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麗英
生態現代化理論剖析
林麗英
作為生態資本主義的主要流派之一,生態現代化企圖在維持資本主義制度的前提下通過生態技術革新、市場生態化轉向、生態政治變革等舉措以實現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共贏為目標。由于資本主義制度框架下這三個舉措對實現目標都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因此生態現代化理論雖然能夠在短期內、局部地區緩解生態問題,卻并不能從根本上克服生態危機。
生態現代化;批判;生態技術
伴隨資本主義國家生態問題的嚴峻,民眾生態意識的覺醒以及愈演愈烈的生態環保運動,資本主義國家開始在理論上反思解決生態危機的路徑,在實踐中嘗試解決生態危機的方法。“這些在現代民主政治體制與市場經濟機制共同組成的資本主義制度架構下,以經濟技術革新為主要手段應對生態環境問題的漸進性解決思路與實踐,可以整體概括為生態資本主義。”[1]按照解決問題的思路不同,生態資本主義可以具體劃分為四個主要流派,即生態現代化派、綠色國家派、環境公民派權和環境全球政治派。其中,生態現代化理論的影響最大,它認為“通過市場經濟競爭和有能力國家推動下的綠色革新就可以不必對現行的經濟社會制度結構和運作方式做大規模或深層次的重建而實現‘環境’與‘發展’的兼得或共贏”[1]。因此,生態現代化理論的核心要素可以概括為一個前提,一個目標和三個舉措。即資本主義制度的前提;實現環境保護與經濟發展的并重和共贏的目標以及發展生態市場經濟、生態技術革新和生態政治變革等三個舉措。生態現代化理論經過產生、發展到逐步完善,現今已成為諸多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和地區環境治理與環境變革的理論基礎,在全球范圍得到推廣和應用。生態現代化理論能否在資本主義制度這一前提下通過三個舉措來實現目標,從根本上解決生態危機呢?生態馬克思主義者對此做出了否定了回答,本文將集中論述。
市場在西方資本主義國家中歷來備受推崇。市場經濟在經濟人假設的基礎上,以價格的高低向市場主體發出信號,讓生產者據此做出決定,實現資源的優化配置。當近代特別是現代資本主義面臨越來越嚴峻的生態危機時,他們相信,“資本主義市場經濟內部可以利用的經濟手段和機制,特別是價格機制,是解決生態問題的最好方法”[2]、“只要在經濟決策中賦予環境以適當的價值,環境就能得到更好的保護。”[3]這是一個用市場杠桿修復被破壞的環境的過程,或者說是一個現代經濟制度按照生態理性進行改革的過程。將外在環境成本內在化的做法包括通過排污收費、征收環境稅等實現產品生產周期中各個階段的防止污染、回收利用等。不可否認,發展生態市場經濟的這一舉措明確肯定和賦予了自然生態環境中的某些要素及其組合以“資本”的價值,并試圖在商品的生產、經營和管理過程中體現與實現“生態資本”的價值,對于商品生產中防止污染、節約資源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但希冀通過市場的生態化轉向就能解決環境問題,明顯高估了市場的作用。
(一)市場不能合理衡量出自然界的價值
從橫向來看,自然資源和生態環境的價值是多方面的,包括經濟價值、審美價值、生態價值等,而且某些自然資源的價值人類至今并未完全辨識。從縱向來看,自然資源的維持和生態環境的平衡具有環境價值,是人類得以生存的基礎和必要條件。因此,資源與環境的價值本身很難進行估價,更不能簡單地用經濟尺度進行分析。顯然,生態現代化的支持者只看到了資源環境的經濟價值而忽略了其他,而且在對資源環境進行經濟分析時,也只是從當代人的立場和角度出發做出判斷,這必將導致極大低估資源環境的價值。市場經濟的時間視野具有有限性,自由市場的價格“只能反映當前存在的消費者對相對估價所發出的信號,而無法反映那些還沒有出生的消費者對相對估價所發出的信號。”[2]153因此,市場的價格機制衡量商品價格的功能是短期有效的,它更加看重商品現在的而不是將來的價值。歸根究底,“自然不是商品,任何試圖把自然看作商品和讓自然從屬于自我調節的市場規律的做法都是非理性的,都會由于自然賴以繼續存在的必要條件即再生產能力的喪失而導致生物圈的嚴重破壞。”[3]33生態市場主義試圖用價格機制去衡量自然界的價值,這無異于嘗試量度不可量度的東西,是非常荒謬的。
