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靖州
2016年10月,國內著名的汽車玻璃生產商福耀集團宣布在美國投資建廠,引發了社會各界的關注,一起普通的中國企業“走出去”的個案引發了全民對實體經濟企業經營環境的關注。雖然相關看法帶有較強的個人感受,但也確實觸及了當前中國經濟的一些深層矛盾和問題。近年來,隨著國內外經濟形勢的變化,在內部產能過剩、外部需求萎縮的情況下,人工及原材料成本持續上升,土地、能源、物流、融資等成本居高不下,稅費負擔高企,我國實體經濟企業成本上升、利潤下滑的趨勢明顯,部分行業、企業經營十分困難。相關調查顯示,原材料在企業成本中占比雖大但近年來一直保持在相對穩定的水平,人工成本上升在經濟持續增長的條件下也是大勢所趨,企業當前面對的最大困擾,是種類繁多、彈性較大的“制度性交易成本”,即“由于體制機制問題而造成的經濟、時間和機會等各種成本”。在經濟運行進入“新常態”的下,經濟增速的下降弱化了企業消納成本的能力,利潤率的下滑使得經濟高速增長時期企業可承受的成本超越了當期的利潤邊界,而制度性交易成本往往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對企業的生存與發展在邊際意義上起著關鍵性的作用。
為降低企業成本,我國政府近年來出臺了一系列簡政放權、旨在減輕企業負擔的政策措施,如推進商事制度改革、取消或下放行政審批事項、下調燃煤發電上網電價、下調社會保障費率等。2016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把“降成本”作為經濟工作的五大關鍵點之一,降低企業經營成本,釋放市場活力,成為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重要抓手;國務院發布了《降低實體經濟企業成本工作方案》,把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作為降低企業成本的六大任務之一。黨的十九大強調,必須把發展經濟的著力點放在實體經濟上;堅持去產能、去庫存、去杠桿、降成本、補短板,優化存量資源配置;激發和保護企業家精神,鼓勵更多社會主體投身創新創業。“降低實體經濟企業成本”成為我國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的長期舉措。準確把握制度性交易成本的內涵,深入剖析制度性交易成本的成因,是出臺針對性政策措施,明確中長期的體制機制改革方向的前提。
交易成本是主流經濟學中被廣泛使用的一個概念,是發生交易所產生的費用。交易成本起因于所有權的轉移,是分散的所有權、私人財產和交易的產物。一筆交易的參與者必須尋找相互的交易伙伴,交易伙伴間必須傳達和交換商品的信息,商品的相關信息必須被描述、檢查、稱重和度量,商品交換的條件必須經過談判的過程,雙方達成的商品交換條件要以契約的形式記錄下來,契約的執行需要一系列的保障條件……,交易過程的每個環節都在存在外生于商品生產過程的成本。因此,交易成本是與商品的生產成本相對應的概念。
對企業來說,企業的生產、經營與管理活動要發生交易與談判活動,其耗費是企業內部的成本;企業外部的交易與談判活動的耗費,即外部交易成本。外部交易成本的來源主要有兩個領域:一是來自市場的,即企業在市場中與其他企業進行交易的耗費,是市場交易成本,由于其源自企業活動本身,與企業的交易技術有關,可稱為技術性交易成本;二是來自政府的,即企業遵從政府各種制度與管制措施的耗費,由于其源自企業活動之外,與政府管制密切相關,可稱為制度性交易成本。因此,企業制度性交易成本是與企業技術性交易成本相對應的概念,是指企業遵從政府管制的耗費,它不僅表現為企業遵從政府管制過程中的資金耗費,也包括人力、時間方面的耗費,因政府管制導致的企業生產經營過程中的不公平待遇也是制度性交易成本的重要表現形式。
