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化減排政策對我國鋼鐵行業的影響
——基于偏均衡建模的分析

李 遠 朱 磊 范 英（中國科學院科技政策與管理科學研究所，北京 0090） （中國科學院大學，北京 0090）

市場化減排政策對我國鋼鐵行業的影響
——基于偏均衡建模的分析

李 遠1，2朱 磊1范 英11（中國科學院科技政策與管理科學研究所，北京 100190）2（中國科學院大學，北京 100190）

論文運用偏均衡建模的方法，分析了市場化減排政策對于我國鋼鐵行業競爭力的影響。論文采用基于減排技術組合的減排成本曲線，分析了不同的障礙情景下，引入市場化減排政策對于鋼鐵價格、進出口價格、進出口量、凈出口、利潤和排放等關鍵參數的影響。文章發現市場化減排政策盡管可以大幅度地降低CO2排放量，但是對鋼鐵行業的競爭力存在一定程度的負面影響，主要體現在凈出口和利潤的降低。而降低減排技術的采用障礙會弱化減排政策實施對鋼鐵行業的負面效果。此外，通過對兩種邊境調節措施的分析 （出口補貼和進口品征稅）發現，出口補貼政策對于行業凈出口和利潤的積極作用非常微弱，相較而言進口品征稅政策對于行業凈出口和利潤的提高作用更為明顯，但同時二者均會輕微的削弱減排效果。

市場化減排 中國鋼鐵行業 競爭力 偏均衡 邊境調節措施 減排成本

引言

在投資驅動的粗放式經濟發展模式下，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隨著國內經濟的快速發展，我國的高耗能行業也進入爆發式增長的階段。產能的加速擴張必然需要消耗更多的能源，尤其是一次能源，并進而帶來溫室氣體的大量排放。針對不斷增加的溫室氣體排放，我國政府開始不斷加大控制力度，并制定了一系列的節能減排政策。從 “十一五”開始我國政府就在大力推行產業結構調整，加快建設節能減排工程。為進一步控制溫室氣體排放，我國已經在北京、上海、天津、重慶、湖北、廣東和深圳等7個省市開展了碳交易試點，并計劃在未來建立全國統一的碳排放交易市場。作為主要的高耗能部門，鋼鐵行業會成為國內碳交易體系中最重要的覆蓋部門之一。將鋼鐵行業納入碳交易體系中，對行業本身的競爭力存在很大的挑戰。一方面，鑒于我國鋼鐵行業已經處于微利狀態，由于碳排放權價格造成的成本上漲可能會進一步的對行業的競爭力造成負面的影響。另一方面，受排放交易機制實施的影響，國內鋼鐵產品相比國際產品相對價格的變化可能會對行業的進出口產生影響。

2000年以后，隨著需求缺口的縮小，鋼鐵行業開始顯現出供過于求的態勢。2009年我國粗鋼產量達56800萬噸，居世界第一位［1］。鋼鐵行業是高污染、高排放的行業之一，我國鋼鐵行業的能耗占到全國總能耗的15%以上 （2010年），同時由于轉爐煉鋼比例大 （2003年中國轉爐鋼比為82.4%，到2013年這一比例已增至93%，而近十年來，世界轉爐鋼與電爐鋼比例基本保持在7∶3的平均水平）［2，3］，導致了我國鋼鐵生產對煤炭的需求較高，因此能耗也較高 （與世界先進水平相比，我國鋼鐵行業的平均能耗約高出15%）［10］，這也造成了較大的能源浪費與排放增加。而從行業運營狀況看，由于產品品類單一，附加值相對較低，產品同質競爭現象較為嚴重，導致國內鋼鐵行業已經步入微利時代，行業利潤率普遍較低。2014年，鋼鐵行業銷售利潤率僅0.9%［4］，此外，由于之前大量投資的涌入，鋼鐵行業還面臨著產能過剩的局面。

