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佐茂的循環型社會思想研究

摘 要 二戰后日本經濟進入高速增長時期，但是由于企業側重于追求利潤，輕視廢棄物處理問題，造成日本出現了嚴重的產業公害問題。20世紀的十大著名環境問題（注：比利時的馬斯河谷事件、美國的落杉磯光化學煙霧事件、美國多諾拉事件、英國倫敦的煙霧事件、日本水誤事件、神東川的骨痛病、日本四日市事件、日本米糠油事件、蘇聯切爾諾貝利核泄漏事件、印度博帕爾事件）有四起都發生在日本。公害的產生給人們的生存環境帶來了嚴重的破壞，產業公害因而成了一個深刻的社會問題。在面對產業公害問題時，日本的環境思想學者提出了很多的解決措施，其中日本的生態馬克思主義學者巖佐茂所闡述的循環型社會的思想對于解決日本的公害問題有著很好的指導意義。本文著重介紹巖佐茂的循環型社會思想的產生背景、主要內容以及巖佐茂的循環型社會思想對于解決中國目前環境、資源問題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 巖佐茂 循環型 社會 資源環境 廢棄物

作者簡介：朱海燕，北京航空航天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中圖分類號：C91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2.076

針對日本嚴峻的公害問題，巖佐茂認為要解決日本的資源環境問題，需要調整控制人與自然之間的物質代謝關系，因而他提出構建循環型社會的觀念來解決日本國內的資源環境問題。對于循環型社會，巖佐茂認為存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循環型社會，一種是以資源的循環再利用為目的，另一種是以保護環境為目的。巖佐茂認為第二種循環型社會才是真正的循環型社會，才是我們協調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所需要構建的理想社會。

一、巖佐茂構建循環型社會思想產生的社會背景

進入20世紀后，工業化進程發展的需要使得對于自然資源及環境的掠奪進一步加劇。日本在二戰后由于企業一味追求利潤，輕視廢棄物的處理造成了嚴重的產業公害問題。基于資源環境問題的進一步加劇，巖佐茂開始站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上，從哲學的角度闡述造成資本主義環境問題的產生根源及解決措施。而造成資源環境問題產生的原因巖佐茂認為主要有以下幾點：

（一）以資本邏輯為主導的生產體制

巖佐茂認為：“資本的邏輯把滿足人的需要的生活資料作為商品來生產，是為了追求更多的利潤。資本的邏輯把包含人格在內的一切東西都貶低為追求利潤的手段，同時在生產過程中又盡量削減費用。” 在資本邏輯主導社會中，大量生產-大量消費-大量廢棄的生產體制占據主導地位，大量生產是以大量消費為前提的，大量消費又是大量生產的結果，而大量消費又進一步導致了大量的廢棄，這樣就有源源不斷的大量的廢棄物被排放到環境中。因此在資本邏輯的主導的生產體制之下，在生產以及消費過程中產生了大量的廢棄物，嚴重擾亂了人和自然之間正常的物質代謝過程，從而引發了嚴峻的資源環境問題。

（二）大量消費的生活方式

在當今社會中，過度消費已經成了相對普遍的社會現象。以前，人們使用產品都是不斷使用，直至產品損壞為止，而在大量生產、大量消費、大量廢棄的生產體制中，消費在一定程度上被當作美德來稱贊，一次性消費之風也愈演愈烈，現今，人們為了追求方便把產品使用完就扔掉，不再是不斷使用到損壞。與此同時企業在資本的邏輯的主導之下以追求經濟利潤為主要目的，最大限度地利用新興媒體來推銷自己的產品，不斷地刺激消費者的消費欲望。人們不再以勤儉節約為美德，相反大量消費被當成一種“美德”，隨著人們這種大量消費的生活方式的普及，日本等發達國家逐漸成為過度消費、大量廢棄的社會，因此，在20世紀日本等發達國家雖然在經濟方面發展迅速，但是大量消費所帶來的大量廢棄物也給資源環境造成了相當大的負擔。

（三）日益嚴重的廢棄物問題

資本邏輯主導下的生產體制以及大量消費的生活方式造成了日益嚴峻的廢棄物問題，巖佐茂認為作為生產和生活資料的“物”是要被人們所使用、消費、直至最后廢棄的，廢棄物問題可以說自古就存在，但是在經濟快速發展的今天，在盲目地推進產業化的過程之中，人們對于“物”的使用變得不再像從前那樣珍惜和謹慎，用完就扔和浪費的現象十分普遍，從而造成了比以往要更嚴重的廢棄物問題。