一種觀點認為,制度性交易成本是經濟制度運行所需要付出的成本,反映的是人與人之間、人與社會之間關系的成本;只要是交易成本,必然與制度有關,因為只要有“交易”就必然產生交易規則,規則的執行必然帶來成本。程波輝認為,企業制度性交易成本,就是企業因使用各類公共制度而支付的成本,包括宏觀調控制度、產權制度、稅費制度、融資制度等各層次的制度,這種成本是企業自身經營成本以外的。這種觀點的合理性在于,企業所有的成本都與政府管制有關,土地、原材料、人力、能源、物流、融資等雖是市場化的生產要素,但政府管制卻會導致其價格扭曲;稅費及行政審批帶來的成本則直接與政府管制有關。當前,通過一系列簡政放權措施,由行政審批帶來的制度性交易成本大大減少,但企業稅費負擔較重、融資成本高昂、物流成本居高不下仍未得到根本上的改觀,而制度是這些成本形成的重要因素之一。這種觀點幾乎把企業生產經營各個環節的成本都納入制度性交易成本之中,是廣義視角的制度性交易成本。
另一種觀點認為,從財政的角度看,制度性交易成本可以直觀、量化地表現為政府收入;我國政府收入分為稅收收入和非稅收入兩大部分,近年來有50%左右的政府收入是在稅收之外形成的;稅收之外的政府收入對于制度性交易成本的結構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該觀點的合理性在于,無論何種形式的企業制度性交易成本,最終都會轉化為企業的資金成本,資金的支出必須意味著有著資金的收入,從政府的收入結構中能夠一定程度上反映制度性交易成本的形成。從狹義上看,企業制度性交易成本包含在企業管理成本之中,同時也反映在政府收入之中,主要是政府向企業的收費。
《降低實體經濟企業成本工作方案》把制度性交易成本與稅費負擔、融資成本、人工成本、能源成本、物流成本列為降低企業成本的六大任務。可見,實踐中是把制度性交易成本與政府的稅費收入及其他一些成本分開的。本文所分析的制度性交易成本,比狹義視角要寬,比廣義視角要窄。
企業制度性交易成本可以從不同的維度進行分類。從成本形式的角度,可分為正式制度性交易成本和非正式制度性交易成本,前者是指企業遵從法律及制度明確規定的管制措施的耗費,后者指企業遵從法律及制度規定之外的管制措施的耗費;或分為顯性制度性交易成本和隱性制度性交易成本,前者指能夠通過公開途徑獲得的企業遵從政府管制的耗費,后者指不能夠通過公開途徑獲得的企業遵從政府管制的耗費。
從成本形態的角度,制度性交易成本呈現資金、人力、時間、機會四種形式,分別對應企業遵從政府管制過程中四種耗費。但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制度性交易成本最終都是以資金成本的形態體現的,人力成本、時間成本、機會成本最終都會轉化為企業的資金成本。
從企業生命周期的角度,制度性交易成本可分為開辦企業的成本(準入與注冊登記并獲取相應的執照)、獲取公用事業的成本(水、電、氣等公用事業耗費)、內外貿易的成本(國內貿易、進出口貿易各個環節)、產權管理的成本(注冊或轉讓產權)、繳納稅費的成本(繳納稅費的衍生性耗費)、獲得信用的成本(資金融通的衍生性耗費)、執行合約的成本(執行合同及其帶來的合同糾紛的解決)、破產或中止的成本等。也就是說,企業在整個生命周期內都要遵從相關的政府管制,每一個環節都有相應的成本耗費。
從政府行為的視角,對應政府的“越位”、“錯位”與“缺位”行為,可分為越位型制度交易成本、錯位型制度交易成本和缺位型制度交易成本。
從制度性交易成本的層次看,可分為宏觀制度性交易成本和微觀制度性交易成本。前者指因改革不到位、政府與市場關系未理順導致整體營商環境不佳,進而對所有企業生產經營活動都增加成本耗費的制度性交易成本;后者指因政府的具體管制行為不恰當,對特定企業生產經營活動或生產經營活動的特定環節增加成本耗費的制度性交易成本。
只要企業發生交易行為,就會產生交易成本。與技術性交易成本一樣,只要存在政府管制行為,就會產生制度性交易成本。不同歷史階段及經濟社會發展水平下,政府管制的方式與方法、廣度與深度有所不同,企業制度性交易成本的表現形式與水平也不同。