我國鋼鐵行業不僅僅是排放密集型行業，還在貿易方面相對開放。我國鋼鐵產品1996～2012年進出口量如圖1所示，其中X軸代表年份，Y軸代表進出口量 （萬噸）。由圖1可以看出，從2005年之后，我國鋼鐵行業就由凈進口國變成了凈出口國，此后出口量一直保持逐年上升的態勢（盡管在2009年國際金融危機時，鋼鐵出口也受到影響，但在此之后出口量仍在上升之中）。我國鋼鐵行業的進出口結構具有以下幾個特征： （1）我國的鋼鐵出口受價格影響較大。我國鋼鐵出口產品附加值較低，國際競爭力弱，與先進國家相比，我國鋼鐵的生產效率相對較低，技術含量不足。相反，我國鋼鐵進口產品的技術含量要高于出口產品，國內鋼鐵產品對于進口產品的替代彈性較小。因此，碳減排政策所帶來的成本的上升勢必會對出口產生消極影響。（2）我國鋼鐵出口產品國過于集中。目前我國鋼鐵出口主要集中在韓國、美國和歐盟。出口國的過度集中，使得我國鋼鐵行業出口風險較大，一旦價格提高造成對某個出口國的出口量驟減，短期內很難找到其他的替代出口地。（3）在我國鋼鐵貿易迅速發展的前期，由于產能的高速擴張，導致國內消費壓力較大。而很多企業更多的將出口作為突破口，因此出口對于我國鋼鐵整體競爭力的影響也進一步加大。由于碳減排政策所帶來的出口下滑，也可能會對行業的競爭力造成進一步的負面影響。

圖1 中國鋼鐵行業2001～2012年進出口量

關于碳交易試點對于覆蓋范圍內的行業及企業競爭力的影響，已經有很多學者做過相關方面的研究。Quirion等 （2008）研究了歐盟排放交易系統 （The European Union Emission Trading System，EU ETS）對于歐盟鋼鐵行業競爭力的影響，分析了實行ETS之后，鋼鐵價格、產量、行業利潤等參數的變化，他認為EU ETS對于行業競爭力的影響有限，甚至會增加行業的利潤［5］。Quirion等（2011）使用偏均衡模型模擬了EU ETS對于歐盟水泥行業競爭力的影響。結論與鋼鐵行業類似，EU ETS對于水泥行業競爭力的影響也是有限的［6］。Fischer等 （2012）研究了出口退稅、碳關稅等調節措施，對于碳泄漏的影響，并通過估計美國、加拿大和歐盟的鋼鐵、水泥、電力等高耗能行業的參數值，研究了這些行業在實施碳減排政策以及保護措施之后，產量、排放量以及競爭力的損失［7］。Meunier等 （2014）以水泥行業為例，研究了在缺乏全球統一碳價格和邊界調整政策的情況下，歐盟選用不同節能減排政策，對于其水泥行業福利、投資、產量、公司利潤、財政收入和碳泄漏的影響［8］。Lecuyer等 （2013）等研究了政策組合在覆蓋相同排放源時的影響，并以電力系統為例，研究了同時實施碳交易體系和可再生能源補貼時，社會福利、行業利潤等的變化。對于競爭力的損失的度量，尚且沒有統一的指標［9］。同時還有一些學者針對碳交易所帶來的碳泄漏等問題進行了研究［7，8，23］，他們認為EU ETS可能會造成碳泄漏，需要有合適的邊境調節政策來進行應對。

