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保護稅的收入規模及稅負分析
◎龐 軍
《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稅法》是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通過的第一部體現“綠色稅制”的單行稅法,并將于2018年1月1日起施行。本文通過評估新法實施后環境保護稅的收入規模,分析其對不同地區和行業的稅負及其影響,并提出了相應的建議。
環境保護稅;規模;稅負影響
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二十五次會議于2016年12月25日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稅法》(簡稱《環保稅法》),將于2018年1月1日起實施。該法共5章、28條,分別為總則、計稅依據和應納稅額、稅收減免、征收管理和附則,是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通過的第一部體現“綠色稅制”的單行稅法。至此,環境保護稅成為我國第18個稅種,有望在促進企業節能減排、推進全社會生態文明建設方面發揮積極作用。
按照《環保稅法》,我國以現行排污費收費標準為基礎設置環境保護稅稅額,其中:大氣污染物稅額幅度為每污染當量1.2-12元;水污染物稅額幅度為每污染當量1.4-14元;固體廢物按不同種類,稅額為每噸5-1000元;噪聲按超標分貝數,稅額為每月350-11200元。同時規定:應稅大氣污染物,按照污染當量數從大到小排序,對前三項污染物征收環境保護稅。應稅水污染物,區分第一類水污染物和其他類水污染物,按照污染當量數從大到小排序,對第一類水污染物按照前五項征收環境保護稅,對其他類水污染物按照前三項征收環境保護稅。
依據上述規定,我們首先采用兩種方式測算我國大氣和水污染物環境保護稅應納稅額的收入規模:第一種是2項水污染因子(化學需氧量和氨氮)加2項大氣污染因子(二氧化硫和氮氧化物)(簡稱“2+2”因子)測算;第二種是5項水污染因子(在第一種的基礎上增加石油、揮發酚和氰化物)和4項大氣污染因子(在第一種的基礎上增加粉塵和煙塵)(簡稱“5+4”因子)測算。之所以這樣選擇污染因子,是因為按照污染當量數由大到小排序國內各行業大氣和水前兩項污染物比較一致,但第三項污染物差異較大,為便于比較,故而選擇“2+2”因子和“5+4”因子同時測算。
在不考慮固體廢物和噪聲應征環境稅的前提下,基于2012年和2013年我國排污統計數據測算的結果顯示:在大氣污染物稅額為1.2元/污染當量和水污染物稅額為1.4元/污染當量的情況下,2012年若征收環境保護稅則收入規模約為502.9億元(“2+2”因子)或 551.5億元(“5+4”因子),2013年若征收環境保護稅則收入規模約為476.1億元(“2+2”因子)或527.5億元(“5+4”因子)。
同時顯示:按照《環保稅法》規定的最低稅額,2012年大氣污染物應納稅額為450.9億元(“2+2”因子)和496.6億元(“5+4”因子),水污染物應納稅額則為52.0億元(“2+2”因子)和54.9億元(“5+4”因子);2013年大氣污染物應納稅額為427.1億元(“2+2”因子)和475.6億元(“5+4”因子),水污染物應納稅額則為49.0億元(“2+2”因子)和51.9億元(“5+4”因子)。由此可見,大氣污染物應納稅額占據了當年大氣和水污染物應納稅總額的90%左右,我國應稅大氣污染物的稅額要遠遠高于應稅水污染物的稅額。另外,從“2+2”和“5+4”兩種因子測算方式的結果來看,在增加了3種應稅水污染物和2種應稅大氣污染物以后,“5+4”因子的應納稅額相比“2+2”因子而言增加幅度僅為10%左右。
除了大氣和水污染物環境保護稅應納稅額之外,《環保稅法》還規定向固體廢物及噪聲征收環境保護稅。我國在《固體廢物污染環境防治法》頒布后,固體廢物排污費在實踐中實際停征,這次《環保稅法》恢復了對固體廢物的征收。根據筆者的簡單測算,按照《環保稅法》規定的最低稅額和近年來固廢排放量,我國每年的固體廢物環境保護稅應納稅額在8億元左右;另外,統計數據顯示,2014年我國征收噪聲污染費18.5億元,假設此規模保持不變,則按照《環保稅法》規定的最低稅額,我國每年的環境保護稅收入規模在500億元左右,其中80%以上來自于對大氣污染物應征稅額。
與此同時,目前我國已經有北京、天津與河北等7個省份的排污費標準高于《環保稅法》規定的最低稅額,如北京2014年將化學需氧量、氨氮、二氧化硫和氨氮的排污費提高到10、10、10和12元/公斤(相當于9.5、9.5、9.6和10元/污染當量)。預計2018年我國實施環境保護稅后,這7個省份會將稅額保持在現有排污費征收標準或更高,也可能會有更多的省份制定高于《環保稅法》所規定最低稅額的環境保護稅稅額,因此,未來我國實際的環境保護稅收入規模可能會高于500億元。
基于公開統計數據,我國2012年和2013年實際征收的排污費分別為202.20億元和209.33億元。盡管我國本次環境保護稅立法是按照“稅負平移”的原則,但考慮到環境保護稅征收可以依托當前較為規范的稅收征管體系,克服排污費征收時存在的強制性不足、穩定性差等問題,我國2018年實施環境保護稅后相比排污費而言應該存在300億元以上的稅收增長空間。當然,如果在此之前企業切實降低污染排放量,則環境保護稅實施后的稅收增長空間會有所下降。