(二)市場不能將外在成本內在化
市場既然不能合理衡量出自然界的全部價值,那么,市場機制當然就不能從根本上將環境成本內在化。而且,希瑟·羅杰斯還認為,現代市場經濟的復雜分工和整體性也決定了將外在成本內在化是不可能的。“如果想通過把所有社會成本、環境成本納入商品成本的辦法為我們所使用的東西定價,我們無法想象它們會有多么昂貴。而且我們也沒有辦法進行成本的界定。假定要計算一袋烤薯片的成本,我們從哪開始?是從薯片廠呢,還是從紅薯地?僅僅考慮農夫生產紅薯所用拖拉機的環境成本就夠了,還是要考慮美國為支配全球石油市場而開辟的戰場(以便為拖拉機供油)的環境成本?誰有權威來確立或監管這一計算成本的復雜過程?要是把地理因素考慮進去,就更加復雜了。全球市場日益聯為一體,如果美國的政治家決定把環境的外部成本納入產品中去,而俄羅斯和中國的政治家不打算這樣做,美國企業會接受嗎?所謂通過市場將外在成本內在化的觀點聽起來似乎在理,實際上卻是不可行的。”[4]
(三)實施舉措有失公平
為了將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的社會成本內化到生產成本和市場價格中去,生態現代化的支持者堅持“污染者負擔”的原則,針對部分污染環境的行為進行征稅。例如征收二氧化硫稅、水污染稅、固體廢物稅、垃圾稅等。這些征收環境稅的舉措看似非常公平,但現實情況卻并非如此。眾所周知,自然環境本身具有一定的自我凈化能力,在生態環境自凈能力范圍的排污行為并不會破壞環境、對環境構成威脅,只有當人們向自然環境傾倒的污染物超出其自凈能力時,才會表現為環境惡化和生態破壞。從歷史和現實來看,造成環境污染和資源耗竭的根源是企業的逐利行為。它們作為當前有限資源的主要消耗者、環境污染的主要負責人,在其中攫取了巨額財富,本應該在生態破壞和環境污染治理當中承擔主要責任。而對于廣大的普通勞動者而言,由于多方面的原因,他們已經需要承受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帶來的身體的傷害,如果還需要和資本家集團負同樣責任,承擔生態治理的成本,那這些舉措就是有失公平的。環境稅也就淪為了表面上公平,而實際上保護企業家既得利益,并謀求環境治理資金的好聽的謊言。
“生態現代化理論”只關注改善已經出現了的生態環境破壞的現實,而不思考生態環境破壞背后的動機,也拒絕或不接受環境保護動機的道德追問與批評。它們忽視了人對自然界的依賴性,采取一種簡化主義的方式對待自然,“自以為一切事物都有價格,或者說,金錢是所有價值的最高體現”[3]25,這種情形即是馬爾庫塞所指稱的資本主義的“商業化的自然”。它指引人們用商人的眼光看待自然環境,僅僅用交換價值來看到動植物,導致大自然越來越屈從于商業組織和商業活動,大自然的地位和作用極大地縮小了。正是這種從商人的角度看待自然界的行為,最初帶來了人與自然之間的異化,如今又成為了庸俗經濟學家保護自然環境的手段。生態現代化的提出從某個層面上說明了資本主義極度功利、商業化和反生態的本質。針對這種將自然資源納入經濟核算體系,給自然資源定價的行為,馬爾庫塞很明確地指出,這種觀點是站不住腳的,因為經濟理性肆虐的地方,生態理性很難發揚光大。所謂“商業化的自然觀”,它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而是產生問題的原因,“屆時一個企業可以通過支付更高的費用來合法地污染更多的環境”[2]151。
技術是人類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方法、技能和手段的總和。歷史上每一次科學技術的進步都帶來了人類改造自然能力的巨大提升、能源利用方面的革命和經濟的迅速騰飛。因此,在資本主義的發展面臨資源的枯竭和生態環境惡化的今天,資本主義的政客和技術官僚們很自然地將希望寄托在科學技術的改進上,認為通過改進技術可以提高資源的利用效率,實現資源的循環利用和可再生能源對不可再生能源的替代。同時,現已出現的生態環境問題也能通過技術應用得到處理和改善。也就是說,在面臨資源枯竭和環境惡化時,“技術的魔杖最受歡迎,似乎可以提高改善環境又不影響資本主義機器順利運轉的可能性”[3]86。那么,通過科學技術的進步能否擺脫生態環境的惡化,解開能源危機的死結呢?生態馬克思主義者對此做出了否定的回答。