巖佐茂認為廢棄物會破壞人與自然之間物質代謝以及擾亂自然物質的循環的過程，這是在近代產業化的過程之中，將很多對自然和人類有害的廢棄物投放給大自然的必然結果。企業在近代產業化的過程中僅從資本的邏輯出發盲目地追求高額的經濟利潤，對于生產過程中所排出的大量廢棄物則沒有一個通盤的考慮也沒有采取積極有效的措施，因而導致了大量的廢棄物，破壞了自然環境也進一步損害了人們的生活環境。就如恩格斯在《自然辯證法》中所指出的那樣人類如果過于沉醉于對于自然的“勝利”中，我們必將會遭到來自自然界的“報復”。

基于以上幾點原因，日本的環境問題愈演愈烈，嚴重威脅了人們的身體健康以及社會的穩定發展。巖佐茂意識到構建循環型社會重要性，在他看來構建真正的循環型社會，積極貫徹回收再利用的思想，不僅僅是處理大量生產、大量消費所導致的大量廢棄的問題，更重要的是處理人與“物”的之間關系問題。

二、兩種不同的循環型社會理念

巖佐茂認為真正的循環型社會要以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為最終目的，在循環型社會中主要有資源的循環與環境的保護兩大支柱，巖佐茂認為在資源循環與環境保護兩個支柱中，以哪一個為重點是值得考慮的事情。

（一）以資源循環為目的的循環型社會

在以資源循環為目的的這種循環型社會中，將之前大量生產、大量消費、大量廢棄中的最后一環——大量廢棄轉換為大量循環再利用，也就是形成大量生產、大量消費、大量再利用這樣一種模式，這樣的循環型社會仍然是建立在對資源環境的大量消耗的基礎之上，將大量生產、大量消費所產生的廢棄物進行再利用，并沒有從根本上改變大量生產、大量消費的生產生活方式，對于資源環境問題的解決也僅僅是一時的，并不能長久地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以資源循環為主要目的的循環型社會依然擾亂了人與自然之間正常的物質代謝過程。

（二）以環境保護為目的的循環型社會

以環境保護為目的的循環型社會顧名思義即以環境保護為主軸來協調環境與經濟的發展，巖佐茂認為以環境保護為主要目的的循環型社會要將循環再利用問題納入到人與自然的物質循環中去考慮，以環境保護為主要目的的循環型社會要求在產品的設計、生產、消費等一系列環節上都要盡可能減少廢棄物的產生與排放。

基于兩種不同的循環型社會理念，巖佐茂主張在構建循環型社會時要以環境保護為主軸，其次才是合理處理資源的循壞，因為如果以資源的循壞為主軸構建循環型社會，大量生產、大量消費的本質并沒有改變，這樣的循環社會還是建立在資源環境的無節制使用與破壞的基礎之上，這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循環型社會，真正的循環型社會一定要優先考慮環境保護事情來協調人與自然之間正常的物質代謝。

三、構建循環型社會的主要措施

構建以環境保護為主軸的循環型社會，要在設計、生產、消費等各個環節都考慮到廢棄物的處理問題，而不僅僅只進行資源的再資源化，針對于如何構建真正的可持續的循環型社會，巖佐茂提出了幾點措施。

（一）改變大量生產、大量消費、大量廢棄的生產體制

要建設循環型社會，巖佐茂認為首先要重新審視以資本邏輯為主導的生產體制，巖佐茂認為如果不改變這樣的生產體制就無法從根本上抑制廢棄物的產生，也無法實現真正的循環型社會。而要改變這種結構模式，在巖佐茂看來“3R”即減量、再使用、再生利用，這三者之間的優先次序至關重要，“3R思想的主旨，是重視首先從‘上游抑制廢棄物的發生或者減量，其次是同一種東西要反復使用的再使用，最后是對材料進行再生處理之后的再次利用。” 從上面這段話我們可以看出來，巖佐茂認為在這三者之間，從源頭抑制廢棄物的發生這一點相當重要，關于如何做到這一點，巖佐茂也給出了幾點建議：第一，要改變這種以大量消費為前提的大量生產，最根本的是要制造出質量比較上乘，可以持久使用的商品，并且從設計以及生產的環節開始就要積極采取措施減少廢棄物的產生，這樣才能從源頭上解決問題。第二，要構建生活的邏輯，生活的邏輯即“人在生存或更好地生存中發現價值，在勞動生活與消費生活的各個方面重視人的生活的態度和方法。” 生活的邏輯要求實現人各方面的內在價值，尊重人的全面發展。在環境問題方面，它強調以環境的保護為重點，從而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因此只有構建生活的邏輯我們才能夠解決資本邏輯主導下產生的一系列資源環境問題。

