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洋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霧霾再次襲擊了濟南。
霾壓泉城,全城灼心。濟南像是被罩上了一個金鐘罩,讓人們看不清彼此,車速慢了下來,視線暗了下來,每個人的心中多少都有些恐慌。“逃離”,是一部分人的本能反應,真正拔得動腿的只在少數。夾雜著莫名而無力的憤懣,有人迫于壓力迎著霧霾回到濟南,有人正在醞釀或已經“逃離”了這個令人壓抑的城市。
不再陌生的霧霾
霧霾天氣最為嚴重的一天是1月2日,正是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濟南人的朋友圈開始被霧霾刷屏,大家都在調侃“仙境”濟南。早上8點,濟南AQI指數在176,屬于中度污染。不過隨后濟南的AQI(空氣質量指數)一直上升,到10點左右就超過200,達重度污染。下午2點,AQI超過300,達嚴重污染程度。
當日6點,山東就發布了大霧橙色預警信號和霾橙色預警信號。全省大部地區出現大霧天氣。其中東營、濱州、德州、聊城、濟南、淄博、濰坊、泰安、濟寧、菏澤和煙臺等11市的能見度不足200米,局部地區能見度不足50米,300多個高速入口受到影響。
當天下午,老家在菏澤的小秦本打算乘坐大巴車返回濟南。中午1點左右,小秦看到朋友圈中有人發:從臨沂回濟南,高速因為霧霾封路,走的省道,結果省道上的橋斷了,都到雪野湖了竟然又調頭回來了,就差臨門一腳,結果功虧一簣,那種感覺真是憋得慌。小秦當即決定改乘火車回濟南。
下午3點多,小秦登上回濟南的火車。有同事給她發微信,告訴她“濟南已經成霧都了”。一路上,窗外霧蒙蒙一片,小秦明顯感覺離濟南越近空氣的能見度越低。19點半,火車抵達濟南,盡管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但是濟南的霧霾天氣還是讓小秦吃了一驚。“出站口已經看不到100米開外的麥當勞了。”
小秦在混亂的人群中等了半小時,公交車沒來,出租車也打不上。徒步走到兩站路以外的地方才打到了車。糟糕的天氣使小秦感到有些心慌,司機師傅在喋喋不休的抱怨天氣和路況,這時她刷朋友圈,看到一個朋友宣布“濟南沒法兒待了,我去廈門耍幾天。”小秦很是羨慕,但她自己卻不得不留在濟南繼續工作。
90后的小秦大學畢業后留在了濟南。在濟南度過的近6年時光,使她對這樣的霧霾天氣并不陌生。小秦的家人惦記著她,看天氣預報總是先關注濟南的情況。“每當霧霾天氣,我媽媽比我還清楚,總是會打電話提醒我戴口罩”。一開始小秦懶得戴口罩,覺得這個行為有點“形式感”。后來有一次,她的同事把戴了一天的口罩給她看,口罩里面黑黑的一片。這讓她吃了一驚,從那之后,每到霧霾天氣,她會主動的戴上口罩再出家門。
當日,將近22點,小秦才到家。而平時這樣的旅途,一般20點就可以到達。
理想中的“藍天白云”
在小秦不得不忍受濟南的惡劣天氣時,楊菲正在三亞的藍天白云下曬太陽。朋友圈中的各種霧霾圖片,跟她所置身的一片碧海藍天形成了鮮明對比。令她沒想到的是,這次的霧霾天氣持續了很長時間,“長到跟大家一起跨了個年”。
其實,這次的霧霾天氣從2016年12月下旬就開始了。12月20日清晨,楊菲起床后拉開窗簾嚇了一跳。“外面白茫茫一片,啥也看不見。對面的樓就像消失了一樣。”之后,楊菲看新聞得知,山東省達到近日來的最高污染程度,全省17市無一幸免,絕大部分地區污染程度在重度以上。
楊菲是土生土長的濟南人,80后生人,回憶起兒時的濟南,天是很藍的。“小時候跟爸爸去千佛山,爬到山頂,躺在大石頭上,滿眼都是純凈的藍色,有白云在上面飄。”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楊菲對這種藍天白云的記憶就越來越少。楊菲很懷念幼時的濟南,更懷念敢深呼吸的歲月。
楊菲記不清濟南何時開始有了霧霾,一開始她并不清楚這是霾,直到2015年年初,她看了從央視辭職的記者柴靜拍攝的霧霾深度調查《穹頂之下》,她才意識到,濟南愈加頻繁的霧天,其實就是工業污染的后果。這之后,每當霧霾來襲,她都會感到擔憂。