(一)技術運用存在杰文斯悖論
“杰文斯悖論”是英國經濟學家杰文斯描述的一種奇特的現象,即技術的改進雖能提高自然資源的利用效率,但并不意味著對該種資源的需求會有所減少。杰文斯論述這一悖論首先是為了反駁他生活時代一些人對煤炭使用情況的美好設想。在《煤炭問題》中第七章“論燃料經濟”中,杰文斯指出:“任何制造行業的進步都會刺激其他許多行業的需求,并最終直接或間地導致對煤炭的需求”“蒸汽機的每一次成功改進都進一步加速了煤炭的消費。”[3]88-89出現這種現象的原因在于效率的改進會導致生產規模的擴大。杰文斯悖論在今天能源的使用過程中仍舊存在。在美國近五十年的歷史上,幾乎每一位總統都努力尋求實現能源獨立。例如尼克松在就職宣言中提出生產幾乎無污染的汽車,承諾到1980年實現能源獨立;福特的獨立藍圖計劃指出1985年實現能源自給自足,并發起了重新發明汽車的計劃;克林頓宣布實行新一代汽車合作項目;小布什資助氫燃料汽車和插入式混合汽車的研究課題;奧巴馬實行能源新政等。這些計劃或項目的實現依賴于通過技術的改進以提高能源的利用效率,同時降低可再生能源的成本并提高其使用比例。幾十年間美國在能源利用技術和新能源開發技術方面進步明顯,甚至“美國光伏太陽能發電成本已能與火電比肩”[5],但能源獨立的夢想并沒有實現,相反到“2007年美國石油進口已經增加到1250萬桶/天”[6]。而且,“據英國石油和天然氣巨頭BP發布的《2014世界能源統計年鑒》顯示,從全球角度看,自1999年以來,美國能源消費總量首次超過中國位居第一,高達每日1890萬桶。與此同時,美國能源需求日增加40萬桶”[7]。“對此,BP首席經濟學家ChristofRuhl的解釋是:(美國能源)消費增速是由美國工業擴張所引發。”[8]
(二)新技術的運用與普及存在能源赤字
能源赤字是指生產新能源或者將不可直接利用的能源轉化成可直接利用的能源的過程中消耗掉的能源遠遠多于它能夠生產出可直接利用的能源的情況。能源赤字的存在意味著沒有能源利潤。至今為止,能源赤字的現象在利用新技術開發和使用新能源以及環境治理時都普遍存在。對于不可再生能源而言,隨著人類將容易開發的能源開采殆盡,不容易開采的礦藏的凈能源值是在下跌的,繼續開采理論上是可行的,但是為此所耗費的能源會更多。由于資源變得越來越稀缺,循環利用是必需的,而且減少原材料的數量也有助于保護環境。但循環再利用的過程需要花費能源、勞動力與其他原材料(如果增加使用人力和畜力,可以做的更多)。對于可再生的能源如核能、太陽能、風能、生物能等情況也是一樣的。核能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為資產階級所推崇,人類也能夠通過技術的改進降低它的危險性,但鈾卻是不可再生資源,使用的時間有限,而且隨著鈾礦的開采變得越來越不容易,鈾的生產成本在不斷提高。當前,主要資本主義國家實施了大量優惠政策以促進新能源行業的發展和普及。但這些補貼和優惠來自于整個經濟體系的收入,而這些收入大部分又是靠傳統能源創造的。此外,由于技術的改進,一些國家的某些可再生能源的生產在即使沒有政府補助的情況下仍舊能夠以較有競爭力的成本價格與天然氣和火力發電形成競爭,但不可否認的是建造太陽能電站、風力發電站卻需要消耗大量能源和原材料。可再生能源的利用嚴重依賴于不可再生能源,又如何指望前者能夠完全替代后者呢?至于將海水變為淡水、將貧瘠的土地變得肥沃則更由于能源赤字而只能是美好的幻想而不具有現實可行性。
在環境治理方面也同樣存在能源赤字。在利用技術減少環境污染時,有相當一部分的技術并沒有根本解決環境問題,而只是實現了一般的、局部的和有限的轉移。例如,溫室效應催生了所謂碳捕捉和儲存技術,但是,解決這一問題卻又面臨著尋找適合的山洞和巖石來封鎖液化二氧化碳的難題。再如,某些廣告鼓吹使用燃料電池的汽車無排放物,現實情況是在其他的地方存在為生產氫和燃料電池而產生的大量的有毒物質,信息通訊技術也是類似的情況。這就使得在環境治理方面出現“按下葫蘆浮起瓢”的現象,等人們把一種污染物控制住了,另一種污染物又成為問題。
