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曉雪
(廣西大學 文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4)
柳玭家訓思想研究
汪曉雪
(廣西大學 文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4)
柳玭家訓并非以專著形式出現,其包括《新唐書》和《舊唐書》列傳部分所載的“戒子弟書”,以及《新唐書·藝文志》所錄的《柳氏敘訓》。柳玭的家訓思想主要包括危機意識、堅持立身之法、警惕“五失”等三部分內容,內涵豐富,言辭懇切,體現柳玭對當時社會現實的深刻反思。柳玭家訓從提高個人修養、振興家族的目的出發,對于世族的現狀進行了理性的總結,對柳氏子弟進行了誠懇的勸誡,在推動后代家訓寫作發展和歷史文化風貌研究方面具有重要的價值。
柳玭;家訓;思想內容;價值
家訓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推崇忠孝節義、教導禮儀廉恥,作為規范來約束家族中人,對個人的修身、齊家發揮著重要作用。而名門世家因為支系龐雜,一般都有家譜傳承,其中用以規范族人言行的家訓則是家譜中必不可少的內容。士大夫之家的“家法”與參與之“國事”密切相關,所謂“家聲”,是與其成員之事業操履緊密聯系在一起的。
柳玭,唐末京兆華原人,字直清,歷任左補闕、刑部員外郎、御史中丞。文德元年以禮部侍郎拜御史大夫,后貶瀘州刺史。柳玭所屬的河東柳氏是唐代的世家大族,素以家風著稱,其祖公綽,父仲郢,皆以理家嚴謹聞名。柳玭家訓寫于柳玭五十歲左右,感慨世道混亂,無奈于家族衰落,而經歷貶謫,感懷自己年歲已老,無力負擔家業,進而寄望于家族子弟振興家族,勸誡后人勤勉努力。許多文獻都對其家訓有所記載,如《舊唐書》稱:“柳氏禮法,公忠節概。”[1](P1214)《資治通鑒》卷二五九,昭宗景福二年(893)三月,載:“柳氏自公綽以來,世以孝悌禮法為士大夫所宗。”《蔡文莊公集》卷三載:“戒子孫之言曰惟孝慈。”[2](P378)《事類備要續集》卷十五顏姓門載:“訓誡子孫,柳玭仲郢子字直清有父風。”[3](P482)宋朝詩人林同的作品《賢者之孝二百四十首·柳玭》寫柳玭云:“名父難為,子纖瑕即辱身,直須留面目,他日見先人。”[4](P132)
現存的柳玭家訓主要包括《新唐書》《舊唐書》列傳中所記的“戒子弟書”的內容,以及《新唐書·藝文志》中所載的《柳氏敘訓》一篇。綜合相關記載,柳玭家訓主要包括四部分。
第一部分,柳氏家族和個人身世的背景介紹。首先,在家族方面,柳玭自先祖柳公綽,祖母韓夫人開始包括叔祖柳公權,先公柳仲郢,先妣韋夫人,詳細論述家教嚴謹、家風的傳承。記述了其祖父柳公綽二十余年始終堅持刻苦躬讀,秉燭講訓家法。祖母韓夫人出身官宦世家但始終堅持勤儉持家。叔祖柳公權嚴以律己,不沉溺于享樂,時常訓誡子弟為人需勤勉努力。其父柳仲郢以禮律身清廉為官,善用吏法造福百姓。其母韋夫人家門顯赫,卻每日堅持孝道,躬親服侍舅姑等先輩的日常小事,展現了柳氏先輩們嚴以律己,堅持良好家風的生動形象。其次,敘述了自身的仕宦經歷。他自幼受教于嚴格的家法,始終認真遵守,不敢有絲毫懈怠。作為州邑冗吏時,不曾為了獲得更高的官職而攀附公卿。當了披閱墳史后,也是專心研讀書籍,珍惜時光,不曾虛廢。柳玭認為應堅持儒學經術,不事博弈之事。舉例當時的葉子戲,認為癡迷于這種賭錢的游戲,是虛耗光陰,無益于進德修業。最后,說明了自己寫作此篇家訓的背景和目的。大背景是時代動蕩,經歷喪亂,禮樂崩壞,世道混亂,家族也隨之衰落,需要依靠祖先名教之訓來振興家族;小背景則是柳玭有感于人至中年,對于很多事難免感到力不從心,同時自知肩負責任重大,因而感慨良多,晝夜憂慮。寫作目的是為了正確傳承先祖的名教之訓,規制宗族,因此“敘訓”家法。
