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明英+徐學書
〔摘要〕 晚清民國時期川西北民族地區存在地方官府管理、地方官府與土司土官雙重管理、土司土官管理、部落自治等多種政權管理類型。受復雜的政權管理、地理環境和族群因素等影響,該區域國家法律、土律土規、習慣法、鄉規民約和僧規戒律等多種法規并行。處理案件和糾紛時,地方官府按國家法律法規處置,土司土官主要按土律土規和習慣法處置、重大案件移送官府處置,自治部落按習慣法處置,鄉規民約、僧規戒律分別對民眾和僧尼具有較大行為約束作用。習慣法、鄉規民約、僧規戒律在社會治理中作用巨大,至今在當地社會生活中仍有重要文化影響。推進民族地區當代法治建設,應注重發揮習慣法、鄉規民約、僧規戒律在法治體系建設中的補充作用。
〔關鍵詞〕 川西北;法規類型;文化影響
〔中圖分類號〕K339.8;D9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769(2017)02-0167-04
川西北民族地區①是我國第二大藏族聚居區和羌族主要聚居區。該區域晚清民國時期存在多種政權管理類型及社會法規類型,社會法規中的習慣法、鄉規民約、僧規戒律在維系社會秩序、規范社會行為、調節社會關系中發揮著巨大作用,至今在當地傳統社區的社會生活中仍具有重要文化影響,在我國民族地區極具代表性。為此,本文特對晚清民國時期川西北民族地區實施的法規類型進行梳理分析,通過認識該區域近代實施的法規類型情況,增進對該區域當代推進法治建設的社會文化基礎情況的認識,為促進該區域及具有類似情況的其他民族地區的當代法治體系建設,完善我國民族地區當代法治體系,提供參考。
晚清民國時期川西北民族地區法規類型的多元化,首先源于該區域多元化的行政建制。與之相應,該區域的法治出現了在不同的政權管理類型區域,按照不同法規類型處置違法違規案件和糾紛的狀況。雖然晚清民國時期有關該區域法規方面的記載極為缺乏,但從地方志、歷史碑刻、民族學調查資料尤其是20世紀五六十年代初少數民族社會歷史情況調查資料中的零星反映,仍可知其概貌。根據有關資料,清代晚期川西北民族地區在處理違法違規案件和糾紛中,地方官府直接管理區由官府依照國家法律和官府頒布條規處置;地方官府與土司土官雙重管理區,官府通常只處理重大案件和糾紛,一般案件和糾紛由土司土官按土律土規、習慣法處置,被處理者若不服土司土官處置可請求地方官府裁決;土司土官管理區主要按土律土規或習慣法處置;部落自治區按習慣法處置;漢族和羌族鄉村一般案件和糾紛盛行按鄉規民約處置,重大案件和糾紛送官府或土司土官處置。
其次,從地理環境和族群狀況來看,川西北民族地區的地理環境,嚴重制約著該區域農牧業、交通和商業發展。晚清民國時期,該區域人們出行難且交通成本高,商品交換盛行以物易物。由此,普通案件和糾紛多在村寨或部落內部協商解決,涉及賠償主要以本地物產實物賠償了結,請求官府解決較少。而該區域在晚清民國時期為多民族大雜居小聚居區域,使該區域成為多元文化并存區,不同族群各有自己的文化傳統,在法治觀念和處置方式上呈現出多樣化,從而影響到該區域因族群差異而呈現出多種法治狀態并存現象。如漢族通常由官府處理案件和糾紛,藏族的各族群通常分別由土司土官、部落頭領、部落或村寨會議、寺院等處理案件和糾紛,羌族通常根據案件和糾紛大小由村寨會議、村寨間會議、土司土官、官府逐級處理等。