風清月朗 陳寶林/攝
測算顯示:實施環境保護稅后,環境保護稅應納稅額排名前十位的省份為山東、河北、內蒙古、河南、江蘇、山西、廣東、遼寧、陜西和浙江,這十個省份將是環境保護稅征收的重點稅源地。
我國大氣污染環境保護稅納稅重點行業包括5個:“電力、熱力生產和供應業”“非金屬礦物制品業”“黑色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工業”“化學原料和化學制品制造業”和“有色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工業”。其中,“電力、熱力生產和供應業”的大氣污染應納稅額最為顯著,占全部行業當年大氣污染應納稅總額的50%以上,不僅是大氣污染環境保護稅的重要來源,也是環境保護稅征收的第一大稅源行業。
我國水污染環境保護稅納稅重點行業包括8個:“造紙及紙制品業”“農副食品加工業”“化學原料和化學制品制造業”“紡織業”“酒、飲料和精制茶制造業”“化學纖維制造業”“煤炭開采和洗選業”以及“食品制造業”。其中,“造紙及紙制品業”“農副食品加工業”及“化學原料和化學制品制造業”三個行業水污染應納稅額接近全國廢水排放應納稅額的50%,是水污染環境保護稅的重要稅源行業。
為了衡量環境保護稅給各個行業帶來的稅負負擔,筆者基于2013年統計數據將重點污染行業環境保護稅應納稅額與其主營業務利潤進行比較。結果顯示:從行業整體來看,按照《環保稅法》規定的最低稅額,征收環境保護稅對“電力、熱力生產和供應業”“化學原料和化學制品制造業”“食品制造業”“酒、飲料和精制茶制造業”以及“醫藥制造業”這五個重點污染行業帶來的稅負相對較輕;對“非金屬礦物制品業”“其他制造業”及“石油加工、煉焦和核燃料加工業”三個重點污染行業帶來的稅負較重;另外,對于“農副食品加工業”“黑色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工業”和“紡織業”三個主營業務利潤很小甚至為負的重點污染行業,征收環境保護稅將雪上加霜,行業整體上難以承受。
對于典型地區的分析顯示:我國不同地區的重點污染行業及企業規模分布存在較大差異,在環境保護稅收入的主要來源對象以及各類規模企業的環境保護稅稅負承受能力方面存在很大不同,全國統一的環境保護稅稅率可能會對各地區不同行業中不同規模的企業產生不同影響。如對河北省而言,受環境保護稅沖擊較大的是“黑色金屬冶煉和壓延加工業”各類規模企業、“非金屬礦物制品業”中小型企業和“非金屬礦采選業”中型企業;對浙江省而言,受到環境保護稅沖擊較大的是“水的生產與供應業”中小型企業、“有色金屬冶煉和壓延加工業”小型企業以及“紡織業”中小型企業。因此,各地在征收環境保護稅時,需要根據不同行業、不同規模企業的實際情況,有針對性地解決其因環境保護稅征收而面臨的問題。特別需要指出的是,小型企業作為很多省市重點污染行業中環境保護稅的主要稅收來源,往往受到環境保護稅的沖擊較大,需要在環境保護稅征收過程中予以重點關注。
利用宏觀經濟模型的模擬結果顯示:總體而言,征收環境稅對我國GDP將產生負面影響,但影響程度很小;如果對各生產部門征收環境保護稅的同時相應地等額減免其生產環節稅收,則征收環境保護稅對GDP的負面影響將更低;即使對大氣和水污染排放均采取10元/污染當量這樣較高的環境保護稅額,我國的宏觀經濟也完全能夠承受。當前,在我國經濟發展處在轉型升級的關鍵時期,企業經濟效益整體表現欠佳的背景下,征收環境保護稅對于企業而言無疑將增加稅收負擔,而單純地增加稅負即使出于保護環境的目的也難以得到企業的積極配合和自覺遵守。更好的做法應該是保持企業現有稅負不變,征收環境保護稅的同時減免其生產環節的其他稅負,并采取適當措施鼓勵企業節能減排。這樣,一方面能夠促進企業積極主動地開展污染治理,另一方面也有利于調整稅制結構、促進稅制綠化。
稅收有組織收入和調節行為兩大功能。按照《環保稅法》規定的最低稅額,我國每年的環境保護稅應征稅額只有500億元左右,組織財政收入的功能十分有限,并且在如此低的稅額標準下,對企業環境行為的調節作用也十分有限,難以實現征收環境稅的初衷。建議在采取措施防止企業選擇環境保護稅稅率較低地區建廠轉移污染排放的前提下,由各省在國家確定的最低稅率基礎上根據自身特點適當上浮環境保護稅稅率具有合理性和必要性。未來,隨著我國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和全社會環保意識的增強,可以考慮將環境保護稅最低稅額提高到10元/污染當量甚至更高的水平,切實體現“污染者付費原則”,從而刺激企業加大污染治理力度,自覺減少污染排放,促進我國環境質量的改善。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大學環境學院)
編輯:馬振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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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3561/j.cnki.zggqgl.2017.03.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