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的冥想曲

杜洪波

摘要：《露天游水者》是當代澳大利亞國寶級作家蒂姆·溫頓的處女作，這部青少年作品語言簡單，卻寓意深刻，于1981年獲得澳大利亞弗格爾（Vogel）文學獎。作品描述了西澳少年杰瑞（Jerra）出海釣魚，在大海中找尋金毛[1]的過程。小說描述了內心深藏秘密的少年在成長過程中逃避現實的恐懼與喜悅，刻畫了少年的成長心歷，是對過去和現在的一首冥想曲。

關鍵詞：露天游水者；蒂姆·溫頓；杰瑞；成長

蒂姆·溫頓（Tim Winton，1960—）出生于西澳大利亞州首府佩思（Perth），目前是澳大利亞最為多產的知名作家，其作品獲獎無數。溫頓自小生活在印度洋邊，成長過程中多數時間都呆在海邊和沙灘，受其叔父影響，他自幼閱讀了大量書籍，激發起了寫作的興趣，17歲時溫頓進入位于佩斯的科廷（Curtin）大學學習文學創作，18歲時已經創作四十多篇故事，因此在澳大利亞文壇享有“神童”的美稱。

溫頓的作品多以西澳海灘小鎮為背景，講述世世代代生活在海邊的人們的生活，他曾這樣說過：“對我來說環境是我創作的靈感，如果對你所處的這片土地沒感覺，那么自然也不會感受到這一方水土上的人和事?！盵2]溫頓的作品題材多樣，涉獵廣泛，關注生態與人類，以及環境保護，刻畫人文，講述生活在澳大利亞的人們的生活和感情，描繪澳大利亞最原始的土著生活，其作品涉及到長短篇小說，兒童小說，雜文等多種形式，講述生活的萬千形態，更是啟迪讀者關于人與人之間，人與大自然之間關系的意識和思考。

迄今為止，溫頓出版了10部長篇小說，4部短片小說，6部兒童小說以及多篇雜文，各部作品均獲得澳大利亞各項文學大獎，如邁爾斯·富蘭克林獎、弗戈杯文學獎、國家作家獎、澳大利亞兒童文學獎等等。目前，溫頓的多部作品被譯為25種文字出版，部分被改編成話劇、電視劇和廣播劇，搬上了舞臺和熒幕。不少作品如《天眼》、《冬日黑暗》、《淺灘》、《呼吸》等被改編成同名電影，《云街》被改編成電視連續劇，其中《騎士們》和《云街》還以話劇形式在澳大利亞上演。

溫頓在22歲時候發表《露天游水者》（An Open Swimmer，1981），這部小說完成于其大學時期，1981年獲得澳大利亞弗格爾（Vogel）文學獎，從此溫頓開始他的文學創作生涯。小說講述了兩名從小一起長大的年輕人杰瑞（Jerra）和肖恩（Sean）一起出海釣魚，想要找尋金羊（Golden fleece）—傳說中一種叫圖拉姆魚（turrum fish）頭中的珍珠（希臘神話中的寶物）。旅程中杰瑞漸漸發現自己和肖恩開始在思想上漸行漸遠，兩人雖然從小一起長大，卻不是可以相互傾訴的朋友，兩人之間也并非深信不疑的友情；加上家庭給杰瑞施加的各種壓力：什么時候完成大學學業，找什么樣的工作，什么時候成家立業，都讓杰瑞困惑不堪；而杰瑞似乎隱藏著更為驚人的秘密，那就是故事中隱約透露出來的他對肖恩母親珠兒（Jewel）的情愫，所有復雜的情感、糾結、困惑、絕望交織在一起，成為了杰瑞內心難以名狀的傷痛！杰瑞選擇輟學，和好友一起出海捕魚，找尋神話中的珍珠。旅行中杰瑞向好友肖恩吐露了心聲，講述了母親還在世時候所經歷的喜怒哀愁，而杰瑞一封封去讀他隨身攜帶的那些來家里留下來的信時，他不得不去面對母親曾經受虐待被摧毀的經歷，因為母親自殺而深深自責，這些傷痛都讓杰瑞痛苦不堪，人生夢想也隨之破滅。在大海上，唯一讓杰瑞感受到力量和安全的就是自己愛好垂釣，特別是在魚兒上鉤，他用右手抓住魚頭抵住左腿，將之從魚鉤上取下，自己可以決定魚兒命運，將之放進桶里還是放回海洋的那一刻。仿佛對生與死有了掌控的權利，而這也是杰瑞一直尋求的希望。后來杰瑞遇到了海邊的獨居老人，這個男人放火燒掉了自己的小屋，謀殺了自己的妻子。老人卻教他捕圖拉姆魚，告訴他必須去刺那些露天游水的魚兒，因為它們才是真正頭中藏有珍珠的魚兒！兩個各懷心事，內心隱藏秘密和創傷的人在一起，讓杰瑞感覺他是唯一懂得自己，能和自己聊天交流的人。故事的結尾在與肖恩分道揚鑣之后，杰瑞一個人又回到海邊，獨自一人躺在車里，而此時風雨交加，將大樹吹到砸到車頂，杰瑞最后在老人的棚屋醒來，去發現老人已死在沙漿里，他將老人裹起來，帶回到自己的面包車旁，劃燃火柴，一把火將車身點燃……