針對排放交易機制對我國鋼鐵行業競爭力的影響，本文將基于偏均衡方法，研究碳排放交易機制 （Emission Trading Scheme，ETS）對國內鋼鐵行業競爭力的影響。參照Quirion等 （2008）的定義，競爭力的損失主要考量兩方面的指標： （1）產量的損失；（2）利潤的損失。在本文中，對于競爭力的影響則綜合考慮了鋼鐵行業國內產量、凈出口量的變化，以及由此帶來的利潤變化。與此同時，除了競爭力的損失之外，減排效果也是衡量排放交易機制對于鋼鐵行業的影響因素。因為市場化碳減排政策設計的初衷就是要對排放總量進行控制，同時希望鋼鐵行業的減排更多的通過產品生產工藝的提高，進而降低碳強度，并帶來行業總排放量的下降，而不僅僅是靠降低產量來完成減排目標。因此，文章還綜合考慮了單位減排量和總排放量的變化。圍繞行業競爭力問題，基于國內鋼鐵行業2010年的數據，通過分析行業利潤、產量、進出口、排放量等關鍵參數，本文研究了ETS的實施對鋼鐵行業的影響，嘗試回答以下問題：（1）對于本來利潤率就偏低的鋼鐵行業，會對利潤造成多大的影響？（2）對于我國鋼鐵行業產量及進出口會造成多大的影響？（3）通過一定的邊境調節措施，會在多大程度上減輕行業利潤的損失？（4）對于鋼鐵行業的減排產生什么樣的影響？

1 模型描述與情景設置

1.1 模型描述

Demailly和Quirion（2008）建立了一個雙國雙商品的模型來研究EU ETS對于歐盟鋼鐵行業的影響。論文在這一模型的基礎上建立了我國鋼鐵行業的偏均衡模型。首先假設一個雙國 （本國H和外國F）雙商品 （國內商品和進口商品）模型。需求函數參考Demailly和Quirion（2008）的描述，表示如下：

其中，Qh表示本國需求；Qx表示出口需求；Qm表示進口需求；Qf表示國外需求。ph表示本國生產的商品在本國出售價格，pm表示商品進口價格，px表示商品出口價格，pf表示國外商品在國外售價。αh，αx，αm，αf代表自身價格彈性；ηhh，ηhm，ηxx，ηxf，ηmx，ηmm，ηfx，ηff代表交叉價格彈性。自身彈性為負，交叉彈性為正，表明商品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相互替代。

1.2 存在免費分配配額的碳市場情景

在實施了碳市場之后，國內市場上產品的價格p1h可以表示為：

在實施了碳市場之后，與國內市場上產品價格的變化類似，出口產品的價格可以表示為：

針對國外商品的進口價格和國外銷售價格，我們假設基于其國外銷售價格征收關稅即得到其進口價格，用公式表示為：

其中，η表示對進口產品征收的關稅。

對于公式 （8）和 （9）求一階導數，可以得到產量和凈出口的變化，分別為公式 （10）和公式（11）。

國內廠商的利潤可以表示為：

ph×Qh和px×Qx分別表示國內廠商所生產的產品在國內市場和出口市場的銷售額，ce（ua）×（Qh＋Qx）表示國內廠商總生產量的減排成本，pCO2（FA－ue×（Qh＋Qx））則表示國內廠商在碳市場的收入或者損失。

實施碳市場之后，國內市場總的排放量可以表示為：

行業的減排成本曲線 （Abatement Cost Curve，AC）由邊際減排成本 （Marginal Abatement Cost Curve，MAC）積分獲得。

1.3 碳邊境調節情景設置

由于在國內實施減排政策會帶來成本的上升，從而造成出口價格的上漲，并對行業的出口造成不利影響。同時，如果進口商品所在國家沒有實施減排政策的話，進口商品對于本國商品的替代作用會增加，那么對于本國商品來說也是一種不利影響。為了減小碳減排政策對于企業出口的影響，同時也考慮到公平性的原則，我們在這里設置兩種碳邊境調節情景，即出口補貼政策和進口品征稅政策，分別針對出口商品和進口商品進行邊境調節。

1.3.1 出口補貼政策

出口補貼是指對于鋼鐵行業出口的產品部分，其中包含的碳排放成本部分以補貼的形式進行返還。出口補貼政策常常被認為是用來提高行業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力的手段之一，避免環境成本過高對行業的出口造成過高的壓力。

在出口補貼政策下，國內產品價格、進口商品價格和國外商品國外出售的價格都沒有受到影響。而出口產品價格中，由于碳價格所帶來的成本增加部分則被抵消，可以表示為：

1.3.2 進口品征稅政策

進口品征稅政策，是指在本國實行環境政策之后，對于進口的商品征收邊境調節稅，用以提高進口商品的價格，在一定程度上來維持本國商品的競爭力。根據公平原則，這里我們假設邊境調節稅與同情景下的碳價格相一致。

