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艷
(江蘇師范大學文學院,江蘇徐州221116)
優雅的人生姿態
——訪談朵拉
趙艷
(江蘇師范大學文學院,江蘇徐州221116)
訪談時間:2016年7月9日
訪談地址:馬來西亞檳城cititel酒店中華廳
朵拉,原名林月絲,出生于馬來西亞檳城,原籍福建惠安。著名作家、畫家。于中國、馬來西亞、新加坡和我國臺灣地區出版個人集共47本,于各地出版合集超過100本。曾任大馬棕櫚出版社社長、《蕉風》文學雙月刊執行編輯、《清流》文學雙月刊執行編輯?,F為《讀者》雜志簽約作者、鄭州“小小說傳媒集團”雜志簽約作家、世界華文微型小說研究會理事、世界華文作家交流協會副秘書長等。小說《行人道上的鏡子和鳥》被譯為日文,并在英國拍成電影短片,于日本首映。多篇小說改為廣播劇在大馬及新加坡電臺播出。曾被讀者票選為馬來西亞國內十大最受歡迎的作家之一,文學作品被譯成日文、馬來文等。散文及小說作品被收入國內多所大學、美國加州帕克萊大學分校、新加坡、馬來西亞以及我國香港地區等大學及中學教材。
趙艷:朵拉老師您好!很榮幸有機會對您做個簡單的訪談。
若從1983年《問情》正式出版算起,您的創作已經持續了三十多年,出版的個人專著有四十多本。您的毅力和創作熱情讓人非常欽佩。不同于中國有以創作為生的職業作家,馬來西亞有它特殊的文化和生活環境,華人女性以文學為生,做一個職業作家(而且是華文創作)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專職創作,要付出巨大的物質和精神努力,最終成果卻與付出完全無法對等,是什么一直支持著您,讓您這么多年堅持華文創作?
朵拉:至2016年共出版47本。有些是重復的,在大馬出版以后,大陸或者臺灣又出版簡體版和繁體版。
開始文學創作,是受到喜歡華文和喜歡閱讀的父母影響。每天閱讀,自以為是書看多了(怎么可能書看多了呢?),天真地以為自己會寫了。寫作是一種看似非常簡單容易的事,一支筆,一張紙,會寫字,就可以開始進行了。愛上寫作以后,沒大野心,亦無任何計劃和抱負,甚至沒有成為作家的志愿和理想。根本不在乎名和利,后來發現:是不知道應該對名和利在乎。也許從來沒有在外頭工作過,單純至蠢笨的程度。稿費不高,一直是稿費不高,也沒名氣,卻又不曉得去經營,更沒有智慧到沒回報的事應該馬上停止。傻氣兮兮埋頭寫到今天。只能說傻氣也可得利,起碼,變成今天讓人看起來具有堅持不懈的執著精神。
至于以華文寫作,可以說是受父母影響,尤其是父親,我念書的時候,他只看重我的華文和書法成績。對于今年已經八十幾歲的父親那一代人,這是可以理解的。中國在他心里,當年,仍算是祖國。不斷閱讀華文文學,日積月累,無形中根的文化逐漸深植在心里,也是自己不自知的。老師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他們在寫作上的鼓勵和贊美,滿足了孩子小小的虛榮心。所以你說的毅力和創作熱情,其實個人并無自覺。寫了很開心,便一直寫。熱情僅僅是因為自己喜歡,自己愛。不是真正的一種偉大思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竟然做了一世,真是快樂的人生。沒有過高的物質欲望,精神層面的滿足讓我更加快樂。
支持我堅持文學藝術創作的是:物質追求叫人的靈魂益發沉重,心靈的追求讓我有飛翔的空間。寫作和畫畫,是屬于我個人獨自享有的心靈空間。至于名利,則無可無不可。我從年輕時候開始就幻想要培養一種優雅姿態,希望可以一直維持姿態優雅到老。為名為利,如果需要折腰,那就不必。
趙艷:評論者一般認為您是一位女性主義作家,而微型小說最能體現您的女性意識,請問您是如何走上女性主義的創作道路的?