世界銀行發布的《營商環境報告》表明,我國近年來營業環境持續改善,在全球經濟體中的排名不斷上升,2014、2015、2016、2017 年中國在 189(2017年為190個經濟體)中的排名分別為96、90、84、78名。反腐敗斗爭的持續高壓態勢及“放管服”改革的深入推進,使得一些顯性制度性交易成本大大減少。但也有一些顯性成本轉化為了隱性成本,比如企業開辦登記相關收費大大減少,但政府相關部門可指定中介或社會組織收取過高的經營性服務費用。政府的直接收費雖然少了,但通過設置一些門檻或條件,企業要達到門檻或條件仍需要向一些社會機構支付相關的費用,如企業生產建設中的各種許可、評估與評價。有些部門面向企業的直接收費取消后,卻改頭換面以其他名目繼續收費,如一些“紅頂中介”或協會組織,依托行政權力和行政資源進行強制性收費。正是由于一些制度性交易成本的“隱性化”,使得政府部門與企業在成本水平上認識有較大的差異。政府直接面向企業的收費降低了,但一些依托政府部門的公共機構或市場組織的收費卻增加了,導致“按下葫蘆起了瓢”,企業總體的負擔水平卻沒有顯著減少。
各級政府降低企業制度性交易成本,主要集中在資金性成本方面,對資金成本之外的人力、時間與機會成本重視不足,而在企業生產經營過程中,人力與時間支出、機會的損失也會影響到企業效益,進而轉化為資金性成本。經過新一輪的簡政放權,企業開辦登記方面的費用幾乎全部取消了,也就是說這方面的資金成本基本上沒有了,但在企業開辦與經營過程中,一些行政性許可辦理的時間較長、步驟繁瑣,即使對相關流程與要求十分熟悉,也要花費不少的精力。而開辦企業的人對這些程度往往不甚了解,更增加了申請的難度。一些企業出于便利的目的,往往請中介代理。人民日報的調查就發現,審批權下放但審批事項往往沒有減少,沉淀到基層的審批事項工作量較大,工作質量反而受到影響;本來為效率而設的網上申報,往往更加“耽誤時間”;與顯性的收費相比,“折騰”企業的成本最該降。
2016年娃哈哈集團董事長宗慶后在接受采訪時表示,娃哈哈集團每年要交500多種稅費。新聞一出引發了社會高度關注。財政部、國家發展改革委專門對此進行了核查,結果表明:娃哈哈集團提供了所屬131家企業2013年以來曾發生過的續費項目共533項,2015年有實際支出的項目有317項,刪除重復計算后有212項;企業繳費項目與實際項目存在較大差異的原因,一方面是國家及地方政府近年來已取消了工商注冊登記、海關監管、征地管理、檔案保管等費用,另一方面,一些收費項目如資產評估、開業公告、商標注冊等企業并沒有開展。即使是“簡政放權”后的212項收費項目,對企業來說也是偏多了。
涉企收費主要有三種:一是政府性基金收費,是為支持特定事業發展,由政府依據相關法律法規向企業征收的各種基金、資金、附加或專項收費,如:水利建設基金、電影事業發展基金。二是行政事業性收費,指政府或準政府機構向企業提供公共服務時收取的用于彌補服務成本的費用,如:證件證照類收費、鑒定類收費、檢驗檢疫收費等。三是經營服務性收費,指公共機構、社會組織或中介機構向企業提供勞動、技術、信息、設施等服務時收取的費用,如:公路車輛通行費、公證服務費、評估服務費等。
在全國性簡政放權的大背景下,各地區在貫徹落實國家相關政策措施的同時,也結合地區實際,出臺了一系列的減政放權措施,通過清理和規范涉企行政事業收費,一定程度上減輕了企業負擔。但不少企業依然反映各種收費還比較多、負擔還比較重,主要原因是:雖然行政機關和事業單位面向企業的經營服務性收費減少了,但代行政府職能的社會團體、中介機構,涉及行政審批前置、市場監管和準入等具有強制壟斷性的涉企經營服務性收費單位、行業協會商會等準政府經營服務性收費仍大量存在。部分社會團體或組織及相關市場機構,依托政府部門所賦予的權限,還在向企業收取名目繁多的各項費用。而有些社會組織或機構,其存在的基礎就是向企業收取相關費用,只要其存在,便不可避免地以各種形式向企業收費。