第二部分,論述了世家子弟的處境。柳玭出身的柳氏是唐時的世家大族,其祖父和父親都是唐代名臣。柳玭作為世家子弟的一員,曾對于許多名門望族的起落興衰耳聞目睹,對于世家子弟的尷尬處境有十分深刻的體會。柳玭從自身經歷出發,論述了作為世家子弟,表面光鮮實則兇險;會因為顯貴的出身而深得其利,同時也飽受其害。因此,世家子弟稍有不慎就會有辱門楣,任意妄為便會出現“壞名,焚己,辱先,喪家”的嚴重后果。意圖警醒世家子弟,不可倚仗門蔭自高自驕,必須規行矩步,時時端正自己的行為。
第三部分,舉例分析名門世族興衰的原因。舉例昭國里崔山南琯、東都仁和里裴尚書寬,因能以忠孝嚴謹治家而長久興盛;列舉永寧王相國、賈相國同為世家大族但最終興衰命運不同,說明名門世家因為長輩的忠孝勤儉而發家,卻會由于世家子弟的頑劣驕奢而最終走向沒落,得出“成立之難如升天,覆墜之易如燎毛”[5](P1134)的結論。柳玭受先訓,深知先輩發家的辛苦,眼見現今世家子弟揮霍敗家、不思進取的荒唐行徑,又曾親眼目睹世家大族轉瞬衰敗的凄慘狀況,因此受到警醒。以此訓誡柳氏子弟,只有以家法嚴格自律,方能保證家族的長久興盛,論證了堅持家法的必要性。
第四部分,勸誡子弟應堅持的品格。柳玭指明柳氏一族家法堅持正道,雖然振興家族勢在必行,但是不能因為急于求成而求之歪門邪道。要求柳氏子弟堅持正直德行,保持學識修養。同時根據自幼所受教導及自己的經驗,總結出立身處事的原則和標準,剖析了世家子弟容易出現的失誤,為柳氏子弟提供了可供遵循的具體規范。他強調世家子弟之言行和家族命運之間的緊密聯系,字句間透著深沉的憂患感,小心謹慎,戒懼戰兢。“講論家法”對人性病狀深入分析,對心理底層的陰暗進行解剖;“整飭門風”情辭誠摯懇切,言簡意賅。
(一)危機意識
唐代后期,社會混亂,政局混亂,經濟走向衰落。柳玭沒有沉浸在家族過去的繁盛回憶中,而是看到了經歷喪亂、家門已然衰落的現實,表現出了強烈的危機意識,并要求后世子弟時刻居安思危。
首先,唐代末年,藩鎮割據,官場腐敗,民生凋敝。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作為世家子弟雖然不會如普通民眾一樣經歷官吏的盤剝而無以為生,但家族的衰落已不可避免。國家經歷戰亂破敗不堪,家門不復曾經的興盛,作為國家的臣子,家族的一員,所產生的是深刻的無力感和滄桑感。柳玭本人雖出身世家,然而身處亂世,一生多歷波折:經歷黃巢起義,曾經陷賊長安,亦曾隨同唐僖宗逃亡至成都,經歷貶官……這些經歷讓他感到生命的脆弱和富貴榮耀在時代動蕩下的虛幻。
其次,世家子弟的身份具有兩面性。一方面,出身高門,雖然對仕途有所助益,但更容易因此引起妒忌招來禍患,所謂“夫門地高,可畏不可恃。可畏者,立身行己,一事有墜先訓,則罪大于他人。雖生可以茍取爵位,死亦不可見祖先于地下。不可恃者,門高則自驕,族盛則為人窺嫉,實藝懿行,人未必信,纖瑕微累,十手爭指矣。所以承地胄者,修己不得不懇,為學不得不堅。”[5](P1134)柳玭看到了作為世家子弟,表面風光實則兇險的真實處境,因此更應心存畏懼而不可以恃仗,言行務必小心謹慎。另一方面,柳玭強調柳氏一門是憑借學識禮法稱道于士林之間,而和那些倚仗吉兇禮制發家的家族根本不同,因此要求弟子務必遵奉訓誡,勤懇努力,不可冒進,如若急功近利追求名位只會走上歧途進而折辱家門。他認為,“憂慮”和“恐懼”才是長久獲得福澤的方法,而“享受”和“驕奢”則會招致災禍,即所謂的“董生有云,弗者在門,賀者在閭。言憂則恐懼,恐懼則福至,又曰:賀者在門,弗者在閭。言受福則驕奢,奢則禍至。”[6](P94)同時,柳玭一再強調清風素范,堅持“以纂續則貧賤為榮,以隳墜則富貴可恥”的行為標準。