根據有關文獻資料,晚清民國時期川西北民族地區實施的法規類型包括法律條規、土律土規、習慣法、鄉規民約、僧規戒律等五大類。
(一)法律條規
法律條規包括國家制定的法律、國家和地方官府頒布的條令規章。在官府直接管理的城鎮、關堡地區,民眾違反法律條規的行為通常由官府直接按法律條規處置。納入編戶管理的漢族和羌族鄉村、官府與土司土官雙重管理區和土司管理區的重大案件和糾紛,由廳(縣)、州、省等各級地方官府處理。官府處理土司土官管理區的案件,通常根據官府律例并參考實際情況、當地舊有案例審決。土司土官違法違規時,治下民眾可上告官府,由官府視情節依律裁決懲處。
1988年編印的《阿壩州志·文物志》(油印稿)收錄有清代晚期岷江上游地區關于漢族和羌族編戶、藏族土官的一些官府告示碑,編戶和土官皆須遵守朝廷和官府法規條令。如茂縣溝口鄉水磨坪村(今為羌族村寨)境內的清道光七年“治安管理碑”,刊刻總督部堂、布政使司、三憲頒行的條規,開篇即稱“蓋聞朝廷者施法之地,鄉黨者奉法之臣”。條規規定“里民有不孝不悌犯盜犯奸者”等劣跡“俱書于板榜以示懲戒”,“殺鄉地人等”重罪須“稟地方官從嚴懲處,或地方官拘□□□□□□□衙門指實控告,以憑查辦。”對惡跡被書于板榜懸于明亭墻壁之人,若損毀明亭板榜,按律“杖一百流三千里”。〔1〕黑水縣扎窩鄉西里村(今為藏族村寨)清光緒七年“查辦松潘番務鹽運使銜統帶達子軍即補道”所立“白爾窩告示碑”,針對當地人“偷搶西番雜谷牛馬,遂致聚眾械斗,幾釀巨禍。本道系兵查辦,探悉各情,應執法嚴懲,先行示諭,解散調取各該頭目,當堂質詢。現西王作巴雜谷□□及猼玀子(注:此系對當地人的蔑稱)土官□不笑等,均遵斷具結。本道……定章程十二條,務交松潘鎮廳出示曉諭……嚴加管束。如再有越界搶□事,即將該管土官并偷搶之人照章嚴治其罪。”〔2〕
據民國六年《松潘縣志》卷四《土司》記載,晚清民國時期的松潘(轄地包括今松潘縣、九寨溝縣和川甘青交界區黃河上游草原大部分區域)境內有72個“西番”部落(大多為今日所稱安多藏族),清代分別封各部落首領為土千戶、土百戶、土目。各部落案件處理,清代晚期隸松潘鎮中營及同知管轄、民初歸漢軍統領第二營營長會同縣知事管理的拈佑、熱務、牟尼三個部落,峨彌、七布、麥雜、毛革四個部落,阿思、和藥、下坭巴三個部落,寒盼、商巴、祈命三個部落,平番營管理的大姓、云昌、小姓六關等部落,南坪營所轄五個部落,“夷情由鎮廳委員查照夷情辦理”〔3〕;清代晚期隸松潘鎮漳臘營及同知管轄、民初歸漢軍統領漳臘營營長會同縣知事管理的羊峒八個部落、后山五個部落,“所有夷情由漢軍統領漳臘營長會同縣知事查照舊例辦理”〔4〕;隸屬漳臘營管轄但地處偏遠的包座等5個部落,鐵布、撒路等七個部落,班佑上12個部落及鵲個、郎惰兩個部落,上、中、下阿壩三個部落,“夷情輕者,土司頭目自行判決;如遇重案,稟請文武長官委員查辦。”〔5〕民國初年縣內辦案,“凡遇夷案輕者,由寨主解決;重者乃由縣城文武會辦。”〔6〕
《羌族社會歷史調查》(1986)收錄有清光緒27-28年茂縣黑虎溝羌民控告管轄他們的岳希土司坤世泰惡行、要求將土司管轄改由州府直接管轄的狀紙,四川總督(大憲、督憲)、巡撫(軍憲)、布政使(藩憲)和茂州正堂等對羌民告狀案的批示(領頭告狀人楊天耀抄件)。據狀紙和批示反映,岳希土司治下170余戶羌民因不堪土司坤世泰濫用酷刑、苛派差錢等惡行,經向州府申述告狀、州府派員查實,被總督、巡撫、布政使三大憲批示處以“摘去頂戴,由州查看,并飭該土司即將刑杖(原文作“伏”,他文皆作“杖”,據改)銷毀,不得濫受苛索,以杜流弊。至黑虎三寨土民楊天耀等一百七十余戶,暫歸該州兼管。”〔7〕