企業對外開展經營活動是以合約的形式進行的,執行合約的效率與成本對企業關系重大。在我國法制不健全、信用體系建設不完善的情況下,企業執行合約成本偏高,主要表現在企業間拖欠貨款現象比較普遍,對違約現象的法律訴訟成本較高。一是中小企業地位弱勢,權益難以得到全面保障。中小企業沒有形成穩定的商務或社會關系,在以大企業為核心的供應鏈中處于弱勢地位,在定價權、貨款結算條件等方面較為被動。受到損失后,由于標的金額較小以及我國在相關領域制度的不健全,導致追討損失的成本相對過高,致使中小企業難以實現維權。二是法律訴訟成本較高。目前,涉企訴訟案件普遍審理周期長、執行難度大,企業在提起訴訟后需墊付大量的訴訟費、保全費、執行費、鑒定費等司法費用,同時承擔著高額的律師費成本。一些合約糾紛即使勝訴,執行起來也困難,種種因素使得一些糾紛最終不了了之。三是企業間互相拖欠貨款現象普遍存在。企業間拖欠貨款的問題在我國始終存在。上世紀90年代我國就集中開展了清理企業“三角債”的工作。當前,我國逾期付款的企業比例仍居高不下,企業的高杠桿、融資成本高及傳統行業的盈利能力低下,都使得企業間拖欠貨款問題日益顯現。
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雖已基本建立,但并不完善,政府與市場的關系尚未完全理順,一些領域市場的決定性作用未完全發揮,政府作用的發揮還存在越位、缺位與錯位的現象。國際經驗表明,市場經濟越發達的國家或地區,企業制度性交易成本越低;我國的現實也表明,越是發達的地區,企業制度性交易成本越低。涉企收費名目繁多,就是政府職能在某些領域存在錯位;生產要素價格偏高則與要素市場發育不完善、政府對要素市場的干預有關;法制環境的缺失則是政府的“缺位”。
在建立和完善市場經濟體制的過程中,我們也不斷在出臺一些保護市場的制度,但有些制度并不能得到很好地落實,無效或低效的制度增加了企業的制度性交易成本,有效的制度不能落實也會增加企業的制度性交易成本,現實中就存在越是守規的企業越吃虧的現象。雖然出臺了很多保護市場的政策與制度,但由于保護市場的“生態”體系未完全建立起來,政策與制度往往落于碎片化而難以實施,一些地方政府、機構往往繞開制度,導致制度失靈。
“金字塔”式的科層制管理模式下,越是“塔”底變革的成本就越高,行為沿襲慣性是“理性”政府最優的選擇。但越是“塔”底,變革的邊際收益也越高。簡政放權與降成本的政策措施難以在基層落地,政府行政管理存在慣性。一些民營企業就反映,黨的十八大以來,經濟發展的軟環境有所好轉,但政府“不作為”的問題更加突出。一些部門的工作人員在崗不在狀態,在位不做事,不擔事、不管事,不擔當、不負責,不該做的事不敢做,但應該做的事也不去做。雖然政府單位的門好進了、工作人員臉好看了,但事情難辦了。有些企業反映,很多大項目,即使條件都具備,各個方面都符合要求,但由于涉及到的政府部門領導沒有工作動力,不研究、不考察、無態度、無要求、無時限,因為不簽字致使工程遲遲不能啟動;即使簽字了,也會因為相關審批手續周期過長,使得企業無法第一時間投入生產運營,無形中增加了企業的成本。
制度性交易成本因政府管制而生,政府的越位、缺位與錯位都會產生制度性交易成本,改革政府,推進政府職能轉型,建立與市場經濟體制相適應的行政管理體制,是降低企業制度性交易成本的治本之道。
1、推進依法行政,建設法治政府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把“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作為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之一;黨的十九大提出,要“建設法治政府,推進依法行政”。國家治理體系是包括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和黨的建設在內的一系列的國家制度體系,政府在國家治理體系中居于核心位置,是國家制度體系的主要制定者和執行者。政府治理能力的現代化是整個國家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前提,而政府行為的規范化、法治化則是政府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先決條件。規范化要求政府的行為應當有完善的制度安排并在制度的框架內形成良好的秩序;法治化要求“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政府作為行為主體必須充分尊重法律的權威,不能存在有超越法律的權力。為此,應當全面推進依法行政,堅持“法無授權不可為”的原則,在建設服務型政府的同時,建設法治政府,把政府提供公共服務的行為納入法治軌道。