其中，pIMT指對于進口品所征收的邊境調節稅，它與每種情景下的碳價格保持一致。

國內產品價格、出口產品價格和國外產品國外銷售價格沒有受到影響。

1.4 邊際成本曲線的采用及障礙情景的設置

邊際減排成本曲線采用Li和Zhu（2014）的研究［10］，使用了離散型的減排成本曲線，如圖2所示。已有的研究大多采用的是自頂向下的宏觀減排成本曲線，基于技術的自底向上的減排成本曲線使用較少。而微觀層面的減排成本曲線是基于技術獲得的，它更加貼近行業的真實情況。同時它更具有靈活性，如果是單個企業想采用這種方法來分析自身的競爭力影響時，微觀層面的減排成本曲線也更容易進行處理，使之貼近企業的自身情況。由于基于技術的微觀減排成本曲線是離散型的，并非給定的所有碳價格水平都會有與之對應的減排成本，在劃定不同的碳價格時，可能會在減排成本上出現斷點。為了避免這一情況，我們對曲線進行了處理。對于每項技術ti，認為它是減排量ri和減排成本ci的函數。當給定一個pCO2時，對于第n－1項技術，如果其減排成本cn－1＜pCO2，第n項技術的減排成本cn＞pCO2，那么前n－1項技術 （i＝1，2，…，n－1）的總減排成本可以表示為第n項技術則認為它是被部分采用的，總減排量可以表示為：

則這n項技術的減排成本可以表示為：

考慮到減排技術的實際采用會存在一定的障礙，在實際生產中的減排會更加困難。技術采用的障礙有很多的原因，例如不完全信息的存在、資金獲取困難、企業的風險偏好、有限理性等（Fleiter等，2011）［24］。同時在技術采用時還可能存在一些隱性成本，例如花費一定的咨詢、研究成本來選擇最適合自身的減排技術，這部分成本沒有體現在減排成本曲線中。因此在實際的應用中，減排成本可能并不像減排成本曲線中表示的如此之低。這里在將減排成本曲線應用到模型中時，設置了不同的障礙率，區分了無障礙、低障礙和高障礙3種情景 （如圖2所示），以刻畫減排的隱形成本和技術的進入壁壘。無障礙情景就采用了基準的減排成本曲線，有很大一部分的技術其減排成本是負數，這是由于在核算時，很多技術的節能被當做了一種收益；而高障礙情景將X坐標軸下移至最低點，即高障礙情景認為考慮了減排技術的進入障礙之后，減排成本應該始終為正，這也就提高了行業的減排成本；低障礙則是選取了無障礙和高障礙的50%分位線。

2 障礙率不同的情景下關鍵參數的影響分析

2.1 參數選取與說明

鋼鐵行業的初始單位碳強度ue0參考自Li和Zhu（2014），2010年的粗鋼基準價格核算方法為：選取主要代表性鋼材，例如長材 （線材、圓鋼、螺紋鋼、型鋼）、板材 （熱軋板卷、冷軋板卷、鍍鋅板、中厚板），根據該代表性鋼材產量占總鋼材產量的比例再進行平均之后得到鋼材的平均價格，再根據1噸粗鋼大約生產0.95噸鋼材的比例折算成粗鋼價格。國內產量、進出口量、進出口價格均參考中國統計年鑒 （2011），其中進出口價格使用統計年鑒中鋼材進出口總金額除以進出口量得到［11，12，21，22］。價格彈性根據2000～2010年實際數據模擬獲得。具體數據參見表1。

