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星
傳統產業也可以大有作為,并不是一提什么產業就非得是新產業對舊產業的顛覆,我們把這種顛覆叫“破壞性創新”。
今天,打造“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已上升為國家戰略。有著2200多年歷史的廣州,對外貿易源遠流長,是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發祥地,秦漢時期,廣州便是我國對外貿易的第一大港,1757年,廣州更是成為“一口通商”之地。隨后,廣州的港口優勢一直延續至今2016年,廣州港的貨物吞吐量達5.2億噸,集裝箱吞吐量達到1858萬標箱,全球排第7。
“一帶一路”戰略下,作為“國家重要中心城市”的廣州,正在建設樞紐型網絡城市。作為全國海外留學生最多的僑校暨南大學,在吸引樞紐型人才、服務“一帶一路”戰略上,有著獨特的優勢和資源。為此,在廣州市委宣傳部、廣州市社科聯共同舉辦的“大學與城市—廣州地區高校校長訪談”活動中,《南風窗》記者專訪了暨南大學校長胡軍,以下是《南風窗》記者和他的訪談內容—
N-南風窗
H-胡軍
“一帶一路”戰略下的廣州發展
N:當下,作為國家重要中心城市,廣州要承擔更重要的使命,特別是“一帶一路”背景下,曾在歷史上作為海上絲綢之路的發祥地的廣州,該如何找回歷史的龍頭地位?
H:歷史上,廣州作為海上絲綢之路發祥地,有著天然優勢—靠海。但便利條件能否轉化為優勢?這確實是廣州面臨的挑戰。不過,作為千年商都,廣州的商業一直很發達,直到今天也依舊有深厚的商業基礎。
如今“一帶一路”和古代作為“海上絲綢之路”的廣州,時代背景和發展環境、基礎,完全不一樣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廣州還是華南的區域中心,是經濟中心,科技中心,這點沒變。這都是周邊城市無法代替的。
廣州提出打造“樞紐型網絡城市”,我看了,很全面,非常好。現在要打造的樞紐和明清時的交通樞紐不一樣,除了航運、航空等交通樞紐,還有人才樞紐、創新樞紐、信息樞紐等,這些都是廣州未來大發展的重要基礎。但我認為,廣州作為國家重要的中心城市,在文化方面,應該有更大的作為。
N:文化方面?您的理解和建議是?
H:城市是文化的容器,一座城市的軟實力是文化,就是廣義上的文化聚集和傳播。目前,廣州、珠海、深圳等,都有大學城。除了廣州,暨大在其他城市也有分校,但客觀地說,大學城的根和魂,其實還是在廣州。
畢竟大學不像企業,把廠房建起來,生產就可以了,大學深厚的文化需要時間和歷史積淀。廣州有這個基礎和優勢,也可以利用這種優勢,進一步弘揚和提升。習近平總書記也講了,“經濟是骨骼,政治是血肉,文化是靈魂。”
未來的城市競爭,最終是文化競爭,所以廣州要思考:我要培育一個怎樣的文化?要向外輸出和輻射什么樣的文化?我注意到,有專家曾講,產業和文化的特質有密切相關性,我對此是認可的,因為有什么樣的文化特質,就造就什么樣的產業。比如美國的可口可樂、漢堡包,一杯水、一個面包都能做到全世界去,做到那么大,背后是美國作為大國的文化。再比如德國,德國人嚴謹,甚至有些刻板,但在精密制造等工業領域,德國做到令世界嘆服的地步。印度的電子產業,多少帶有點宗教性質,印度人思維活躍,想象力很強。回到廣州,我們自然也需要有自己的文化特質,廣州要打造樞紐型網絡城市,我們的文化特質是什么?這點值得研究。廣州這么多年發展不錯,肯定也有自己的文化特質,關鍵是如何進一步挖掘和提升。
“一帶一路”下,我們需要引入和輸出什么?
N:您是從事產業發展研究的,“一帶一路”的戰略背景下,您對廣州的產業怎么看?需要哪方面調整和完善?
H:目前,一提到產業發展趨勢,很多地方都強調新材料、新能源、生物科技工程等,似乎一提傳統制造業就落伍了。其實不是這樣,傳統產業也可以大有作為,并不是一提什么產業就非得是新產業對舊產業的顛覆,我們把這種顛覆叫“破壞性創新”。
和破壞性創新相比,注重技改、對原有產業不斷提升,更關鍵。我在德國留學過,我發現德國人并不在乎發現什么新產業,而是如何把現有的做得更好。德國的工業都做到4.0版本了,其工業發展一波波的不斷提升。
所以堅持一個理念,持之以恒發展,優勢就會凸顯出來,而且無可取代。就廣州來說,作為大都市,作為樞紐型網絡城市,作為中心城市,如何發揮其在人才、金融、高端服務業等領域的聚集效應,是更為主要的功能。廣州集中全省2/3的高等院校,77%的科技研發機構,100%的國家重點實驗室,其作為大學、研究的優勢,可以發揮得更好。
N:我們知道,您在德國留過學,且對當地的工業發展做了研究,您認為,作為高校聚集地,廣州在服務和對接產業上,可以借鑒德國的一些什么經驗和做法?