最后,柳玭總結出世族命運是否長遠平順,不因為命數,不因為卜筮星象,只因為處心行事的不同而有所區別。名門世族,大多是因為先祖的勤儉忠孝且又歷經辛苦才得以建立,但也大多因為子孫頑劣驕奢傲慢而在轉瞬之間衰落。柳玭感慨家門成立難如登天,覆墜易如燎毛。而柳氏一族如今已非當年盛景,已然衰落,若不著手振興,則很快會走向破敗。自己已經無法改變家族現狀,只能寄望于后人。世家子孫,不管是耿介直諫還是遜順保身,多半襲自家風,子孫被期待去學習其先祖的為人正直,當官耿介,立不畏強御等優良品格。但事實上,柳玭所見的世家子弟身上大多充滿了暗劣,最終很少能夠建功立業,多半難以成為賢良之人。這樣的現實讓柳玭極度失望,因而對于家族命運無比擔憂。
(二)堅持立身之法
柳玭推崇儒學經術,在《柳氏序訓》中曾有言:“君臣父子之道,禮樂刑政之規,在于儒術,是乃本源。”[5](P1214)在這里,他強調了儒學的重要地位,以及堅持儒學維護社會秩序的必要性。他對于儒學的推崇貫穿了家訓的始終。
柳玭提出了立身之法。柳玭的父親曾總結立身之法為:“立身以孝悌為基,以恭默為本,以畏怯為務,以勤儉為法,以交結為末事,以棄義為兇人。”[5](P1214)強調人生在世必須首先遵循孝悌之道:于國,忠君;于家,盡孝;而與人相處,以恭緘默為根本,不驕橫,不妄言;必須時刻保持敬畏之心,不可因為一時意氣而任意行事;不管處于什么樣的官職地位,必須以勤儉為法度嚴格要求自己;與人交游只是不足為道的小事,對于立身養德并無助益。而背信棄義則會為人不齒,必須杜絕。在他看來,立身于世主要依靠個人品德修養的堅持和提高,而非依靠外界的影響。柳玭所提倡的孝悌、恭默、畏怯等,都符合儒家的道德要求。他在家訓中常提到“士君子”“君子”等詞,可見他是希望柳氏子孫要以“君子”的標準來要求自己。
柳玭分兩部分說明了“士君子”所應做到的內容:首先是為人。在柳玭看來,君子的處事之道,在于為人不能,“己無能而望他人用之,己無善而望他人愛之”。[5](P1213)“無能”,即不學無術是可恥的,這樣的人對于社會國家沒有貢獻,沒有存留于世的價值,因而不能指望受到他人的尊敬和接納。柳玭告誡子孫,不要倚仗門第而驕傲自大,他勸貴族的后裔必須勤奮讀書,提高自身修養,積累善行,才能為世所用,為人所愛,找到立身之所。處事謙虛,待人恭敬,堅持自省,“百行備,疑身之未周;三緘密,慮言之或失”。[5](P1213)戒除慳吝和驕橫,勤儉持家。柳玭進一步告誡子孫,如果當了官,責任更為重大,而更應該“潔已省事,而后可以言守法,守法而后言養人”。為官必須先完善自己的德行,要嚴格地堅守法度,做到以上兩點之后才能夠保養百姓。他告誡子弟不主動靠近禍患,廉潔就不會變成虛偽,俸祿雖然微薄,但是不能剝削百姓獲取利益,即便在必要的情況下征取于民也不可以過度,要時刻保持警醒,不得偏狹。必須時刻謹記“憂與福不偕,潔與富不立”。[5](P1213)
