意義上的一次精神返鄉。
青春片中的懷舊,與其說是私人化的與個體日常經驗相關的情調,毋寧說是一個時代的情緒,是時空變遷后的社會癥候。新世紀以來中國的消費群體已發生了結構性的改變,畢業多年的“70后”“80”后已構成迅速崛起的中產階層的重要力量,也成為文化消費的主體。近年來的青春片,幾乎都與這代人的青春記憶相關。電影這種大眾傳媒,讓私人化的懷舊變成了集體現象。《致青春》中“70后”懷舊剛剛退場,《匆匆那年》中“80”后已成為“90”后眼中的“大叔大嬸”。時間的流逝帶來了當下的感傷。懷舊,不只是“80后”“70后”“60后”的觀眾也有著相近的記憶,只不過懷舊金曲從《信仰》轉換到了《等你愛我》《光陰的故事》。

① [美]理查德·利罕:《文學中的城市:知識與文化的歷史》,吳子楓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45頁。

③ [美]馬泰·卡琳內斯庫:《現代性的五副面孔》,顧愛彬、李瑞華譯,商務印書館2002年版,第163頁。
④ 孫琳菲:《〈匆匆那年〉緣何暢銷》,《出版參考》2009年第12期,第25頁。
作 者:陳 紅,北京大學中文系在讀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當代文學、大眾文化。
編 輯:曹曉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