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兩位老師

文 徐鵬林

春夏秋冬，歲月流轉。二十多年時間倏忽即逝，許多往事也隨之流走，然而那些和我一起教書育人的老師們，特別是賈老師和買老師，卻給我留下了難以抹去的印象。

幽默風趣的賈天智老師

第一次見到賈老師是我剛被分配到學校時。那天我興高采烈地來到語文組，賈老師正坐在辦公室寫教案，看到我以后很高興地說：“歡迎你！”然后就幫我領桌椅、辦公用品等。這時，我仔細打量了賈老師一番，只見他身穿一件褪了色的藍色中山裝，臉色黝黑，面容清瘦，手指間夾著一支煙。其時賈老師擔任語文組組長，我是他麾下一名小卒。經過多年的交往，我慢慢對他有了比較深的了解。

接手第一個班的時候，我和賈老師教的是同一個年級。剛工作的我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教學和管理班級上。但幾天之后，我發現賈老師的教學進度比我快了許多。是什么原因呢？我一節課也沒有落下，怎么會進度慢了呢？后來賈老師看了看我的教案，說：“你備的內容太復雜，應該精簡一些。”我心里頗有些不滿意，但還是趁賈老師不在的時候翻看了他的教案，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忘不掉。賈老師的教案重點突出，詳略得當，凡是要求學生掌握的全都用紅筆做了記號。再看看我的教案，則是教案書上有多少，我毫不吝嗇地抄多少。那樣的講課，猴年馬月才能講完一課呢？學生又能吸收多少呢？這之后，我經常利用空余時間到他的課堂上聽課、學習，收獲不少。

賈老師做了多年的班主任。平常，他對學生要求非常嚴格，但學生只要遇到困難和難題，他總是想方設法幫助解決，尤其對那些家境貧寒的學生，更是傾注了自己深厚的感情。班上哪些學生家里的經濟狀況不好，他心里一清二楚。賈老師對待犯錯誤的學生從來都不會懲罰，更不會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而是和風細雨式地耐心開導，悉心教育。

賈老師的課很容易聽懂。45分鐘的課堂教學，他不僅能夠做到安排得體，井然有序，而且言簡意賅，語言詼諧。往往三言兩語，一篇文章的要旨就交代得一清二楚。教師教得不累，學生學得輕松。

賈老師酷愛讀書。課余時，我時常看到他斜倚在椅子上，一邊抽煙，一邊讀書，必要時還做著筆記。慢慢地我發現，他看書很博很雜但也很快。我終于明白了他平日講課說話時旁征博引的淵源了。受他的影響，我漸漸地也喜歡起讀書來。

賈老師熱衷體育。籃球、乒乓球、象棋，他樣樣玩得得心應手。他的象棋水平雖不是大師級的，但在古礦中學也算數一數二。在對弈時，他往往是“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他打乒乓球的水平堪稱一絕，他的發球讓人招架不住，他的吊球或者短球更是左右開弓，讓人應接不暇。我們和他打球，常常累得大汗淋淋，但他卻十分輕松。我們常為此驚嘆不已。

賈老師的書法水平在學校可算得上首屈一指。所以，每年春節前就是他最忙碌的時候，許多老師會卷一大卷紅紙，放到那里讓賈老師寫春聯。賈老師總是欣然接受，毫不推辭。課余時，他裁紙、疊紙、書寫，往往寫到很晚。手寫酸了，抽支煙，緩一緩，接著再寫，用最吉祥的詞句表達著最美好的祝愿。

賈老師就是這么一個人，為人謙和，說話隨和，學校里無論老教師還是青年教師都能和他說到一起。

幾十年如一日，賈老師始終耕耘在教育教學這塊沃土上，用自己精彩的教學藝術，培育了一屆又一屆優秀學子。

治學嚴謹的買燕生老師

屈指算來，買燕生老師離開我們已經快十五年了，然而他爽朗的笑聲、樂觀的人生態度以及獨特的教學方法，卻給我留下了永遠也抹不掉的印象。

買老師是河南武陟縣人，回民。起初他在木場當工人，后因工傷（機器壓斷右手兩根手指）調入學校，當起了老師。

初識買老師，是因為我接手第一個班時，正好買老師的兒子在我的班。有一次，下課間隙，我順便進政史地組辦公室休息了一下，買老師又是讓座，又是遞煙，笑臉相迎，和我了解他兒子的學習狀況。聽我介紹完后，他對我說：“小徐，一定要管緊。兒子耍心太大，該打就打，該罵就罵。”我嘴上答應著，心想，買老師對兒子要求可真嚴啊。

