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4世紀中葉以來,英國貧困問題逐漸成為一種社會性問題,并引發社會的廣泛關注。受神恩思想和世俗觀念雙重動機的驅使,英國教會、村莊共同體、城市行會、社會富有人士紛紛支持和參與社會濟貧工作;依據自身優勢,他們通過籌集物資、建立濟貧機構、舉辦慈善濟貧活動、捐贈和遺贈財物、施舍生活必需品、提供救助津貼等多種濟貧方式,對貧困人群提供基本生活援助,為近代英國官方濟貧工作提供了多方面的借鑒。
【關鍵詞】中世紀晚期;英國;多樣化;濟貧方式
14世紀中葉以來,在瘟疫、戰爭和饑荒等天災人禍的不斷沖擊下,英國社會原本的家庭結構可以消解的貧困問題,開始躍出家庭范疇,與后來的流民問題、圈地運動交織在一起,而成為一種社會性問題。本文在相關研究基礎之上,主要對英國社會多樣化的濟貧方式展開論述,指出中世紀晚期英國社會多樣化濟貧方式的有效配合,有力地推動了此時英國政府濟貧工作的開展。
一、宗教濟貧
中世紀基督教教會擁有豐富的物資、雄厚的財力基礎和完善的管理體制,占據龐大的社會資源,在慈善濟貧方面占有優勢。
一方面,基督教會教職人員紛紛參與濟貧工作。按照教會的規定,教區主教有義務強調所管轄地區內的慈善工作,也有責任在其他教職人員中樹立榜樣;教區教士有義務將收入的1/4或1/3施舍給窮人,或者施舍衣物、食物等生活必需品。14世紀,英國巴思和威爾士教區的主教在其管轄區內每天向240名乞丐每人施舍1/4便士,同時,該教堂在米迦勒節也會發放衣物,每年用于慈善濟貧工作的金額約130英鎊,相當于地產5%的收益;同一時期,在歉收時節,沃切斯特主教和伍斯特主教對其教區內的貧民每天補助1/4便士和一些衣物、鞋子之類的生活用品。除了自身參與慈善濟貧外,基督教會教職人員也積極向世俗社會宣揚慈善、施舍、神恩等教義理念,鼓勵世俗人士對社會弱勢貧困人員進行救助。在《箴言》14章31條中,“欺壓貧寒的,是辱沒造他的主,憐憫貧乏的,乃是尊敬主”;《箴言》28章27條,“周濟窮人的,不致缺乏;佯為不見的,比多受詛咒”。可見,基督教會的教職人員,宣揚教義理念,以使人們積極參與社會濟貧工作,并依此帶引和鼓勵世俗民眾對濟貧工作的參與。
另一方面,基督教教會以教堂、修道院和地方教區為依托點,在宗教紀念日、節日慶典時,給窮人發放食物、衣物或者提供住宿。伍斯特郡大教堂修道院在1345—1346和1521—1522年間提供救濟金64英鎊和89英鎊,并且在宗教慶典或紀念日時,該修道院有定期發放賑濟物資和為固定貧民提供衣物的慣例。
15、16世紀英國用于慈善救濟的占修道院收入的比例不一,據統計,約克郡的芳丁修道院的比例為1.7%,格羅斯特郡的圣彼得修道院的比例為6.6%,諾里奇大教堂的比例為8.4%。中世紀晚期英國各地區基督教會修道院、教堂都不同程度地參與濟貧活動,緩解了社會的壓力,并起到了積極重要的作用。
另外,基督教會還出資修建濟貧院、慈善院、施舍坊,專門用來為社會弱勢貧困人員提供救濟。這些慈善機構為貧民提供了暫時的居住場地、基本物質需求和一些簡單的醫療保障,有效地減輕了社會壓力。基督教會通過基督信仰的聯系紐帶,聯合發揮基督教會的濟貧作用,并且也注重吸納世俗人士的慈善捐贈,代為發放濟貧物資。基督教會通過自身優勢和努力不斷拓寬濟貧途徑,構架了多樣化的濟貧方式。
然而,16世紀前期的英國宗教改革查封了大量的修道院、教會、教堂。據了解,1536—1539年,英國解散了608個寺院,這些寺院原來的年收入總數為13.7萬英鎊,其中的相當部分用于對貧民的救濟;1538—1540年,又解散了186個修道院;1545—1549年,國王亨利八世又將500所感化院和數量無法確定的施舍坊和宗教性會所關閉;原來這些場所接受救濟的貧民約有8.8萬人。修道院的解散和關閉影響到基督教會濟貧事業的發展,救助窮人的職責開始向世俗社會傾斜,這加重了世俗社會的救助負擔。
二、共同體濟貧
中世紀晚期英國社會是由一個個共同體組成,在地方治安管理、基礎設施建設等事務上民眾多依靠村莊共同體和城市行會共同體,這兩者分別在鄉村濟貧和城市濟貧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出于對土地生產的現實考慮,和對本村窮人的同情、憐憫,村莊共同體往往會善待本村弱勢人群、施舍窮人、修建救濟院或施舍坊、進行慈善捐助等,對本村貧困人員進行救濟。1564—1565年,埃塞克斯郡羅姆福德通過新遺贈和教區公積金為窮人籌得50先令,這被分給本地定居性窮人,人們捐建的施舍坊則另外供養著6為老人。此外,村莊共同體在制定的村規上也往往對本村弱勢成員給予優惠,那些貧困人員可以獲得一些援助,村規允許他們在豐收結束后進入任何田地,收集遺留下的玉米、豌豆和用于屋頂的稻草等。拾穗只能是那些無法維系生存且沒被雇傭的人來做。1376年亨廷頓郡拉姆西地區規定:
“經領主和整個社區居民的同意,命令如下:今后任何人不準于秋季在社區的莊稼里放牧他的綿羊或豬,直至莊稼收割完畢的三天之后才可以,這樣做是為了窮人們,無論其是男是女,都可以有充分的時間拾取落穗。在開始享受放牧權利之前,窮人有三天的時間去拾取落穗”。
這種特許拾穗規定極大補充了窮困居民最基本的生活維系,是對他們日常生活的一種特殊照顧,表現互助互愛的集體精神。在諾福克郡地區,因違反村規而繳納的罰金中,有1/3交給莊園主,1/3用于窮人,1/3供教堂使用。在東盎格魯地區的某些地方也曾存在專門供窮人使用的慈善基金的做法,或是將收繳的三分之一的罰款用來安置本村的貧困人員。通過對罰金的處理,村莊共同體一方面維護了公共秩序,另一方面,交予村莊共同體的罰金一般也用來開展本村公益事業,比如救濟窮人、維護村社公共設施等。這種濟貧方式也往往會被記錄在莊園法庭的案卷上。
同時,城市里的行會作為一種共同體組織,它在自身封閉的經濟目的組織內兼具著社會性的目的,其中濟貧是其一項重要的社會功能。行會的濟貧不是針對社會階梯底部的人所要面對的特殊困難,而是主要局限在行會內部因突然性的災難或不幸造成的財產和生計危機的成員身上,為其提供金錢援助,也會對弱勢成員提供固定薪金、津貼或養老金。過高的救濟津貼可能會加重行會負擔,所以這種救助大都是臨時性救濟,救濟金額也比較小,只能暫時維系貧困成員的生活所需。然而,“考慮到地方政府頻繁的派系分裂和個人敵意的影響,以及無法阻止的政治爭吵,這種形式的濟貧可以培養出共同的責任精神,有效地阻止嚴重的分裂,有利于共同體的內部團結”。
村莊共同體和城市行會濟貧主要對本村或本行會內部成員給予援助,它們的主要目的是保護本集體聲望,加強成員間共同意識,增強內部團結。這種濟貧的有效性無法簡單地由他們來幫助貧困成員的能力來衡量,他們對共同體的貢獻和維系作用也應當考慮進去。
三、個人濟貧
中世紀晚期英國社會各階層人士受神恩思想和世俗觀念雙重動機的影響,大都對慈善救濟活動表示支持和參與,他們主要通過捐贈、施舍、遺贈、款待等多種形式對社會弱勢群體進行救助。
15世紀,白金漢郡富人伯爾給窮人近5擔小麥禮物和7000條鯡魚;1463年,英國伯里的一位富有人士留下遺囑,將一筆財產分給窮人,任何人都可以領取,唯一的條件是領取者必須參加其葬禮。個人慈善濟貧主要是以遺囑的形式來實行的,14、15世紀所發現的2286份遺囑中約有1/4是專門的慈善遺囑,將衣物、食物、燃料、金錢遺贈給需要的人,15世紀后期到16世紀早期,更多的財產遺贈專門指定用于施舍窮人。在西南諸郡的遺贈統計里,對窮人的遺贈由1520—1529年的20%上升到28%,1560—1569年更是達到43%。
同時,中世紀晚期英國的富有人士也往往舉辦慈善活動、建立慈善機構為窮人籌集善款或物資,比如慈善酒會、施舍坊、慈善院、濟貧院等。無論是慈善酒會還是施舍坊、慈善院,它們都是通過籌集或吸納社會富人捐助的閑散資金,用于濟貧事業。濟貧院、施舍坊,慈善院通常提供一定的住宿和一些基本生活救助。1350年之前,英國近3/4的慈善院是為麻風病等患者所建,其中,包括一部分窮人;1350—1539年間,僅有1/6的慈善院是為患者所建,近1/4的慈善院和幾乎所有的濟貧院是為窮人——現在通常所說的老人、鰥寡孤獨者、傷殘者——所建;1426年,羅伯特在伊爾切斯特地區建立濟貧院時曾說,5到7成的人是無法工作的窮人,體弱多病、傷殘老人。來自朋友、親人、鄰居、社會其他人士或組織的援助支持,將貧民鑲嵌在社會救濟體系之中,使得貧民在必要時可獲取個人基本生活保障。
總之,中世紀晚期,英國社會多樣化的養老方式基本構架了英國濟貧工作的框架。宗教、共同體和個人慈善救濟憑借自身的優勢,將貧困問題納入可控范圍之內。宗教濟貧使得英國濟貧工作逐步聯合化、規模化、組織化;村莊共同體和城市行會組織則加強對本地區成員的救濟工作,利于集體內部團結,穩定地方秩序;同時,英國濟貧工作還注重充分吸納社會富有人士的慈善捐贈,將社會閑散物資和資金籌集起來,有效地利用社會力量,發揮其積極作用。這三者之間相輔相成,構織了一張的濟貧網絡,有效地促進了英國地方的濟貧工作。從整個濟貧活動的宏觀發展來看,宗教濟貧和共同體濟貧逐漸向社會濟貧集中,然而三者大都只是民間有組織的慈善行為,起到臨時性救濟作用,并無法從根本上解決英國社會貧困問題。在濟貧的過程中,人們也逐漸形成區別對待的濟貧觀念,配合了英國地方政府救濟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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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崔增雪(1991—),女,漢族,河南新鄉人,湘潭大學世界史專業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世界上古史、中古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