其次是為學。柳玭指出了那些德才平庸的人,“修詞力學者,則躁進患失,思展其用;審命知退者,則業荒文蕪,一不足操”。[5](P1213)激進冒失,急于求成,喜歡炫耀才學而最終一無所成。真正有智慧的人,會“研其慮,博其聞,堅其習,精其業”,[5](P1214)勤奮學習,增廣見聞,適時發揮自己的才華,做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5](P1214)在學習的內容上,柳玭認為應堅持儒術,因為“君臣父子之道,禮樂刑政之規,在于儒術,是乃本源”。面對亂世,禮樂崩壞的混亂狀態,國家的法律已經無法起到維護社會秩序的作用,因此寄望于儒學以維護“君臣父子之道”的倫理順序,恢復社會穩定。柳玭認為,當時社會上流行的博弈之事是低賤的末流,應該鄙棄,“非許儒學,不務經術,但博奕耳。吳宮之論,可為格言”。[5](P1214)他認為這種“博弈”的流行,使眾人不尊儒學正務而癡迷于游樂之事,是國家衰落、社會混亂的重要原因。以上,柳玭告誡后人之語,充分反映了當時的社會風氣和上層階級的現實狀態,表現出柳玭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的深刻反思。
在“為人”與“為學”之間,柳玭期望后代子孫能做到“兼善”之才,但也一再強調品格修養的首要地位:“德行文學為根株,正直剛毅為柯葉。”[5](P1214)柳玭認為,正直剛毅的德行最為重要,如果只有才學而沒有德行,則如同有葉無根的植物,不能獲取養分,無法存留于世。在任何社會狀態下都應該堅持禮法教化,即便在被認作末世衰俗的五代時期,對于禮法教化也并非不聞不問,對于“孝友”與“忠貞”,“保家”與“治民”的關聯,仍然有所宣示。柳玭在大量筆墨論述了作為“士君子”需要堅持的立身之法的同時,強調了作為要繼承家業的世家子弟,因為身份特殊,必須認識到自己必然要承擔的重責,從而嚴格要求自己“修己不得不墾,為學不得不堅”。柳玭在國家動亂,家門衰落的背景下作出此般勸誡,是極為懇切和沉重的。
(三)警惕“五失”
柳玭家訓除了要求子孫堅持立身之法外,還總結了在修身養德過程中必須警惕容易出現的五點失誤。《舊唐書》中提到了“其失尤大者,五宐”[1](P1021)的內容;《柳氏敘訓》中有言“其失有尤大者五”,所記“五宐”和“五失”內容相同。
《小學紺珠》卷十所記:“五失:一自求安逸靡甘澹泊,二不知儒術不悅古道,三勝己者厭佞己者悅,四崇好優游耽嗜麴蘗,五急于名宦暱近權要。”[7](P268)柳玭指出,敗家有五大過失:一是求安樂舒適,不甘恬淡寡欲;二是自己不學無術,又嫉妒別人;三是厭惡,甚至迫害勝過自己的人;四是懶散,貪杯嗜酒加賭博;五是癡迷于做官,賄賂巴結權貴。
《讀書紀數略》卷二十四人部記有“五失”會造成的后果,與“五失”的表現一一對應:“(1)茍利于己不恤人言;(2)懵前經而不恥論當世而解頤和身既寡知惡人有學;(3)之唯樂戲談,莫思古道。聞人之善嫉之,聞人之惡揚之。浸漬頗僻,銷刻德義,簪裾徒在,廝養何殊;(4)以術杯為高致,以勤事為俗流,習之易荒覺已難悔;(5)一資半級雖或得之,眾怒群猜疑鮮有存者。”[8](P408)柳玭強調,“五失”帶來這樣幾個后果:一會沉溺于一己私欲而不知體恤他人;二會無法了解世事而厭惡有學問的人;三會學到不好的習慣而無法養成好的德行;四會變得不務正業,荒廢正事;五會引起他人猜忌被眾人排擠。柳玭所言的“五失”可以說是對于當時世家子弟身上出現的不好的習氣的總結,發自肺腑,一字一句無不肯切,如今讀來依然讓人感慨萬千。
綜上所述,柳玭家訓思想主要包括五方面內容:
一是提倡積極“入世”,反對獨善其身,而自保于世。在社會混亂的背景下,很多人選擇遠離仕途以避免禍患,柳玭認為,這是一種自私自利的行為,在他看來“自求安逸”是一種與“兼濟天下”的理想背道而馳的自私墮落的選擇。作為君子應該積極擔負起濟世救民的責任,利用自己的才學匡扶世事,而不應該僅僅考慮自身的安危處境,而遠離是非保全自身。