《阿壩州志·文物志》(油印稿)收錄有清光緒3年理番府知事發布的禁止轄內五土屯(在今理縣境內)四土司(在今馬爾康縣境內)官弁濫收規費中飽私囊的布告碑文,布告稱:“公正為行政大綱,清廉尤居守□重……聞理屬屯土官弁,凡有襲補之事,必出規費……苛虐其下,征求克扣,不但補規費之疑,而又有盈余以肥己,殊屬大干法□□應□□禁革……所有五屯四土承襲拔補……不得克扣苛斂,以至百姓困苦……五屯四土官弁人等,知悉自示之后,該官弁等□□□□自新,勿再蹈營謀,克扣故習致于咎矣。”〔8〕
(二)土規土律
晚清民國時期,川西北民族地區少數土司制定有土規土律,既有成文法規也有不成文的法規約定,這些土規土律有報請官府批準者,也有土司自訂者。
《阿壩州志·文物志》(油印稿)收錄有清咸豐3年汶川縣“瓦寺二十八寨土民會同汶城紳士保甲公立”的藏族土司瓦寺宣慰司《差役條規碑》。碑首為“詳定批準”四大字,碑文稱該碑為汶川縣正堂“為給發斷碑以垂永遵事案,查前升道憲徐詳奉總督部堂琦(注:即四川總督琦善)批準詳定瓦寺各項差役條規事,宜開列于后。”具體包括土司每年定期發給各塘土兵的茶面銀兩、耕種和秋收差役及每日發給當差人的糧食、上交貝母、土舍跟役、每年修繕道路橋梁差役、兵差和塘遞差役、土司署上班和三江官寨會首差役、土司官背(背夫)差役、土司減免土民耕種官田的種糧、每年土民上交官麥糧及禁止土司開設油房榨油、開設燒房煮燒(酒)、將山林佃寫給漢民砍伐燒山(耕種)等內容共14條。〔9〕
《阿壩州志·文物志》(油印稿)收錄有清代晚期茂州羌族土司牟托巡檢司訂立并刻石立于牟托村內垂示土民的《源流土規碑》。碑文稱“凡新舊土民當遵土規所有條程,序列于后勒堅,民以垂示不朽云爾。”碑文具體列出了關于禁止侵擾茂州地界、外來投宿人員管理、禁止酒后狂言妄語和惹是生非、禁止好食惰農和累債逃亡、遇難忍忿事向土司申述、應納差糧鹽稅和差事雜派錢時限等8條土規,文末明確“以上數條,各宜各遵守。違重究,定照土律治罪加杖。”〔10〕
據《甘孜州志·政治志·土司篇》記載,康藏地區的德格宣慰司在清初制定了通行于轄區的“十六套政法”和“十套教法”成文法,成為轄區內后世歷代土司、頭人、寺廟遵行的最高土律。具體執行時進行量刑,則形成了包括反叛、逃亡、欠債、抗差、殺人、傷人、盜竊、婦女淫亂、誣良為盜、離婚、強奸、瀆神等類案件和執行逮捕傳訊人員的開支共13條成文法。〔11〕
晚清民國時期,理番廳轄的梭磨、卓克基、松崗、黨壩4個長官司(今屬馬爾康縣,為嘉絨藏族土司),有不成文的15條土律,包括英雄猛虎、懦夫狐貍、地方官吏、聽訴是非、逮解“法庭”、警告罰款、使者薪給、殺人命價、傷人抵命、狡狂洗心、盜劫追賠、親屬離異、奸污罰款、禁止狩獵、捕魚傷生等內容。〔12〕甘孜州的毛丫長官司也在自己的轄區內制定了13條不成文土律,包括禁止偷搶和傷害人命、禁止打獵和傷生、偷盜案件處理規定、禁止搶劫本村人財物、禁止內部事情外傳和外部事情傳入、禁止自由搬遷牧場、夏季牧場搬遷事務安排、差民槍支彈藥配備及其差役和著裝規定、秋季賽馬會規定等方面內容。〔13〕