(三)技術政治化導致唯有符合資本主義利潤的技術才能得到推廣和運用
技術政治化是技術的發展與使用受到政治的限制、制約、影響和改變的現象。雖然技術的出現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國家的產生,但國家一旦出現,技術便開始被意識形態化,并與政治、經濟和文化模式交織在一起,成為維護統治的一種工具。在資本主義社會,技術的目的、轉移和后果都與服務于資本主義的統治、盡可能多地獲取經濟利潤有關。也就是說,在資本主義世界里,技術的命運取決于其是否能夠帶來利潤和經濟增長。如果能,那么資本家階級就會鼓勵和支持;相反,則會打壓和抑制。當然,何種技術會被選擇成為維護統治和獲取利潤的工具則會不斷改變。20世紀四五十年代至21世紀伊始,核能具有絕對的威懾力,同時也是一種能夠帶來高額利潤的硬技術,因此成為主要資本主義國家大力支持的技術類型之一。而近十多年資源短缺、環境惡化,特別是全球氣候變暖的出現導致綠色發展成為勢不可擋的時代潮流,綠色發展和循環經濟成為搶占新一輪國際競爭制高點的必然要求。因此,主要資本主義國家開始不遺余力大力投資和支持綠色技術的發展。“據中國國際環境與發展合作委員會首席顧問專家技術支持組統計,歐盟將在2013年之前投資1050億歐元支持歐盟地區的‘綠色經濟’,促進就業和經濟增長,保持歐盟在‘綠色技術’領域的世界領先地位。”“奧巴馬政府在其提出的‘綠色振興計劃’中,將建立1500億美元的‘清潔能源研發基金’,在未來10年進行可再生能源技術開發,使整個社會經濟加快向以新能源為代表的綠色經濟轉型,帶動整體經濟增長。”[9]主要資本主義國家在綠色技術方面的大量投資不是由于向往環境友好型社會,而是出于在新一輪國際競爭中獲勝的考慮和對經濟利潤的追求。這進一步說明,科技只不過是一個工具而已,它究竟給人類帶來的是福祉還是災禍,完全取決于人類自身。這正如湯因比和池田大作所認為的:“僅僅依靠科學本身的進一步發展不能消除公害,無論是科學家還是現代的所有人,都必須在自己生命的內部改變對待自然的態度。”[10]
生態現代化主張“參與—治理”型的生態政治模式,強調市場作用的同時,肯定政府在環境管理中的不可或缺性,當然,他們反對政府對環境治理的極權主義和環境管制。政府應該采取更加分散、靈活、交互的行政模式實現環境治理,實現命令控制型的環境管制向分權式、靈活性的協商民主的行政管理的轉向。而且他們認為,政府的宏觀調控能在實現減少資源消耗的同時增加人力投入,達到同時解決就業問題和環境難題的目的。國家可以通過大力投資和發展生態技術和生態工業,在減少資源投入的同時吸收大量就業。例如,奧巴馬的能源政策就可以清楚看出其刺激經濟和增進就業的意義。我們從英國前首相布萊爾在2008年主持撰寫的《打破氣候僵局:低碳未來的全球協議》中也能看到通過投資發展新環保技術和可再生能源行業以及增加就業的計劃[11]。
(一)刺激經濟不能解決生態危機
主要資本主義國家為走出2008年次貸危機,盡快實現經濟的復蘇,對國內經濟政策和制度運行進行了一定程度的調整,其中就包括通過產業升級和技術革命實現產業結構的調整,掀起再工業化浪潮,將再工業化的重心放在新興產業和高端制造業,特別是“綠色經濟”的發展上[12]。但這些新變化和新舉措不可能徹底解決生態危機,因為從本質上來說,生態危機的解決需要的是經濟萎縮的經濟學,而不是經濟增長的經濟學。刺激經濟只能帶來消費社會和滯漲等現象,這本身就是生態問題的元兇之一。
(二)頂層設計的“綠化”與“資本主義”維度不相容
人口的增加、人類中心主義的哲學價值觀、科學技術、人的需求或觀念、工業主義等只是為生態危機的出現提供了可能性,這些因素與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結合后才成為了當代生態危機的根源。要解決生態問題,必須對社會的政治經濟制度和人們的思想觀念進行徹底的變革,零打碎敲并不奏效。當前,在資本主義制度范圍內,由于全球生態環境的嚴峻及公民生態意識的提升導致資本主義對政治經濟制度進行一定的變革是完全可能的,現實的情況也的確如此。美國、日本、瑞典等都頒布了系統完整的環保法律法規,歐盟、美國等大力支持和發展新能源經濟,巨額投資于生態技術和環保技術的研發項目。