二是推崇儒術。柳玭的家訓思想中貫徹了儒家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在他看來,學習儒術是認識世界的基本手段,不學儒術就不能妄論世事。即便不通儒術也應該擺正學習態度,不能因為自身沒有儒學修養而厭惡有學識的人。柳玭認為,儒學經術是每個士人應該具備的基本知識和才學,不學儒術、不慕古道是應該感到羞愧的,這樣的人沒有資格談論世事,更無法為他人答疑解惑,這無疑就失去了立足于世的價值。
三是反對主觀評判他人。柳玭認為,人們很容易因為一己的好惡而輕易評判他人,更容易嫉妒比自己強的人,喜歡放低身段討好強于自己的人。這是人的天性,無可厚非。但是作為君子,應該有寬廣的胸襟和正直的品格,要摒棄成見,客觀地看待人和事。對于強者,對于有才學的人應該虛心學習,而對于那些因為某些目的而奮力討好自己的奸詐之徒,應該看清其虛偽的本來面目而盡量敬而遠之。
四是反對沉迷享樂,不事正務。柳玭眼見國家衰敗,而許多世家子弟卻沉迷于游戲宴飲,這種不良的風氣四處擴散使整個社會處于低迷消極的狀態,讓他深感痛心。他深知社會上不好的風氣容易沾染。世人推崇逸樂而鄙棄勤務是錯誤的,不應一味追隨他人被流俗迷惑,否則即便有一天醒悟,也很難挽回。
五是反對因為汲汲于功名而攀附權貴。柳玭身在官場,明白官場黑暗,權臣當道,獲取官職的艱難。很多人過分癡迷于仕途,以至于為了獲取官位和升遷而不擇手段,不惜阿諛奉承討好當權者。但是身在官宦世家,柳玭卻也明白如此雖然可以獲得官位升遷,但是也會因此而犯眾怒,引起周圍人的猜疑嫉恨,最終難以在官場立足。
柳氏以文傳世,重視家學與家教。唐朝時,柳公權、柳公綽、柳仲郢是柳氏家族的重要代表,并稱“一門三杰”。柳氏家族能在唐中后期崛起,甚至被譽為士流之最,為世人所敬仰,其一脈相承的“家法”是最主要的原因。
柳玭謹承先訓,花費大量筆墨記錄了其親族與當時名宦的為人與治學之事,保存了唐末大亂前舊士族門風的可貴記錄。柳玭家訓內容詳實,涉及居家、立朝、交友、婚姻等多方面內容,塑造了唐時舊族自覺接受家法規范絕不逾越的典型形象。
柳玭家訓內容反映了唐末社會的現實狀況和士人的真實心理,字句中充滿了在離亂的世事中對于個人人生和國家命運的深重憂慮。腐敗的官場一定程度上冷卻了士人參政的熱情,同時混亂的社會狀態,使得冷漠消沉成為了當時士人的普遍心態,造成對于世事的逃避厭惡,從而沉湎于聲色之中,尋求精神上的補償和滿足。但作為世家子弟,卻無法放棄家門榮耀,因此振興家門就成為了其必然的目標和責任。
柳玭曾見證過家族的興盛,他的敘訓是真實誠懇的,沒有吹捧家族的興盛,沒有列舉家族曾經的榮耀事跡,對于先輩功勛也只是一筆帶過,而是著重記述了先輩親族具有教育意義的言行。面對家族的日益衰落,他認識到家族衰敗的現實,沒有回避推諉,誠懇地結合自身經歷分析了世家子孫的現實處境,勸誡子孫認清現狀,為振興家族而努力。其家訓思想充滿了對于氏族命運的深刻反思,言辭懇切,情感質樸。
柳玭家訓思想內容不僅僅局限于傳統的狹義孝道,而擴展為宏觀意義上的“遵從先訓,嚴守家法”,進一步提升到傳承儒家“入世”精神、振興家族、承擔社會責任的層面上。要求世家子弟不僅要成為合格的子孫,更要成為對國家有所助益扭轉風俗的“士君子”,開闊了傳統家訓的視野,提升了家訓的思想境界。他將“家”與“國”融合在一起的思想,在特殊的歷史背景下發揮了十分重要的意義和作用。
柳玭家訓在宋代流傳甚廣,柳氏家族既以家學、禮法著稱于士大夫之間。他們制作的吉兇諸儀堪稱周詳完備,所以當其他家族有疑惑時,常常拿柳氏家禮來進行參考,多有名家在訓誡子孫講論家法時舉例“柳玭誡子”,足見其深刻的影響。家訓中許多修身治學的理念在今天依舊有現實的教育意義。