H:德國技術創新搞得非常好,因為它有個“真正”的行業協會,下設研究所,研究所所長很清楚知道企業需要什么?它同時知道哪個大學能解決這個技術問題,這是非常厲害的平臺,能把各方需求迅速及時對接好。但在我們國內,通常是企業不知道大學干什么、有什么,大學也不知道企業需要什么?
德國工業創新的研究體系十分龐大,構成也比較復雜。但值得一提的是它的合同研究機構。合同研究機構是使學術知識同工業的特定應用研究項目聯系起來的媒介。著名的佛朗霍夫協會就是德國的主要應用研究機構,這個研究所的特點是:其研究目標是為中小企業的生產與創新開發服務,同時也為大企業和外國企業從事合同研究;有明確的組織目標和組織體系,由企業界、學術界、政府的代表所組成的管理機構決定它的研究政策和方向;它的研究得到政府的政策性資助。從而使廠商能以較低成本購得生產工藝和新技術;合作研究的主辦人通常是私營企業、工業聯合會、政府機構,研究的重點是應用研究,這種研究使學術界與企業界的資源都指向工業創新問題;協會下屬的研究所所長由有科研能力和企業家精神的人來擔任,通常是有經驗的經理和被證實的企業家,并在學術界和企業界有名望,以便適應市場需要進行技術創新。
服務“一帶一路”,暨大可做些什么?
N:作為一所著名僑校,暨大在服務“一帶一路”、服務廣州發展上的優勢是什么?
H:作為一所生長在千年商都—廣州的百年老校,暨大的優勢還沒有其他大學可以替代,我們在校的海外學生有12000人,其中在校的香港學生4800人—這相當于為香港辦了一所大學,比如香港城市大學只有2600人。我們在校的澳門學生近3000人,臺灣學生近1000人。剩下的海外學生中有近3000人來自“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東南亞,印度學生也主要聚集在暨大,我們有300多名印度學生。
目前,暨南大學的海外留學生是全國最多的。為此,我們的課程設置和相關知識的培訓,也和“一帶一路”相關,比如法律知識、外貿知識等以及中國政策的解讀。
在鼓勵學生創業方面,我們把“一帶一路”的學生納入眾創空間,此外,一些地方政府做“一帶一路”平臺時,我們學生也參與。畢竟他們對中國有哪些好產品和技術很了解,同時他們對當地情況又了解,起到溝通和橋梁作用。比如華為手機在阿聯酋、在迪拜,就把三星等其他品牌手機都打敗了,這些學生的推介功不可沒。這是我們暨南大學的優勢。
N:暨大作為全國海外留學生最多的高校,您認為原因何在?
H:原來全國有四大僑校,后來主要是暨南大學、華僑大學。這里有歷史政策延續的原因。但隨后政策調整,其他學校也可以招華僑了,我們提出了“僑校+名校”的策略,因為不是名校,人家不來,優秀學生招不到。十年過去了,“僑校+名校”取得不錯效果。在課程設置、教師配置、創新創業和招生考試等,暨大有自己特色,這是其他學校學不來的,這有歷史形成的體制機制原因。
但廣州作為一座大都市,廣州文化的吸引力和感召力,也是很多海外學生聚集暨大的重要因素。加上很多海外學生的祖籍是廣東,廣州毫無疑問最有吸引力。所以,“一帶一路”背景下,暨南大學和廣州大有文章可做,可合作的空間很多。高校與地方的協同整合,也是未來發展的重要趨勢,目前我們也在探究最好的協同整合模式。
N:有沒有統計過,畢業后,暨大海外學生在廣州的就業情況?
H:這個確實沒有統計過。不過,作為國家重要中心城市,廣州發展很快,他們在廣州就業的意愿還是比較強。當然,在就業上也存在一些問題,比如海外留學生要在國內考公務員,政策上會否放開?還有諸如醫保等問題。
當然,這不僅僅是暨大或廣州遇到的問題,關鍵是對優秀人才,我們有什么政策吸引他們?就像美國一樣,把全世界最優秀的人才都吸引過去,取得快速發展。在這方面,我們也可以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