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墻

夏璇

老墻靜默著，夕陽的余暉將它的身影拉得很長。

我輕輕撫著老墻，厚重的墻體上舒展著細膩的紋路，指尖傳來輕柔的觸感。黃褐色的土塊夾雜著秸稈的芬芳，在落日造就的光影變幻中散發出一種飽經滄桑的淡然氣場。這種氣場，仿佛結成了一張厚實的網，安靜地守護著村莊。

墻根處聚集的莊稼漢們端著熱騰騰的晚飯，有滋有味地吃著，間或大聲攀談幾句，繼而爆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他們被熱氣熏紅的臉龐和紫紅的胸膛感染著老墻。老墻墻縫中冒出的幾根野草，在晚風的吹拂下簌簌地抖著，仿佛在應和他們的攀談。

晚飯過后，月亮升起，月光鍍在老墻上，為其增添了幾分朦朧的光暈與美感。老人、婦女、孩子們三五成群，親密和諧地交談著一天的趣事，老墻此時投下的影子將他們包圍，仿佛一位慈愛的母親，以包容關切的目光深情地望著她的孩子們，守護著他們質樸踏實的愿望。明日，他們又要開始新一天的勞作，將小麥進行收割，脫粒，入倉。脫粒時飛揚的塵屑映著他們的笑臉，展露出心中真真切切的歡喜，不同于城市中人們彼此間淡漠的神情。鄉村里的人們在這種平凡但不單調的日子里踏實地過著，白天認真虔誠地耕種，夜間在老墻的守護下親密交談。

老墻以一位老者的姿態默默地傾聽著這些樸實農民的傾訴，慰藉著他們在紅塵紛擾中的初心。多少年來，他們對待土地、生活、生命都是絕不敷衍虔誠恭敬，這是他們幾十年來未曾改變的堅守，更是他們對未來幸福生活的展望與憧憬。

又過了幾個月，我再度訪問老墻，可已尋不見她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開闊的廣場。廣場上整齊劃一地擺放著各種類型的健身器材，大人、小孩玩得不亦樂乎，爆發出一片歡聲笑語。我上前詢問老墻的情況，得知老墻已被推倒，回答人的眼里儼然有一種悵然若失的失落之感，畢竟老墻是他們多年來的精神家園。然而，當我回望這一片開闊的廣場時，新農村帶來的巨大變化在他們的眼里又燃起了興奮的火焰。新生活的藍圖已在他們腳下鋪開，他們又開始了熱情的交談，話題中增添了對新生活的無限展望。望著他們樸實的笑臉，我微笑著，眼前仿佛又幻化出了老墻的身影。雖然老墻已不在，但她早已把那種淡然、踏實、樸素、厚重的氣息植入了莊稼人的血液，鑄成了他們堅實的初心。

明日，他們又將展開新的勞作；夜晚，我又將看到他們那燦爛的笑臉。

【評點】

“老墻”代表的是過去，是一種貧窮、落后，新建的廣場是新農村的象征，期間變化之大，令人驚訝，但不變的是農民的“初心”，是他們的堅守和展望。

這種“初心”既不崇高也不遠大，但它像“老墻”一樣樸實、厚重、讓人尊敬。農民的生活永遠是忙碌，永遠充滿著微笑，他們像火車一樣在自己的軌道上永遠奔馳。

文章從很小的角度寫出了當今農村、農民的變化，文筆細膩，平凡的“老墻”卻寫出了獨特的美感，令人回味無窮。

夏俊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