土規土律不僅適用于此地區普通民眾,也適用于貴族和僧侶,但實際執行中對貴族和高級僧侶極寬松,對普通民眾和普通僧人較嚴苛,若能繳納足夠的錢物也可減免刑罰。僧侶在寺院內的一般違規犯戒行為由寺院按僧規戒律處置,在地方的一般違規犯戒行為由土司授權的人員處置或應寺院請求移交寺院處置,但殺人、放火、放毒、強奸、私生娃子等重罪一律提交土司按百姓犯法同樣懲處。〔14〕
(三)習慣法
習慣法是晚清民國時期川西北民族地區沿襲歷史最悠久、使用最廣泛的傳統法律,它不僅是土司土官處理案件、部落村寨和普通民眾解決糾紛的重要法律依據,也是官府承認的日常處理轄境內少數民族普通案件的重要法律依據。民國六年《松潘縣志》卷四《土司·附夷俗類志》記載境內“西番”(今安多藏族):“若遭殺斃,索取牛羊、布匹、銀茶等物以償命價。捕盜至死亦令失主賠償。遇有爭執,集眾論辯,援引數十百年陳案為例以解決。”〔15〕即反映了當地番人部落按習慣法處理案件的傳統。該書記載清代晚期境內偏遠部落“夷情輕者,土司頭目自行判決”,民國初年“凡遇夷案輕者,由寨主解決”,當地番人部落按習慣法解決案件,反映出晚清民國時期當地番人部落自行按習慣法處置所發生的輕案,得到了地方官府的承認。
總體上看,晚清民國時期川西北康巴、安多、嘉絨等藏族族群的習慣法既保留了當地一些古老的習慣法傳統,也受到了吐蕃王朝時期藏王松贊干布頒布的“在家道德規范十六條”和藏傳佛教僧規戒律的極大影響,主要針對反抗謀害土司活佛、不敬土司和尊長、外逃、殺人放火、盜竊搶掠及訛詐財物、非婚生育和強奸淫亂、抗糧抗租抗差抗稅、不出征和未備齊彈藥、毀壞他人財物、打獵傷生、褻瀆神靈、法會及年節打架斗毆擾亂公共秩序等行為。〔16〕遇有疑難案件,采取神明判決方式決斷。如理番廳境內五屯四土地區,讓當事人雙方到寺廟菩薩像前或請喇嘛念經后各執一次骰子,由土司、守備按骰子點數多少做出判斷;或讓被告用手從煮沸的油鍋中撈針,未被燙傷者無罪;卓斯甲土司還用“排路”的方法進行斷案。〔17〕德格土司對盜竊案的被告否認自己盜竊、原告無人證物證時,采取鞭打被告的同時由喇嘛念經九遍,每念完一次經審訊一次,九次審訊之后被告仍否認,當場宣布被告無罪,責令原告賠償被告與告發失物相當的財物。〔18〕
色達草原30多個瓦修部落,分屬于瓦修“骨系”的“十八大修”與“十八大察”兩大支。筆者2005年在色達調研時了解到,各部落雖有基于人數多少的部落大小之別,但各部落的社會地位與權利皆一律平等,無高低貴賤之分。如果部落成員之間發生糾紛,由部落頭人主持按慣例處置或召開部落成員大會協商解決;部落之間發生糾紛,由“骨系”部落大頭人主持按慣例協調解決或召集骨系部落會議民主協商解決。
晚清民國時期部分羌族村寨亦盛行習慣法。《阿壩州志·文物志》(油印稿)收錄有立于茂縣曲谷鄉河西村的清咸豐元年當地羌人納木什勺所立河東十二寨大眾商議多起案件的議話碑。該碑以漢字按當地羌人不流暢的漢語表述口語記述了該次商議的議案內容(故錯別字多且語句生硬拗口),所議案件據文意包括兄弟不受命搬糧案、為55兩銀吊死人案、殺死無也(人名)案、搶酒案、打人案、彩禮錢案、下毒娘舅未遂案、兩案合并為一案解決案、兩家人打一家人案、兩人打一人案、提刀弄斧(威脅他人)案、為賬目糾紛找本人不找家門兄弟案、打他人家民房門檻案、男女青年偷情案、外人未到齊不下葬案、河東人五次捐咂酒案、為人情獲取三兩銀案、送五個包子未送到致未能成席案等18起不同類別和輕重的案件。〔19〕雖然碑文未列出處理結果,但由十二寨眾議這些案件,顯然是這些案件違反了當地傳統的習慣法規,故集眾商議處置。
