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斷片

路來森

田園

我們，從出生的那天起，就注定要走上一條回歸的路

一一來自土地，回歸土地。

這期間，每個人，卻都要為自己尋找到一塊田園：安放身體，安放靈魂。

我們，在自己的田園E播種，耕耘，收獲。在這個輪回的過程中，憧憬播種時生發的希望，體驗耕耘時勞作的辛苦，享受豐收后收獲的喜悅。

同時，也享受季節變換過程中，田園的美景。

我們棲身田園：“春聽鳥聲，夏聽蟬聲，秋聽蟲聲，冬聽雪聲”；看春天，新芽破土而出；看夏天，莊稼蔥蘢滿坡；看秋天，處處豐收景象；看冬天，四野蕭索沉寂。

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不同。

四季，構成了我們回歸路上的生命“節點”，每一個“節點”，都是我們對大自然的一次“閱讀”；我們在“閱讀”中，回歸自然；在閱讀中，解讀自己；在閱讀中，構造自己精神的田園。

蘇珊·桑塔格說：“思想，讓人生變得豐富起來。”我說：精神的田園，拓展了生命的空間，讓生命飽滿、豐潤起來。

因此，最美好的田園：應當是思想的田園。

等待

生命中，會有許多次等待。

而每一次等待，都是一次對希望的點燃；因為有希望，所以才等待；盡管，希望也許會是渺茫的。

不過，只要希望的火在燃燒，就值得等待。

加西亞·馬爾克斯《沒有人給他寫信的上校》，上校，為了政府的一句承諾，一等就是五十年；行將就木，卻依然堅持，他說：

“總會有希望的。”上校的等待，鑄造了馬爾克斯筆下的另一種孤獨成因：政府，對人民的背叛。

在孤獨中，等待；在等待中，愈發孤獨。在孤獨中等待的上校，堅守的是一份信任，一份對政府的信任。

很多時候，等待就是為了一份信任；失去了信任，等待，將變得毫無意義。

癖好

漲潮在《幽夢影》中寫道：“花不可以無蝶，山不可以無泉，石不可以無苔，水不可以無藻，喬木不可以無藤蘿，人不可以無癖。”

在漲潮看來，蝴蝶之于鮮花、泉水之于青山，青苔之于石頭，水藻之于水，藤蘿之于喬木，都是不可或缺的點綴；而且，也正是這份點綴，才使得主體對象，愈加生輝，充滿了詩情畫意，擁有一份靈動之美。

人之于“癖”，亦當該如此。換言之，人，不可以無“癖好”。

張岱在《陶庵夢憶》中則說：“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

這話，實在是從一定角度，揭示了“人不可無癖”的原因。因為“癖好”，是一個人個性的張揚，是一個人“深情”的彰顯。若然一個人有一份“深情”，深情所在，其對物對人，便會“一往情深”，其做事也“專”，其對人也“誠”；縱使少有“瑕疵”，也還存一份“真氣”，能明辨是非，能“行不逾規矩”，守度守法，做個正直之人。孔子曰：“不得中庸而與之，必也狂狷者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是之謂也。

不過，“癖好”，也有正邪之分。

貪婪無度、嫉賢妒能、沉湎酒色、嗜殺成性，如此種種，皆為“邪癖”。所有的“邪癖”，都是不符合日常行為規范，或者違背社會規范，乃至道德規范的。

所以說：人不可無癖，但人更不可有“邪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