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檀奴”到“小鮮肉”

王子橋

時下，16歲到30歲的“小鮮肉”——也就是某些長相英俊、賣萌可愛同時又性格討喜的男星們成為了影視舞臺上的寵兒，關于“小鮮肉”耍大牌或者吸金的批評也時常見諸媒體。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中國自古以來對于帥哥的評判標準一直在演進，本期我們就來回首過去2000年來中國對帥哥標準的變遷——

關于帥哥的評判標準，目前存世最早的文字記錄當屬2000多年前的《詩經》。《詩經·小雅》中的《都人士》一篇，就是回憶昔年王都貴族男女外表俊朗氣質高貴的。在那個時候，“美人”一詞還是可以用來形容男性儀表或者才德的。

古代帥哥的外貌標準

古代的帥哥標準從大體上來說分成兩類，也就是陽光硬漢和陰柔美男兩系。

春秋時期的《左傳》記載，鄭國徐吾犯的妹妹是個大美人，公孫黑、公孫楚二人爭娶，要在徐吾大美人面前展現自身的競爭力，公孫黑是打扮得漂亮華貴，公孫楚則以射箭的陽剛猛男形象對抗，最后猛男勝利。

盤點古代帥哥，很重要的一個類型就是猛男大力士。此類猛男帥哥應該長什么樣呢？楚國墓葬出土的《馭龍圖》，畫中的猛男身材高大修長，額頭飽滿，眉毛粗黑，人中有須，大約就是一個帥哥。《詩經·國風》中稱贊過的帥哥有18位，其中有6位職業都是獵人，乃是《國風》系列中帥哥出現頻率最高的職業。《詩經·鄭風》有云：洵美且武。也就是帥哥都應該是很能打的，力氣大武藝高長得又英俊。《詩經·齊風》有云：“頎而長兮”，也就是帥哥得長得高大；“抑若揚兮”，也就是帥哥得額頭寬闊；“美目揚兮”則是要求帥哥必須眉目清秀目光有神。

中國古代的另一系審美就是陰柔系帥哥。這一系帥哥同樣是從《詩經》年代就開始發端了。《詩經·魏風》里面講男性之美，用的是“美如玉”、“美如英”。戰國時期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賦》里自稱“體貌嫻麗”，也就是文靜大方。這一類帥哥應該具備哪些條件呢？第一條就是膚色一定要白。西漢張蒼跟隨漢高祖劉邦起兵反秦，后來犯罪當斬，當張蒼被扒光衣服按住了準備吃一刀的時候，被劉邦親信王陵看到，王陵發現張蒼這小子長得“肥白如瓠”，瓠指的是一種水葫蘆，這句話意思就是說張蒼長得又白又胖跟白色圓潤的葫蘆籽一樣，王陵覺得這是大美人，殺了可惜，于是向劉邦求情，張蒼于是因為長得白是帥哥而免死。

漢代樂府詩《陌上桑》中，大美女秦羅敷對心目中的帥哥標準也有類似的描述：“為人潔白晰，鬢鬢頗有須。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趨。”翻譯過來就是“皮膚又白又嫩，蓄濃密胡子身段兒好，走路邁著四方步（能走四方步的人肯定瘦不了）”。如果能用點道具襯托自己的白，那就更了不得了。魏晉名士王衍，膚色白凈晶瑩，王衍為了顯示自己特別白，弄了一把白玉柄的麈尾，他拿著這玩意兒的時候，恰好能讓人看到他的手與白玉柄一樣既白且嫩，因而“玉手”之名幾乎天下聞名。陰柔系帥哥的第二個外貌條件就是要長得高，這個高不同于猛男那種高大威猛，而是要長得高瘦、飄逸甚至柔弱。東晉名士王恭是大帥哥，《晉書》評價他“美姿儀，人多愛悅，或目之云‘濯濯如春月柳”，他這種跟柳樹一樣的腰身才能被稱為美男。值得一提的是，這種陰柔向的審美一直延續到明清時代，明代馮夢龍《醒世恒言》里形容帥哥楊延和“生得肌如雪暈，唇若朱涂”，清代曹雪芹《紅樓夢》中的賈寶玉也是“有些女兒之態”的美男，“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

外貌之外

不過在古代，能被稱得上“美人”、“英俊”的帥哥，可并不只是靠長相，因為“美人”、“英俊”這類詞匯一直到南北朝時期，首先形容的并不是人的相貌美麗，而是形容人的德才兼備。

比如西晉著名的帥哥潘安，因為長得太帥而贏得了“擲果盈車”的佳話，后世稱之為千古第一帥哥，他小名“檀奴”，后世干脆用“檀奴”作為帥哥的代稱。潘安之所以在當時被視為大美人，除了長相帥氣之外，他對原配妻子感情忠貞、文學出眾、家世厚重等等更加引人注意。

即便是陰柔系審美下的美男們，為后世所稱道的也往往不是其美貌，而是其他。比如北齊帥哥高長恭這種長得漂亮但是武力值很高特別能打的，就屬于陰柔系跟陽剛系帥哥的綜合產品。

而且外貌英俊之外，姿態氣度也是很重要的評價因素，東晉王羲之長相是相當不錯的，但是他被當時的權相郗鑒看中成為東床快婿，并不是因為他長得帥，而是因為只有他在郗鑒選女婿的時候脫掉外衣坐在東床上吃飯，其他名士帥哥們都是盛裝危坐、敷白臉面、美得冒泡，但是郗鑒認為只有王羲之這樣“行事隨便”的才子才是好女婿，那些美得冒泡的都靠不住。外貌不等于姿儀，關于這一點認識，近代也有很有名的反例，那就是漢奸汪精衛在投敵前后相貌儀態上的巨變。汪精衛素來被視為民國美男子，以儀表堂堂著稱。不過在投奔日寇認賊作父之后，他留存后世的一組演講照片卻顯得獐頭鼠目人物猥瑣。

隨著社會的發展和時代的變遷，對于外貌的標準也是一路演進的，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既流行過“奶油小生”也流行過“丑男諧星”，后來又有“硬漢”、“冷男”的潮流，今天又有了“暖男”、“小鮮肉”，外貌無疑是這些潮流起伏的標準之一，但是絕不應該是唯一的或者最重要標準。外貌多來自天生，即便整容遍地，能改變到順遂人意的也寥寥無幾，而相比之下，人的內在發展才是沒有止境的星辰大海。

（責編：石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