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校”與“察書”

劉濤

一九九七年十月，河南偃師首陽山出土《唐工部尚書郭虛己墓志》，顏真卿“撰并書”。首行志題下，附刻楷書小字一行：

劍南節度孔目官、徵仕郎、行太仆寺典廄署丞張庭詢檢校。

此處“檢校”，并非加于官名之上表示代理某職的官銜（如魏征撰《九成宮醴泉銘》所署“秘書監檢校侍中”），乃指核查墓志銘文。如此“檢校”題名，唐墓志里罕見。

漢碑中，《華山廟碑》所見“郭香察書”是相似的一例。東漢桓帝延熹四年（一六一）七月，弘農太守袁逢為華山廟“修廢起頓”，“易碑飾闕”，后遷京兆尹，繼任者孫璆續其事，延熹八年四月告竣，新刻《華山廟碑》以記始末。碑文后四行附記預其事者，自前后太守袁逢、孫

以下凡十一人，其中關乎刻碑事務者六人：

主者掾華陰王萇字德長。京兆尹（指袁逢，刻碑時已遷京兆尹）敕監都水掾霸陵杜遷市石。遣書佐新豐郭香察書。刻者穎（潁）川邯鄲公修、蘇張。工郭君遷。

這段題名，見刻碑分工，唯不見書碑者。宋朝歐陽棐（歐陽修之子）認為書碑者“郭香察”。南宋金石家洪適不以為然：“郭香察書者，察蒞它人之書爾，小歐陽以為郭香察所書，非也。”（《隸釋》卷二《西岳華山廟碑》）當代學者勞干說，察書是對書寫的糾正，這和《漢律》“書有不正輒舉劾之”屬于同一性質。

漢碑的“察書”，唐墓志的“檢校”，名異而實同。推知漢唐鄭重的碑志，書丹后還須檢核文字。類似校核之舉的題名，亦見唐朝宮廷楷書手抄寫的佛經卷，不但“初校”“再校”“三校”，還有數人“詳閱”，各有責任，認真之至，鄭重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