2、繼續實施大部門制改革和精兵減政
存在一個部門就要擁有相應的服務與管理職能,就相應延伸出一些收費與審批事項。而在機構不斷膨脹的情況下,機構也有著通過收費彌補開支的傾向。從1984年起,幾乎每年都提出要減負,但效果不佳,與政府與市場關系未有效厘清、政府機構過于龐大有關。如果不從根本上解決政府與市場的關系問題,建立科學合理的部門分工與用人機制,企業負擔即使減下來,還會反彈。黨的十九大就提出,要“在省市縣對職能相近的黨政機關探索合并設立或合署辦公”。通過大部門制改革,把相近的職能歸到一個部門之中,能夠簡化企業辦理各種登記與審批事項的流程,減少企業的人力與時間成本;通過精兵減政,減少部分財政供養人員,減輕財政支出壓力,能夠消除相關部門為彌補供養人員而向企業收費的動機。
3、在地方政府及政府部門之間引入競爭機制
市場機制能夠實現成本最小化就在于“競爭”。政府作為公共產品的供給主體,處于壟斷地位,但如果能在政府內部設計一些競爭機制,有利于各部門及各級政府競相提高公共產品供給水平。應通過考核機制、稅收制度等制度安排,在地方政府及政府部門之間引入適當的競爭機制,鼓勵各級政府和各政府部門競相為企業提供高質量、低成本的公共服務并從中獲得收益。
市場經濟條件下,政府與企業不是對立的,而是一種共生關系。但現有的各種管理制度以及在實施過程中還存在一些對立的因素。因此,構建市場經濟條件下商業友好型政府管制環境,既是更好發揮政府作用的要求,也是企業的普遍呼聲。
1、簡化審批流程,減少政府與企業間的信息不對稱
企業生產經營中與政府打交道是不可避免的,要使企業與政府的交往中成本最小化,就要把涉及企業登記與審批的事項集中起來辦理。應當進一步推行一站式審批、集中審批,利用互聯網技術實行網上審批,使得企業登記與審批事項不必分時間、分部門地逐一辦理。企業的主要精力用地生產經營活動之中,企業管理人員在本行業可能是專家,但不一定全面地掌握政府的政策與制度。企業在遵從政府的政策與制度辦理相關業務的過程中,了解、掌握政府的政策和制度就會耗費相當大的精力。為此,市場上專門有代企業辦理各項業務的企業,企業為省時省力,往往通過支付一些費用委托中介辦理。建議各級政府,尤其是基層政府,應當建立政府政策與制度的發布平臺,使得企業方便地掌握相關的政策與制度,減少企業與政府間的信息不對稱。政府各管理部門信息分割條件下,企業辦理各項業務,都會提交相應的資料,無形中增加了成本。應當通過電子政務系統建設,推動非保密信息的共享,使讓企業提供自證材料的過程在政府間信息共享中解決。
2、引入科學決策機制,涉企政策與制度的制定應聽取企業的意見
政策與制度都是要解決問題的,而服務對象的訴求應當成為政策與制度制定時的主要決策依據。黨的十九大提出,要“轉變政府職能,深化簡政放權,創新監管方式,增強政府公信力和執行力,建設人民滿意的服務型政府”。其中,人民滿意是服務型政府建設的最終目標,轉變職能、簡政放權、創新監管則是實現人民滿意的途徑。近年來,我國政府不斷深化公民在政府決策中的參與機制,通過社情民意反映制度、專家咨詢制度、重大事項社會公示制度及社會聽證制度等方式,公民參與民生領域政府決策的范圍不斷擴大。居民與企業是政府服務的兩大對象,在政府服務企業方面,也應強化企業的參與機制,把企業滿意作為服務型政府改革的另一個重要目標。因此,各級政府在制定涉企政策與制度時,應當傾聽企業的呼聲,把企業的訴求反映到政策與制度中。
3、支持由專業性社會組織發布區域性營商環境報告