朵拉:20世紀80年代,臺灣“中國婦女寫作協會”請我出席“亞洲華文女作家交流會”,我是馬來西亞唯一一個代表。到了臺灣,發現臺灣的女性受到嚴重歧視。一個男尊女卑的社會,女性沒有發言權,甚至還聽說有男人打女人這種事情發生。這引發我思考我自己的國家——馬來西亞。那個時候開始意識到女性在社會上的卑微地位。馬來西亞是個多元種族、多元語言文化的國家,馬來人、華人和印度人和諧共處。當年三大民族攜手合作擺脫了英國的殖民統治。獨立后政治形式以馬來民族為中心,馬來民族在70年代末提出“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種文化,一種語文”的單元化政策,基于維護自己民族的語言文化,華人和印度人強烈反對。許多馬華作家(必須承認當年馬華男作家多過女作家這個現象)更加重視這民族間不易協調的矛盾,忽略了男女不平權現象。
世界上有一半的人口是女人,這50%的人口被歧視、忽略,沒有發言權,而且受到壓抑、欺侮和冷落。當話語權掌握在男人手上的時候,女性課題永遠都是次文化,甚至完全不予理會。當時我想,如果身為女作家也不開口替女性發出聲音的話,女人便永遠成為被輕忽的對象。兩性關系從此成為我最愛探討的小說課題。
從一開始為女性說話,就保持自省和溫和,我從來不是強硬的女權主義者。我的女性主義要求的是和男人平起平坐,更多要的是男人的尊重,沒有要站到男人的頭上去。說是女權主義,要的只是人權。
趙艷:在您這么多部著作中,散文和微型小說數量幾乎并駕齊驅,而二者又展現了截然不同的風貌。斗膽以您的書名概括,散文可以總結為“尋美的旅程”,而微型小說就是“掌上情愛”。對于散文和微型小說,您是有意識地對它們的主題和創作手法區別和劃分的嗎?您是出于怎樣的創作心態這樣劃分的?
朵拉:謝謝你總結了我的散文和小說的不同。
寫文章少有刻意。純粹是有感覺便想寫下來,創作的時候是誠懇的,卻與追求成名或者獲得其他利益沒關系,因此絲毫沒意識到要怎么去“做”,可以說根本不知道要針對主題,或者說不知道需要把創作手法區別與劃分。就是很自然地,用平常心去表達自己。藝術創作,無論是文學或者繪畫,對我來說,是興趣多于一切。為什么要為其他的什么和什么才去搞創作呢?生活中不是有太多不想做也得去做的事嗎?我自己難道就不重要嗎?況且,創作的時候,似乎住進了一個自己可以單獨跟自己相處的地方,我很享受這一點。
《尋美的旅程》,是南京大學劉俊老師給我的散文《迷路的蝴蝶》寫的評論。一路尋美,是在寫《心路,走向大馬藝術家》的兩本藝術評論的時候,應該是20世紀80年代末,看見羅丹說“人生不缺乏美,缺的是看見美麗的眼睛”,然后發現科技時代讓人進入一個“忘我”的時代。失去自己而不自知,心里覺得同情,但我們只是一般普通人,沒有能力去挽回。就從自己開始,用心去發現身邊的美,再試試影響身邊的人。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人生可以很豐富,但現代人把自己關在冷氣房間里,在一個機器上原地跑步,然后一邊看手機影片。沒有花草樹木,沒有鳥語花香,沒有新鮮空氣,運動就是重復肢體活動,靈魂各行其是。原本在身邊的大自然變得遙遠疏離,視而不見。人們把自己搞成一個機械人。最終忘記美是怎么一回事。
