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若麟
美國大選選出特朗普,激動了大西洋彼岸的另一位總統候選人——法國的瑪麗娜·勒龐。
兩者之間確實有著很多接近甚至類似的地方:都是“非傳統”政治家、都反對外來移民,特別是穆斯林移民、都主張本國人優先、都主張貿易保護主義、基本選民都是混合著左右翼的中下層基督教白人……難怪在特朗普當選之后,勒龐迫不及待地發賀電,還急急趕到美國,希望見到特朗普,沾一點“當選”的喜氣——可惜特朗普避而不見。
不過,勒龐在法國早已非等閑之輩:所有的民意調查都證明,勒龐將在今年舉行的總統大選第一輪中奪得頭籌,得票率可能高達24%—26%。很多專家和媒體甚至已經在討論她是否會成為法國的“黑天鵝”,有朝一日也許會與特朗普進行“總統會晤”……
法國出現“勒龐現象”絕非偶然。法國多年來經濟徘徊不前、失業率持續上升(官方統計已達650萬以上)、民眾購買力和生活水平持續下降、族群間沖突加劇、貧富分化拉大、移民問題日益突出、公共債務不斷攀升……而與此同時,傳統的左翼社會黨和右翼共和黨輪流執政半個世紀之久,卻對這一系列問題束手無策,這才迫使法國選民轉向極端勢力——極右翼的勒龐。這與美國失望的白人中下層基督教選民轉向“非傳統政治家特朗普”如出一轍。
“勒龐現象”和“特朗普現象”一樣,都充分顯示西方民主正陷于危機之中,這已是國際學者們的共識。法國和美國的現狀究竟如何,特朗普和勒龐的選舉中都作了詳盡描述。以筆者觀察,其中最為嚴重的三個關鍵問題是:經濟增長停滯、背負巨額公共債務和面臨來自伊斯蘭的挑戰。第一個是社會危機,直接表現為民眾失業率居高不下;第二個是國家危機,直接表現為國家財政入不敷出;第三個是體制危機,直接表現為西方的“白種人+基督教”的文化特性受到致命威脅。由此引發的問題是,西方國家的危機,能否通過“民主選舉”本身獲得解決之道?
難乎其難,甚至可以斷言“絕無可能”。以“普選”為核心特征的民主政治體制中,選舉與執政已經成為兩個不同、甚至是對立的政治行為,以至于政治家從競選開始一直到上臺執政,均受到越來越多的制約,根本無法有效治理國家。比如特朗普上臺以來,就面臨“政令難出白宮”的局面。他簽署的“限穆”行政令受到來自司法權力體系的直接對抗而失效就是一個最佳例子。行政、立法和司法三權分立還僅僅是國家機器受到制衡的顯性特征;更重要的是國家政權受到另外兩個更大、更廣泛和更深層的隱性權力的制約:大財團及其控制下的媒體。
今日西方國家真正的三大權力構成是大財團、媒體和政權。政權在前兩者的制約下,特別是在“普選”和“任期”的雙重“緊箍咒”的限制下,幾乎已無法推出任何有可能觸及財團利益的政治和經濟政策。因此,西方國家危機的根源,首先就是體制本身已無法回應全球化時代來自外部的挑戰。美國學者、《歷史的終結》作者弗朗西斯·福山最近撰文預言“民主國家也可能成為失敗國家”就是對民主體制敲響的一記警鐘。
應該承認,迄今為止,民主體制依然是西方國家最強大的“軟實力”。法國民眾盡管對他們即將選出的新任總統實際上并沒有太大信心,但他們依然認為,至少我們每人都有一張選票!西方通過殖民主義和率先工業化而領先于世界其他國家和地區,從而統治世界長達五百年。對外軍事力量無敵于天下、對內富裕程度也獨步世界,是西方民主體制得以順利推行的兩個關鍵物質條件。只是,如果把因果倒置,將西方全盛時期推行的民主體制,說成是民主體制才帶來西方的繁榮,將是一個歷史性錯誤。
與自由貿易一樣,“民主”是一個強大者才能玩的“奢侈品”。選舉體制可以在國家強大時實施,但選舉卻無法解決一個衰弱中的國家面臨的種種問題。只是我們不能天真:當民主無法解決西方國家的問題時,我們要警惕希特勒式的人物再度出現……所以,我們要重溫歷史!▲
(作者是旅法資深媒體人)
環球時報2017-0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