在創作《露天游水者》的時候溫頓雖然只有21歲，卻顯露了非常深厚的文字功底，小說中溫頓通過描述幾個男性角色為數不多的簡單交流和互動，刻畫了澳大利亞男性的共同特點：保守而又遲鈍。而對男性認同的擔憂也從開場序言一直貫穿到小說結尾，在小說結尾處溫頓通過老人揭示主題，老人提及洞穴魚都是看不見的，只有那些浮于水面游水的魚兒才是杰瑞應該捕捉的目標，而這賦予了小說暗指的“露天游水者”，那些勇于沖破自我束縛的年輕人們，才能真正找到頭頂的“珍珠”，找到人生應有的軌跡，看到人生的希望！小說的文字簡單純樸，幾乎沒有任何修飾，卻娓娓展開，將作家的思想主題展露出來，使故事不再拘泥于一部青春小說，而是蘊含深刻思想的文學作品。

與其說《露天游水者》是一部描述青少年成長的小說，倒不如說它更多的是一個描寫創傷的故事，或許這部作品對讀者而言顯得有些過于頹廢，也可能令很多讀者困惑不解，然而故事令人著迷之處正是溫頓透過看似平鋪直敘，簡單明了的言語，于無形中將主人翁內心深處的創傷刻畫得淋漓盡致，溫頓的描述手法極為簡略，從未刻意描述杰瑞的生活，或向讀者解釋說明任何事件的真相，卻讓讀者隨著杰瑞沉迷于他的創傷當中，一言一行都感同身受。而杰瑞閱讀的那些家庭信件，也預示著這不是他一個人成長過程中遭遇的傷痛，而是他整個家庭無法承受的悲傷。小說細膩又巧妙地展現了角色的復雜心理，一方面溫頓延續了海明威男性主義的手法，例如杰瑞選擇中途輟學出海捕魚，逃避現實中家庭賦予的各種壓力，去大海中找尋自我，釋放自我的行為，而他在逆境中求生存的能力和信心也突顯了他堅強的特點。另一方面，小說又通過杰瑞閱讀細膩的家信來貫穿故事，以展現杰瑞內心柔軟脆弱的一面。

整部小說中，溫頓不在于講述故事，而是通過似是而非的情節，展現出青少年內心各種形式的復雜情緒，在《陸地邊緣（Lands Edge）》中，溫頓記錄了他第一次對孤獨的感受：“在海岸邊我遇到了半蹲在灌木叢中的孤獨者，我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人生并為此感到害怕。我十八歲以來第一次看到了這些孤寂、怪異的獨行者們尋找庇護卻又不斷陷入困境，他們被卡在那些屬于背叛、恥辱和憤怒的時刻無法動彈。他們長期以來躲藏在回憶里，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他們，顧自悲傷，徒留遺憾，不留痕跡。正是他們，給予了我創作第一部作品的靈感，還有我的初戀?！盵3]

《露天游水者》就是一曲成長的冥想曲，體現了溫頓小說的精神所在，溫頓通過杰瑞這個角色，將自己青少年時代內心的復雜情緒，以及自己對成長的感知付諸文筆，通過看似簡單的敘述，來引起讀者的共鳴，激發起讀者內心翻滾的情緒之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青春成長期，那種青春時期懵懂而又迷茫的痛，是我們都曾經歷的情緒，而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方式和方法，去找到那顆照亮人生的明珠！而杰瑞正是他在微風吹拂的海岸上遇到的那些孤獨的少年們的代表，他將自己投身于大海，讓自然包裹自己，引領自己，在大自然中，樹木可以說話，魚兒象征著自己，海洋包容了所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