開始散文創作,因自己的個性比較直接,平常就愛素面朝天,覺得文章也應該如是。不喜歡彎曲扭結的表現法,或過分描繪打扮的濃艷文體。如果可以深入淺出,寫得像茶一樣最好。喝茶,都說茶沒有味道,但認真去品味,茶越喝越出味道??梢詫懗蛇@個茶的味道的樣子,正是我要的。寫著寫著,才明白什么叫先入師再出師。作為女性,也在歲月流轉里領悟了,把自己打扮得像沒有打扮,讓遇見你的人說,哎呀,你這是天然的美麗。其實,出門之前花費了很大的力氣和時間,才化出一副叫人看不出來的妝。文章也應該這樣刻意用心去經營,花時費神至看不出匠心的痕跡才呈現給讀者。
一路寫來,就順其自然。遇見看到,心里想什么,便說什么。創作的時候,其實極少刻意為了什么而去做,有人說文以載道,寫文章就要教人這樣那樣,可是,我哪有資格當誰的老師呢?自己都沒法做個好人,也不能做好一個人,只是在盡力而為,有些也不想為。人生的路,越走,腳步要越輕盈自在,步伐才輕松愉快。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追求,沒有對錯。教訓指導這回事,我不敢。寫的東西都是生活的體驗,心里的想法,也不理是大的小的散文。有編輯邀稿,說要大散文,我馬上和他劃清界線。一篇文章,如果沒法感動人心,再大,也大而無當吧?是這樣想的。
后來的散文多是在生活的旅途,或說生命的旅途中的感想,所見所聞如果觸發心中儲藏的某種感覺,就寫。用儲藏這個詞,是因為有些感覺,是很久以前看見聽到,有心動,卻不是心一動就能成為作品,于是便收著,期待一個點火的引子,一旦遇見,文章就出來了。
你說我的微型小說多是“掌上愛情”。是這樣的,這世界上有一半的人是女性,女性往往受到忽略,欺侮,甚至輕視。我是女作家,總想為女性做點什么,卻什么也不懂,于是“幻想”運用手上的筆為她們說話(也明明知道,可能什么也不能改變,什么都改變不了還是要去做)。發出的聲音要如海濤,一波續一波,才能夠讓人聽到和看見,就這樣累積了許多微型小說。
兩性之間,有許多共同點,也有很多相異之處。兩性無法好好相處,往往是因為了解不夠。如果通過小說能夠讓讀者意識到男女大不同這一點,也許對增進彼此的了解有點幫助。生命沒有完美圓滿,所以我的微型小說總是充滿遺憾。我也試圖從兩性看人性。可能我的作品不存在讓整個社會更為和諧的力量,卻有此期盼。
我喜歡畫畫,喜歡大寫意,可是畫畫時總要注意細節,要做好細節才能夠成就一幅好作品。我喜歡的微型小說是寫得淡淡的,素樸一點,不那么明顯露骨,要讓人讀過掩卷以后,還繼續在咀嚼。愛用一件小物品,生活中不被人注意的,或者說一個小事件,或者一句話來凸顯主題,那是因為我拒絕復雜的欲望,同時卻也拒絕過粗糙的日子,培養注意細節的習慣來讓自己變得更簡靜更細致些。做人也是如此,害怕當主角,不愿意成為注目焦點,朵拉開始是因為音樂的符號而觸發,選來當筆名,后來發現,躲啦,正好是我想要的。野心大志都沒有,只是對讀書寫作和繪畫具有強烈旺盛的欲望,躲起來每天讀書寫作繪畫,才是我喜歡的生活,生活可以過得隨意些,生命卻不要隨便?,F實生活當然有無奈無力,有失望沮喪,幸好有文學有藝術,讓我的生活起碼有一點境界和趣味,這樣生命才不會白過。
趙艷:讀您的文字感覺細膩流暢,自然親切,更帶一種古典意蘊,不熟悉的讀者可能無法想象您不是中國本土出生的作家,而是“在地”的馬來西亞華人作家。您的創作是否體現了潛意識的中華文化認同意識和“唐山情結”,讓您在創作中不自覺地尋覓文化原鄉、體現出中國的傳統審美觀?