這些變革和項目的目的與其說是為了實現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的統一與共贏,不如說是為了資產階級壟斷集團服務,以盡可能多地獲取經濟利益。對此,約翰·貝拉米·福斯特曾指出:“列入奧巴馬計劃之內的龐大綠色支出,是用于長期技術項目的。這在促進就業方面不會起到很大的作用;實際上,奧巴馬的上述支出主要是用于產業補貼的。我們甚至可以說,那些被提出的舉措與其說是綠色凱恩斯主義,不如說是‘綠色熊彼特主義’,因為它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用新技術刺激投資。”[13]刺激投資的結果仍舊是服務于經濟增長和滿足壟斷集團的利益。一旦這種綠色發展與追逐經濟利益的本性相矛盾和沖突時,他們就會立刻放棄它。在這個問題上,美國新一任總統唐納德·特朗普對《巴黎協定》的態度表現得尤為充分。“特朗普打算推翻奧巴馬政府的環保政策,認為這阻礙了經濟,退出巴黎協議是計劃的內容之一。此后他又表示,如果協議條款能變得對美國有利,他也不反對留在協議內。”[14]可見,在全球氣候治理問題等環境問題上,美國并沒有表現出作為一個世界大國應有的擔當,而是懷揣著自私自利的心思來做出決定的。資本主義國家是資產階級利益的總代表,只要資本主義制度還存在著,資本運行的邏輯就始終存在,就不可能進行政治經濟的徹底綠化。由此,弗雷德·馬格多夫和約翰·貝拉米·福斯特斷定:“考慮到商業利益對經濟、國家和媒體所施加的權力,要產生他們所反對的根本變革是極其困難的。因此,要擁有一個合理的、生態理性的能源政策、衛生保健制度、農業和糧食制度、工業政策、貿易政策、教育等等是不可能的。”[15]
到這里有人可能會問,既然生態現代化并不能在資本主義制度的前提下克服生態危機,為什么“生態現代化理論”頗受歡迎呢?首先,“生態現代化理論”有其出現的必然性。它的出現與資本主義經濟發展的時空不均衡和當前國際經濟政治秩序有關。它是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對所走過的“先污染、后治理”傳統工業化之路造成的生態危機的反思,更是其適應世界綠色發展潮流的集中體現。其次,“生態現代化理論”的出現有一定的積極性。它看到了市場、政府和技術是影響生態環境的重要因素,對于促成發達資本主義國家頒布綠色的政策并進行相關的社會變革有一定的積極作用,也提供了發展中國家解決生態問題的理論反思和實踐借鑒。因此,它對于實現生態文明這一人類文明發展的趨勢有一定的推動作用。但也應該看到,“生態現代化理論”的積極性是有選擇的。或許生態現代化能夠減輕資本主義某些地區生態危機的程度,但這種局部的生態美好是通過“帝國式生活方式”的霸權,使其他一些地區成為污染“重災區”的代價獲得的。很明顯,在當前不平等的政治經濟秩序中,歐美等發達國家在科學技術、資源獲取、環境管理和治理制度和社會組織發展等方面都占有絕對的優勢,而發展中國家則處于劣勢地位,因此,它的后果常常是發達資本主義的令人欣喜的“綠色經濟”和“綠色增長”以及發展中國家的可悲的“垃圾場”。此外,“生態現代化理論”產生于西方,不可避免立足于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政治經濟背景,由此產生了這一理論的適用性。總之,作為生態資本主義的主要流派之一,“生態現代化理論”有一定的有效性,卻不能從根本解決環境問題。發展中國家對這一理論進行反思與借鑒的同時,需要剝離其資本主義制度的前提,注入環境破壞的倫理道德考量,并注意其理論的適用性。而對于包括生態現代化在內的生態資本主義的未來,烏爾里希·布蘭德指出:“它只是漫長資本主義發展過程中的一個新階段,或許是一個我們目前很難預測其時間長度的相對穩定的發展階段”,而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既要正確認識其反生態和社會不公正的本性——就像生態馬克思主義者早已闡明的那樣,又要在這樣一種歷史性進程中積極尋求綜合性的‘社會生態轉型’的機遇或可能性。”[16]
[1]郇慶治.21世紀以來的西方生態資本主義理論[J],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13(2).