[1]劉昫,等.舊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2]永瑢,紀昀,等.文淵閣四庫全書[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3]謝維新.事類備要續集[M]北京:北京圖書出版社,2006.
[4]林同.孝詩[A].清趙氏小山堂鈔本[Z].
[5]宋祁,歐陽修,等.新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6]張英纂.淵鑒類函[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6.
[7]王應麟.小學紺珠[M].北京:中國書店,1987.
[8]宮夢仁.讀書紀數略[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
責任編輯:孫 暢
A Study on the Thought in Liu Pin’s Family Instructions
WANG Xiao-xue
(Guangxi University,Naning 530004,China)
Liu Pin’s family instructions are in the form of book. In the “New Tang Book” and “Old Tang Book”,there is “Zidishu” and there is “Liu’s Instructions” in “New Tang Book?Art and Writings”. The thought of Liu’s instructions includes three parts: crisis awareness,insisting on the conduct laws,being cautious of “five losses”,which is rich of connotations and whose language is earnest. It shows Liu’s deep reflections on the social reality at that time. The instructions aim to promote individual cultivation and prosper the family. It summarizes the situation of the aristocracy rationally and provides earnest advice to their children and descendents. It is of great importance to improve the style development of family instructions and the studies on historic cultural style and features.
Liu Pin;family instructions;ideological contents;value
2016-12-29
汪曉雪(1991-),女,江蘇金壇人,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唐宋文學研究。
1004—5856(2017)08—0087—05
I207.62
A
10.3969/j.issn.1004-5856.2017.08.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