連續經歷了兩天的霧霾天氣之后,楊菲決定暫時逃離。跟男朋友商量之后,他們選擇去三亞“躲霾”。“這樣的環境工作起來也沒有效率,索性請個年假,跟男朋友去三亞享受一下藍天白云。”
楊菲的男朋友在北京工作,同樣遭受了霧霾天氣的他跟楊菲一拍即合。在這之前,楊菲曾催促在北京工作的男朋友,“回濟南吧,北京的空氣太不好。”但事實上,濟南的空氣質量并不比北京好多少。在2016年環境保護部發布的年度空氣質量最差十城排行榜上,北京和濟南同時上榜。
12月23日,楊菲啟程去北京跟男朋友會合。24日6點,楊菲兩人打車去首都機場。一路上因天氣原因堵車嚴重,行人都戴著口罩,這讓兩人“逃離”的心情更加急切。經過了漫長的排隊和飛機晚點,楊菲終于坐上了飛往“藍天白云”的航班。
接受本刊記者采訪的當日,楊菲正在下榻的酒店泳池邊上曬著陽光,三亞當日溫度28攝氏度,空氣質量優。在過去幾天的日子里,楊菲每天都在明媚的陽光下游泳,所見之處盡是湛藍,她甚至已經曬黑了一些。而遠方的家鄉,卻一直持續著霧霾的天氣。從去年12月29日開始,濟南的重污染紅色預警就一直沒有解除。想到過幾日就要踏上回程的路,楊菲深深嘆了口氣。“霧霾來襲的時候,我們能短暫的躲出去。但是濟南是家啊,將來還是要生活在這里。”言語間,楊菲滿是無奈。
來去皆是霾
老袁也是一名“逃離者”。跟楊菲一樣,在朋友們忙著在朋友圈吐槽濟南的霧霾時,她正在新加坡綿綿的細雨中吃著辣椒大螃蟹。
2016年12月29日,老袁跟曾經同在加拿大留學的同學抱怨,“濟南的天氣差的可以,感覺暗無天日的。”這讓她開始懷念在多倫多求學的日子,空氣永遠那么好,讓人“精力充沛”。老袁在采訪中試圖用一個詞語來概括濟南的霧霾給她帶來的感受,想了好久,她說了出來“迷失感,就是迷失感。”
跟同學暢聊的第二天,老袁決定前往新加坡“躲霾”。“選擇新加坡是因為前陣子剛辦了簽證,但一直有事沒能成行。”因為只能買到青島直飛新加坡的航班,20日下午,她先去了青島。“當日青島也有霾,但是比濟南好一些,濟南完全就是一種‘世界末日的感覺。”
21日上午9點,老袁原定的航班由于霧霾天氣耽誤了兩個小時。在機場吃了兩頓麥當勞后,老袁的航班終于開始登機,下午5點左右,飛機抵達新加坡。“飛到新加坡上空的時候,因為那里剛剛下過雨,所以出現了雙彩虹。”濕潤的空氣令老袁心情大好,加上在飛機上又看到了雙彩虹,一種“劫后重生”的振奮油然升起。“我是一個容易被天氣影響心情的人,小時候一陰天我就害怕,這次濟南的霧霾大的令人擔心,身體也跟著受影響,我的鼻炎都犯了。”
為了自己的鼻炎,老袁前一陣子剛從京東上買了一臺國產的空氣凈化器。因為她發現每天早上睡醒,自己的嗓子都特別不舒服,過好久才能緩過來。于是,她逛了知乎以及很多帶評測的論壇,最后選了EraClean TOWER這臺性價比比較高的凈化器,花了4999元。老袁告訴記者,凈化器買來后就經常徹夜開著,效果還算不錯,“也算個心理安慰”。“這臺國產的機器不顯示具體數據,只分優良中差四個等級,來新加坡之前,剛剛開機一般顯示都是中,凈化十五分鐘左右,會逐漸變為良,再變為優。”用了它之后,老袁感覺自己睡醒后喉嚨舒服一些了,但是鼻炎還是犯了。
采訪后,記者上京東網站搜索了老袁購買的這一臺空氣凈化器,網頁中顯示已經斷貨。在其他各大購物網站中,也存在好多空氣凈化器缺貨的情況。 老袁在新加坡度過了12天,每天早上都有些悶熱,經常下午4點左右會下一場驟雨,傍晚天邊就會出現火燒云。“雖然陰雨連綿,但也很舒服,不是很潮濕。從濟南‘逃離到新加坡,就像來到一個真實的世界,一個‘像素比較高的世界。”
盡管十分留戀新加坡的熱帶風情,但因工作原因,老袁不得不回到濟南。1月3日凌晨,老袁坐上了從新加坡直飛青島的航班,受霧霾天氣影響,飛機再次晚點,直接被推遲到4:00起飛,上午10點才到達青島。到了青島之后,霧霾并不嚴重,沿途看見大海的老袁稍微松了一口氣,心里想著可能濟南的霧霾也快要消散了。
坐上回濟南的動車,老袁睡了一覺,醒來正是青州站,窗外的霧霾又嚴重了。晚上到濟南,老袁心一沉,“到處臟兮兮的,什么也看不見”,正如她“逃離”這里時一樣。 (文中受訪者皆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