（二）明確生產者的責任

所謂明確生產者的責任也就是要明確“產品的生產者對于經過消費后成為廢棄物的產品，負有回收、再利用或處理的責任。” 在這里明確把生產者在產品生產過程中所需要負的責任擴大到產品被消費后成為廢棄物的階段。擴大生產者責任的主要一點就是要求生產者負擔產品在消費后變成廢棄物的處理成本。那么將生產者的責任擴大到消費階段對于構建循環型社會具有哪些意義呢？

第一，巖佐茂認為這有助于生產者在市場競爭中盡可能地降低成本，盡可能多地考慮環境負荷問題，因為如果擴大生產者的責任，企業在設計生產階段便會考慮產品成為廢棄物后的回收問題，這樣他們在設計生產階段便會考慮使用比較容易分解或者可以回收再利用的材料，以這樣的方法鼓勵生產者在生產階段就使用環保材料減少廢棄物，這對于構建循環型社會抑制廢棄物的產生具有重要的意義。第二，巖佐茂認為擴大生產者的責任，是在鼓勵企業降低成本的同時通過使用把成本追加到價格當中的方法，讓想要獲得會增加環境負荷的產品的消費者承擔了消費后的廢棄物處理的成本。這樣就改變了之前用日本國民的稅金承擔廢棄物處理成本的體系，對于那些選擇購買環保型產品的人們，就不再強制他們負擔環境負荷大的產品的處理成本。這在一定程度上也鼓勵了人們去購買那些環保型的產品，減少了消費后廢棄物的產生。總之，擴大生產者的責任使生產者和消費者不斷重視環境問題，在生產和消費的過程中兩個過程當中都注意減少廢棄物的產生。

（三）采取有益于環境的生活方式

構建循環型社會，要求人們要有較強的環保意識，人們在日常生活中要對自己平時的行為與生活方式予以反思，并且積極主動采取有益于環境的生活方式，與此同時我們不應該僅僅把這種生活方式作為個人道德層面的問題來看待，而要將這種生活方式變成一種新的大規模的共同生活方式，更重要的一點是人們在采取有益于環境的生活方式的時候要考慮到我們的行為對環境保護起到哪些作用，以及兩者之間的聯系，這樣我們才能夠認識到環境破壞產生的原因以及解決環境問題所要把握的方向。

在這里所說的采取有益于環境的生活方式最主要的一點就是對大量消費和大量廢棄的大量生產方式進行轉變。因為現今人們追求便利的大量消費的生活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是由現階段的大量生產的生產方式所決定的，因而巖佐茂指出，采取有益于環境的生活方式最主要的就是要從這種生產方式入手，要構建循環型生產體系，也就是我們要把將生活方式與社會生產體制的改革相結合，關于這一點，巖佐茂以“綠色消費者運動”為例，這種運動通過動員消費者選擇環境負荷小的產品，不要去選擇那些不環保的產品來對企業施加壓力，這樣企業為了迎合消費者的購買趨向必然會在生產階段就采用比較環保的材料以便將自己的產品推銷出去，“綠色消費者運動”主要就是以這樣的方法敦促企業在生產階段減少廢棄物，使用環保材料，巖佐茂認為這種“綠色消費者運動”很好地將消費生活方式與生產體制改革很好地結合起來了，因此在構建循環型社會的過程中，巖佐茂指出我們也應該積極倡導實踐這種運動。

（四）轉變現階段的能源結構

構建真正的循環型社會，巖佐茂認為轉換現階段的能源結構是必然的，傳統的煤炭、石油等化石燃料在為近代工業化提供能源動力的同時也給資源環境帶來了較大的負擔，在轉換能源結構的階段，很多國家將資源消耗較少、環境污染少的核能作為傳統化石燃料的替代品，當然在日本核能也受到了日本政府的青睞，核能建設一直是日本能源建設的重點，但是巖佐茂認為核能的使用并不是真正循環型社會的一種表現，因為核能發電所造成的放射性廢棄物的處理問題至今也沒有一個完善的解決措施，2011年日本在“3.11”福島核電站泄漏之后，日本國內的政治、經濟、環境都受到了嚴峻的挑戰，核能的缺陷也由此可見一斑。在巖佐茂構建循環型社會的設想中，能源的結構要從以化石能源及核能轉化到清潔的綠色能源上來。因此要構建循環型社會就要不斷開發太陽能、風能等清潔能源，建立以清潔能源為核心的能源體系。