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的前提是要摸清企業到底承擔了多少制度性交易成本。目前,我國社會各界對制度性交易成本的表述主要是定性的,普遍認為企業制度性交易成本比較高,但企業制度性交易成本有多高、表現在哪些方面很難說清楚。為鼓勵各國競相提高政府監管效率,并為政府管制改革提供可衡量的基準指標,從2003年開始,世界銀行每年都會編制和發布全球《營商環境報告》,把政府對企業的監管細化為若干領域的若干指標,根據相關制度條文及企業反饋對指標進行打分進而得出各個經濟體營商環境指數。該報告以特定經濟體代表性地區的商業監管法規為樣本,覆蓋了全球絕大部分經濟體,對于不同經濟體之間的營商環境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對于中國營商環境的分析,該報告主要是以北京、上海等發達地區為樣本的,因此,對于國內不同區域間的營商環境比較則參考意義不大。國內一些政府機構、科研單位及社會組織也會定期或不定期地發布企業負擔調查報告,有的能夠反映出地區間企業負擔水平的差異,但很大程度上只反映了制度性交易成本的若干方面,尚不全面和系統。因此,建議由各級政府委托社會組織,或由社會組織自發開展全國性或區域性營商環境調查分析,形成全國性或區域性營商環境報告并向社會發布。科學編制并公開披露營商環境報告,有助于全社會系統地、動態地了解企業制度性交易成本的情況,也有利于各地區在掌握本地區優勢和短板的基礎上競相地改善營商環境。
企業遵從政府管制中的人力、時間與機會方面的成本一般是被動形成的,因為耗費企業的人力、時間與機會并不能為政府帶來收益;而涉企收費則往往是主動形成的,由于政府相關部門及其工作人員能夠受益,具有向企業收取管理和服務性費用的動機。另一方面,企業人力、時間與機會等方面的制度性交易成本與行政管理體制機制有關,應放到行政體制管理改革的大背景下統籌考慮;企業公用事業成本與管理體制有關,法制建設也非朝夕之功。因此,短期內要減輕企業制度性交易成本,涉企收費的空間相對比較大。
1、清理和取消不合理的涉企收費項目
應對各級政府開征各項行政性和經營性收費項目進行梳理、清理和規范,摸清針對企業征收的規費條目,按照全面深化改革的導向和政府職能轉型的目標進行優化調整。對合法合規的收費項目,應統一收費標準,更多地采用費率與企業經營收入掛鉤的方式收取。嚴格控制各級政府針對企業的收費項目和類別,對收費項目和費率向全社會公開,新增收費項目應廣泛征求企業的意見,根據企業的實際需求進行收費項目與費率的調整。建議實行行政服務中心集中收費制度,不再向各執法部門單位發放非稅收入票據,同級非稅收入要全部在同級政務服務中心財政收費窗口集中繳納。建立健全的涉企收費維權機制,降低企業維權成本。
2、涉企收費項目實行清單管理,建立全國統一的收費查詢平臺
亂收費主要是由于不透明導致的,收費透明的情況下,存在社會輿論的壓力,會使得相關部門與機構的收費行為收斂。因此,增強涉企收費的透明度,使得涉企收費在陽光下進行,是減少亂收費的主要手段之一。建議在各級政府推進涉企收費清單制,面向企業的各類收費,按性質分門別類地向社會公開。在現行全國企業負擔調查系統的基礎上,建立全國統一的收費查詢系統。各級政府及各個部門的收費項目都納入系統管理,對進入系統的收費項目進行合法合規性審核;企業可進入系統,對本企業交納的各項費用進行查證,系統中不存在或收費費率不一致的,企業有權拒絕交納。
3、進一步規范行業協會商會等社會組織涉企收費
社會組織針對企業的收費應當遵循必要和自愿的原則。行業協會、商會等社會組織本質上是為企業服務的,為企業服務所形成的成本理應由企業負擔。向企業的收費應是必要的,但應能夠解決企業的實際問題。社會組織對企業的收費不應帶有強制性,只有讓企業自愿交納費用,才能使相應的支出真正用到為企業服務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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