朵拉:不能否認我的華文情結混合著“唐山情結”,這和父親的影響有很大的關系。在我父親的意識里,他很喜歡吃福建海蠣煎,那其實是我祖籍惠安鄉下的食物。父親一歲時南來,對中國應該沒有印象,但身為中華民族一分子,中國的食物、中國的文化很自然地在血液里流淌。這種潛移默化的中華文化根不僅流淌在我這一輩人的血脈中,到我女兒這一輩,她們還是受到中華傳統文化的熏陶。在過去那個年代,南來的華人家庭都不富裕,但是我的父親和叔叔會在家里訂閱報紙,整排屋子只有我們家人訂報紙,別人想要看就會來我們家借報紙。這對我的影響非常大,基本上是一種潛移默化的中華文化的訓練。長大之后,喜歡讀書,發現中文書多得簡直讀不完,中文之美讓我不自覺沉浸其中,無法抵抗。
老一輩的南來華人,都是抱著來大馬掙錢的愿望,最后葉落歸根還是想要回到中國。在他們的潛意識里只有中國才是故鄉,才是祖國。而到我父親這一代,馬來西亞獨立了,南來華人有了正式的身份,成為馬來西亞公民。老一輩們依舊視中國為自己的祖國(就像林丹和李宗偉比賽,他們仍然為中國隊加油),后輩們則意識到自己馬來西亞華人的身份。我就是馬來西亞華人,我在馬來西亞出生長大(所以我們喊宗偉加油)。懂事以后,“唐山”只能成為一個符號,是祖父南來之前的故鄉,是我的祖籍國,我的原鄉。
馬來西亞的文化受到四大文化影響,印度文化、回教文化、中華文化和西方文化,在這四種文化相互影響之下,卻又產生了英華文化和峇峇(Baba)娘惹(Nyonya)文化,英華文化和峇峇娘惹文化的融合,就出現了屬于我們自己的南洋(馬來西亞)文化。
在寫作的時候,從沒意識自己是馬華作家的身份,我為自己而寫。不妨說,是“南洋”的文化教育,讓我們成為有自我的人。因為曾經接受華文教育,生活在華人家庭,父母親具有華人傳統文化思想,他們都喜歡閱讀,當然就是華文書籍。我們家,包括叔叔姑姑,從小都喜歡閱讀。耳濡目染的環境下,造就了我的閱讀嗜好。你提到的“創作中不自覺地尋覓文化原鄉、體現出中國的傳統審美觀”,綜合許多學者的評論,應該是事實,但卻不是蓄意而為。
趙艷:我知道您也是馬來西亞一位有成就的畫家。蘇軾贊美王維的作品是“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讀您的文學作品不禁也有類似的感嘆。您的作品中處處都縈繞著中國古典文化之美。能同我們分享一下您是如何同時成為一名優秀的華文作家和水墨畫家的?
朵拉:開始學習水墨畫,是因為80年代末接到作家朋友的來信,竟是用電腦打字,看著整齊干凈的信,突然有了文化使命感,擔心毛筆字未來的方向,應該往哪里走呢?在沒有文房四寶的地方,學習水墨畫,能夠堅持下來,靠的還是興趣和喜愛,說使命感,那就過于偉大了。
我的本分工作就家庭主婦。寫作和畫畫是我不守本分的業余生活。不過,我一直把家庭和孩子放在首位。孩子成為我生命中的至關緊要和重要,為孩子做的一切不叫犧牲。
平常日子陪孩子讀書,自己也讀書。一起讀書的歲月過去了,但那份每天有一段閱讀時間的溫暖和親愛一直跟著時間向前,變得益發珍貴,包括書里優美的中國文化,孩子同時受到影響。今天她們兩個都寫書,出書。
等到孩子上了中學才比較認真看待文學和繪畫創作。孩子上大學后,每天幾乎用所有的時間來讀書、寫作和繪畫。應邀到世界各地去參加文學會議和畫展,演講和交流。喜歡中華文化,喜歡文學創作,喜歡藝術創作。做自己喜歡的事,非??鞓贰V劣诔删?同時成為了一位作家和畫家),是意外收獲。那是時間大神送給勤奮的勞動階級的花紅。
趙艷:馬來西亞至今不把華語創作的作品納入國家文學,而您多年來始終堅持使用華語創作。您認為馬華文學要得到持續發展,要在此地得到話語權需要朝哪個方向努力?用馬來文創作會是馬華作家今后的創作方向嗎?