買老師是歷史老師。常聽老師們說，買老師講歷史那是上下五千年，縱橫十萬里。他上課從來不帶書，帶了也不看，而同學們上他的課每次都聽得如癡如醉。雖然歷史課不是主課，但歷史課卻成了同學們最希望拖堂的課。后來聽了幾次買老師的課，真是名不虛傳。他講課時始終是微笑著的，語言很簡潔，而講課的內容很精練，言簡意賅。他能把枯燥的歷史課講解得猶如語文那樣文學味道很濃，很多歷史事件都用講故事的形式呈現在學生面前。他注重培養學生自我學習的能力，對待差生也從來不挖苦諷刺，無怪乎學生們都非常喜歡上他的課。

買老師沒有多高的文憑，但他卻非常善于做學問，經常考證一些歷史遺留問題。他這種勤于治學、嚴于考證的治學作風，是非常值得我們當今的青年教師學習的。

買老師的家庭在古中算是比較困難的，但他卻是一個很剛強的人。閑暇之余，他曾經給我們講過他的家世，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上無片瓦，下無寸地”，上有年邁老母，下有年幼兒子，妻子沒有工作，一家人就靠他僅有的一點微薄工資過活，再加上他因工殘疾，生活更是艱難……說到傷心處，我們都唏噓不已，而買老師此時則慨然長嘆，高聲說道，天無絕人之路，我不信天下沒有我買燕生糊口的地方。改革開放后，曾有一段時間，全國上下轟轟烈烈搞三產，允許人們有第二職業，買老師便和妻子支起了一個肉丸攤。白天上課，晚上出攤，生意著實紅紅火火。可惜，好景不長，沒幾天，第二職業就不讓搞了，買老師一家依舊貧窮。

后來在交往的過程中，我才慢慢了解到有關買老師更傷心的事情。原來他有一個二兒子，當時在讀小學。那時我們學校的教學氛圍已經很濃厚了，時常搞教研活動。每每此時，買老師總是讓孩子獨自在校園里玩耍，而自己按時參加學校的活動。有一天活動一直延續到夜幕降臨時。他天生活潑的小兒子，或許是覺得校園里玩得沒有意思了，就一個人到校園外邊的一個鐵架子上蕩起了秋千。不料，鐵架子壞了，壓到了孩子身上，死神奪走了他的兒子。不幸發生后，買老師悲痛欲絕。然而，他沒有被不幸擊倒，而是頑強地挺了過來，依然以飽滿的工作態度繼續自己的教書育人生涯。

買老師對填詞作詩情有獨鐘。工作之余，他總是坐在辦公桌前，吟誦詩句。有時，他拿著自己寫的詞，十分虔誠地征求我的意見，可嘆我白拿了一個中文系的文憑，對填詞作詩實在是所知有限。我曾經讀過買老師作的旅游詩詞，無論平仄還是押韻，立意還是對仗，都非常合乎規范。

買老師喜歡唱京劇。他時常一邊寫教案一邊哼唱。他渾厚的嗓音，聽起來還真有幾分京腔京韻，特別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臨行喝媽一碗酒》，他唱得韻味十足。

往事如煙，當我回頭來整理這幾千個日日夜夜時，總有一種暖暖的感覺，我為自己在生命的旅程中能遇到這么多好老師好同事而感到幸運。雖然這些老師中有一些已經退休，有一些已經離我們而去，但是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他們。我們這些后來者將繼承他們的優良傳統，踏著他們為我們開創的輝煌之路，一路高歌，一路奮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