四、巖佐茂構建循環型社會思想對于中國環境資源問題的啟示

改革開放以來，為了改變中國積貧積弱的現狀，我國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因此在有些方面經濟與環境的關系沒有協調到位，很多地方出現了環境污染等問題，但是我們也在不斷地探索一條經濟健康發展與保護環境相協調的道路。早在上個世紀，中國就將保護環境作為基本國策，在進入21世紀之后又將節約資源作為一項基本國策；在黨的十八大上也提出了“大力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的思想……可見，我們黨是自始至終都十分重視生態文明的建設，那么在建設生態文明社會的進程中，我們從巖佐茂的構建循環型社會思想中，又能夠得到哪些啟示呢？

（一）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相協調

基于中國的現實原因，為了改變中國經濟落后的局面，我們在經濟方面下足力氣，以至于在很多方面忽略了環境問題，環境污染在損害人們身心健康的同時也威脅了社會的穩定持續發展。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人們對于生存質量的要求也不斷提高，因此我們不能再一味地追求經濟的增長而忽略資源環境問題。巖佐茂在構建循環社會的思想中提到了轉變以資本主義邏輯為主導的生產體制，中國雖然是社會主義國家但是受到資本主義浪潮的影響以及經濟利潤的誘惑，在部分生產領域也存在著大量生產、大量消費、大量廢棄，對于這些以犧牲自然資源環境為代價的生產方式，我們也要進行轉變升級，在不斷提高生產技術水平的同時盡最大可能減少對于環境的污染，實現經濟與環境的協調發展。

（二）貫徹落實循環再利用的思想

對于廢棄物的問題，巖佐茂提到的循環再利用的思想也值得我們積極采納吸收，例如在2016年七月份報道出來的上海垃圾偷運江蘇的事件就值得我們深思，這種處理生產及生活廢棄物的方式是堅決不可取的，因為這種處理方式雖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解決了部分地域的環境問題，但是從本質上來說依然是破壞的人類自身的生存環境，并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廢棄物的問題。處理廢棄物問題，筆者認為上文提到的循環再利用思想十分重要。

貫徹落實循環再利用思想首先我們要樹立重視回收再利用的價值意識，因為價值意識能夠指導行為，過去再追求物質富足的價值意識的主導下，人們對于金錢物質的追求使得他們忽略了環境問題，如今環境問題日益嚴峻要求我們樹立重視回收再利用的環保價值意識，而要建立這樣的價值意識巖佐茂認為最主要的一點是要進行環境教育。我們應該在學校以及社會上積極進行環境教育，教育引導人們進行有助于環境保護的行為。

其次，要完善相關法律法規，落實主體責任。中國目前正在積極進行環境立法，在2014年中國修訂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法》，但是在很多環境領域依然存在著缺陷，因此要完善相關法律法規，對于違反環境法的行為及相關責任人給予處罰，同時也應對那些積極貫徹落實循環再利用思想的相關企業給予一定的鼓勵政策。

（三）不斷開發清潔能源

巖佐茂認為轉變能源結構對于中國的現狀也是十分具有指導意義，化石能源的使用二氧化碳的大量排放讓中國出現了資源緊缺與環境污染等許多問題，比如由于大量的工業排放、汽車尾氣的排放等所造成的霧霾在中國越來越多的城市出現，使得轉變能源結構成為必然，在2012年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發布的《中國能源政策》白皮書中也指出中國的能源要實現節約發展、清潔發展。中國目前也在積極實行供給側改革，以解決產能過剩的問題。因此在構建循環社會的過程中，我們要不斷提高自身技術水平，積極開發風能、太陽能等清潔能源以解決化石能源所造成的環境資源問題。

綜上所述，巖佐茂構建循環型社會的思想的產生是基于社會現實的，提出的構建循環型社會的措施對于日本這樣的資本主義國家乃至社會主義的中國解決資源緊缺及環境污染問題都具有很好的借鑒意義，因此我們在構建社會主義生態文明的時候要注意避免其他國家經濟發展過程中在環境方面所犯的錯誤，同時要吸取其他國家治理環境問題的經驗。

注釋：

[日]巖佐茂著.韓立新、張桂權、劉榮華，等譯.環境的思想——環境保護與馬克思主義的結合處.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7.149.

[日]巖佐茂著.馮雷、李欣榮、尤維芬譯.環境的思想與倫理.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0.80，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