朵拉:年輕時候也曾經想過朝向馬來文學創作的方向走,家里長期訂閱馬來文文學雜志DEWANSASTERA,還曾經把馬來文文章翻譯成華文。完全不是因為馬來文學是國家文學。只是想更好地溝通,更理想地和諧相處。
過后卻因為太過沉迷中文書,太多中文書看不完呀,最后不得不做了放棄馬來文學創作的選擇。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很容易叫人忘我地投入。
作為馬來西亞華人,我必須承認一個事實,至今為止,馬來西亞政府并沒有阻止或者禁止華文寫作,而是給予這個國家的每一個民族都可以自己的民族語文創作的自由。是,馬華文學至今仍不是國家文學,這是馬華作家一直在努力的方向,我們不會放棄,一定會堅持到底。
盡管沒有被納入國家文學,但馬華文學一直在持續發展中,可能因為不是國家文學,于是很多人在想象中就覺得馬華文學不能夠得到最好的發展。我不以為這是根本的理由,不管在任何一個國家,或說任何一種語文的文學,文學創作一直是小眾的。沒有多少人愿意用追求物質的時間和精力,來交換精神和心靈追求。
馬華作家用馬來文寫作的也有。但應該不會是全體馬華作家今后的創作方向。馬來西亞是多元民族的國家,多元文化讓我們的生活更加豐富多姿。各種不同民族用不同語文創作,各自自由發展,這是百花齊放的姿態,多元文化的珍貴和價值逐漸讓世人注目,而且是值得推崇和鼓勵的。我們更期待的是,有更多翻譯家,把作品互相翻譯,通過文學讓不同民族之間增進了解,彼此更好地溝通。
趙艷:多年來您經常到中國訪問講學,參加有關的華文文學會議,近年又受多所中國大學的敦聘擔任客座教授。就您的觀察和了解,您對中國的華文文學研究有何印象?為了深化研究,您有何建議?
朵拉:我只能說說自己粗淺的了解,并針對中國的海外華文文學研究而言。之前對東南亞華文文學有興趣的是南方的沿海省市,如福建、廣東等,后來江蘇一帶也開始對海外華文文學進行研討。北方地區對東南亞華文文學似乎缺乏認識。關于東南亞華文文學研究,當年最早是廈門大學、汕頭大學這兩所大學開始的吧,暨南大學似乎有后來居上的傾向。江蘇一帶的研究仿佛更側重在臺港和北美。
海外華文文學有兩大版塊,東南亞華文文學不受重視是因為(公認的)水平比較低。這是有歷史因素的。當年南移的華人,多是勞動階級,文化層次不高。他們的下一代受的又都是海外國家的教育。就算是華文教育,水平也相對比國內要差很遠。歐美和北美的華人作家大多是從中國出去的留學生,受過專業的中文系訓練或是學院派出身,華文基礎比東南亞華人深厚太多。也因為同是真正的中國人,研究者可能備感親切。
東南亞華文水平低落有其政治環境的背景。研究學者便知道。我們是一出生便在那個環境,比如在馬來西亞,馬來語才是國語,馬來文學才是國家文學。以華文寫作完全是靠自己瞎子摸象。不像歐美或北美的華人作家,先有優良的文學培養,出國以后成為作家。
從前看了不少中國研究者對東南亞作家的贊賞,溢美之詞有點過分,相信是因為學者們心懷慈悲,更多的欽佩是在精神上的感動而非文學創作的優秀表現。身為馬華作家,非常感動和感謝,但仍以為不應該抱同情的心態來做研究。雖然明知道,東南亞華文作家仍然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但我想,他們更愿意接受的是關懷而不是憐憫。
趙艷:據我所知,在中國,您是享有較高知名度并擁有相當多讀者的馬華作家之一,您可以分享一些創作經驗給中國的文學愛好者嗎?
朵拉:每次在中國演講,讀者的熱烈反應都令我吃驚和感激。其實我沒有什么特別的經驗,可能生活環境和體驗不一樣,因為畢竟在不同的國家成長和生活,使得中國讀者充滿好奇。不論身在何地,文學創作需要的是:讀書思考和觀察。“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對寫作都有大幫助,都要通過思考才能下筆。
最重要的是動手寫。
有野心有抱負或是無為而寫作,皆無大礙。有人寫是為了收獲,有人寫是為了過程。享受過程已經足夠,可能沒有大的物質回報,但是,心靈和精神的豐富,尤其是一直在親近,仿佛從來沒有離開過中華文化,便已經是最大的回報。
責任編輯:莊亞華
10.3969/j.issn.1673-0887.2017.01.004
2016-10-08
趙艷(1992— ),女,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