2009年筆者在茂縣松坪溝鄉巖窩寨調查時了解到,當地羌族人從民國時期至80年代一直盛行習慣法,凡是違反村寨祖輩傳下的老規矩,如不承擔村寨集體勞務義務、不尊敬老人和愛護小孩、在村內偷盜和損毀他人財物、在外不維護本村集體和同村人聲譽利益、在外惹是生非導致村寨集體利益或村民個人利益受損、不能站在村寨集體立場與受到村規嚴厲懲處而被逐出村寨的親友(包括至親)徹底斷絕關系等等,皆將受到嚴懲(如罰勞役錢物、穿標識所犯案圖畫的衣物、接受村民集體吐口水和用柳條乃至木棍鞭打、逐出村寨等)。
(四)鄉規民約
晚清民國時期的川西北民族地區,漢族村寨和部分受漢文化影響大的少數民族村寨,還訂立有鄉規民約以約束人們的日常行為,尤以岷江上游和涪江上游地區的漢族和羌族村寨較為普遍。如《阿壩州志·文物志》(油印稿)就收錄有清光緒十六年汶川縣雁門鄉月里、放馬坪、大寨、羅褂答四村首人(寨首)公立的鄉規民約碑。碑文記錄了四寨人共議遵守的三條規約,包括不謹慎接納遠方投宿人將扭送官府、各村人提起公議事情不按規定交錢將扭送官府受刑、各村人發生口角是非不遵守告狀程序將罰款等三方面內容。〔20〕
(五)僧規戒律
晚清民國時期的川西北藏傳佛教寺廟皆有僧規戒律約束僧人行為,違者將由執法僧鐵棒喇嘛負責執行懲罰。各寺廟所實施的僧規戒律主要為藏傳佛教寺廟通行的“五戒十善”,個別土司制定有本轄區的僧規戒律(如前述德格土司制定的“十套教法”),還有一些規模較大、影響較大的寺廟制定有本寺廟的寺規,與“五戒十善”一起施行。
晚清民國時期川西北民族地區作為地理環境相對封閉的多民族大雜居小聚居區域,文化面貌復雜多樣,其實施的五種法規類型包括了當時我國民族地區所有的法規類型,在我國民族地區法制史上極具代表性。在實施的五種法規類型中,朝廷和地方官府的法律條規主要用于處置重案,土規土律須服從朝廷和地方官府的法律條規,土司土官、百姓和僧人皆須遵守朝廷和地方官府的法律條規、土規土律及習慣法而無法外之人。習慣法在日常案件處置中廣泛使用,發揮作用巨大,鄉規民約和僧規戒律則構成法律補充并在鄉村民眾和寺院僧人管理中發揮重要作用。
受地理環境、經濟發展和交通條件等多方面因素影響,該區域晚清民國時期的一些傳統文化因素仍然根深蒂固地延續下來,曾經在日常案件處理中發揮巨大作用的習慣法及對僧人行為具有重要約束作用的僧規戒律,至今仍在當地傳統社區的社會生活中發揮著重要文化影響,鄉規民約在部分地方依然發揮著調節社會關系和人們行為的重要作用,這種狀況在當前我國民族地區亦具有一定代表性。在川西北民族地區及有著類似情況的其他民族地區推進當代法治建設的進程中,應當注重發揮習慣法、鄉規民約等在法治體系建設中的法律補充作用,將其作為國家和地方法規補充形式納入法治體系建設的框架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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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謝 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