[2]〔印〕薩拉·薩卡.生態社會主義還是生態資本主義[M].張淑蘭,譯.濟南:山東大學出版社,2012:148
[3]轉引自〔美〕約翰·貝拉米·福斯特.生態危機與資本主義[M].耿建新,宋興無,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6:18
[4]轉引自劉珍英.生態資本主義及其根源[J].理論視野,2014(4):32-35.
[5]美國光伏太陽能發電成本已與火電比肩[J].農業工程技術:新能源產業,2014(4):11-13.
[6]奧巴馬的能源新政會成功嗎?[EB/OL].人民網-市場報,2009-04-06.
[7]克里斯托夫·魯爾,第二十一世世界石油大會BP公司發布《2014世界能源統計年鑒》——通過客觀的能源市場數據、對全球能源市場變化及發展動態給予了評述[J].世界石油工業,2014(4):12-19.
[8]BP:全球原油市場大變美國消費量15年來首超中國位居第一[EB/OL].華爾街見聞,2014-6-18.
[9]大國搶占綠色經濟競爭制高點 [N].經濟參考報,2009-09-03.
[10]〔英〕阿·湯因比,〔日〕池田大作.展望21世紀——湯因比與池田大作對話錄[M].荀春生,朱繼征譯.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1985:38.
[11]管清友,應如何看待美國奧巴馬能源新政[OL].中國能源網,http://www.china5e.com/energy/news-337549-1.html.
[12]邢文增,資本主義經濟新變化及其前景[N].中國社會科學報,2016-10-27.
[13]John Bellamy Foster.Marx’s Ecology[M].Monthly Review Press,2000.
[14]特朗普稱巴黎氣候協議對美國不公兩周內將宣布決定[N].路透晚報,2017-04-28.
[15]Fred Magdoff,John Bellamy Foster.What Every Environmentalist Needs to Know About Capitalist[J].Monthly Review,Vol,61,2010.
[16]張清俐.讓誰吃下污染:“綠色資本主義”的回答[N].中國社會科學報,2015-05-13(737).
Critique of the Theory of Eco-modernization
LINLiying
As one ofthe main schools ofEco-capitalism,the theoryofEco-modernization attempts toachieve the win-win result of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in maintainingthe capitalist systemthrough innovation in ecological technology,as well as change in market and politics.Because ofthe limitations ofthese aims within the capitalist system,though Eco-modernization theory can ease the ecological problems in the short term and the local area,it cannot overcome the ecological crisis fundamentally.
eco-modernization;critique;ecological technology
X-0
A
1003-1502(2017)04-0048-06
林麗英(1986-),女,中山大學新華學院講師,中山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郵編:510275
責任編輯:王之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