圖2 不同障礙情景下的減排成本曲線

表1 詳細參數選取說明

2.2 不同障礙情景及不同免費配額分配率對于關鍵參數的影響分析

3種障礙情景下，與沒有減排政策時相比，關鍵參數上升或者下降的百分比如圖3所示 （這里選取碳價格為50元／噸）。無障礙時并沒有降低行業的競爭力 （無論FA的大小，行業的國內產量有輕微上漲，雖然凈出口還是受到了影響，但是并沒有對利潤產生負面影響）。障礙率提高會降低行業的競爭力 （表現為利潤和凈出口的降低），同時降低減排效果 （表現為單位減排量的下降和總排放量的上升）。利潤的降低主要是由于障礙率過高時減排行為會花費更多的成本，減排技術的采用更加困難。而在障礙率較高時，設置一個較高的FA比例可以對競爭力的損失進行彌補。FA越高，對競爭力的彌補效果越好 （表現為凈出口和利潤下降越少），同時可以起到穩定行業利潤和凈出口的作用。雖然彌補了競爭力的損失，但是FA設置的越高，對于排放約束也有所降低。因此，合理的FA水平需要權衡行業利潤和行業減排約束兩個方面。

2.3 不同障礙情景下不同碳價格水平對于關鍵參數的影響分析

這里給予固定的免費配額分配率 （FA＝0，FA＝0.8），來分析碳價格變化對于關鍵參數的影響，結果如圖4所示。這里僅展示無障礙和高障礙情景下的結果 （中障礙的參數變化趨勢處于無障礙和高障礙之間）。無障礙時，FA比例較高時，碳價對于關鍵參數的影響趨勢變弱 （反映在圖4（b）中每個參數的3個點有重合的趨勢）。當FA降低，這種重合的趨勢消失，碳價對于關鍵參數的影響也顯現出來 （圖4（a）），碳價格越高對于行業競爭力的負面影響越大 （表現為利潤和凈出口下降的越多），但是同時減排的效果也越好 （表現為排放量下降越多），國內產量降低越多。高障礙時，碳價對于關鍵參數的影響趨勢也較為明顯（即高碳價格會對行業競爭力產生負面影響，但是會增加減排效果）。FA為0時，凈出口和利潤的下降幅度較大 （分別為12%～20%，7%～15%），當FA提高至0.8時，盡管沒有改變凈出口和利潤的下降趨勢，但是下降幅度有所減少。

對于凈出口的影響如圖5（a）所示，在各種情景下，鋼鐵行業的凈出口都出現下降的趨勢，隨碳價提高，凈出口的下降幅度增大。對于利潤的影響如圖5（b）所示，低碳價、無障礙、高免費分配比例可能使得利潤不降反增 （例如碳價為50元／噸時4種FA比例下都出現了利潤的上漲，碳價格為100元／噸和200元／噸時無障礙、FA較高時也出現了利潤的上漲）。而其他情景下，利潤均有所下降，下降的幅度也隨碳價上升和障礙率提高而增大。這意味著減排政策確實會對行業競爭力帶來不利影響，而降低減排技術的采用障礙，會對維持行業利潤穩定，進而維持競爭力帶來積極的影響。

圖3 3種障礙情景下關鍵參數變化的百分比

2.4 不同障礙情景下配額買賣量分析

不同情景下，鋼鐵行業在市場中買入或者賣出的配額量，以及所占行業總配額的比例如表2所示，作為出售方出售配額的情況已經用粗字體表示。鋼鐵行業整體而言在碳市場中還是購買者的身份。僅有當FA達到0.8，同時無障礙的情景下鋼鐵行業在碳市場中才會變成賣出者，這也與圖5中在無障礙同時免費配額分配率為0.8時，行業從碳市場中獲利的結果相吻合。當碳價格較低時，鋼鐵行業大部分的配額都可以從碳市場中購買獲得，這意味著購買比自身減排更加具有經濟性；碳價格越高，購買的配額量降低，這意味著碳價格越高的時候，行業趨向于選擇自己減排，而減少去市場上購買配額。隨著障礙率提高，購買的配額量也增加。而維持鋼鐵行業配額出售方身份的FA約為0.8，達到這個分配率時鋼鐵行業可以從碳市場中獲利。

圖4 無障礙和高障礙情景下碳價格對于關鍵參數的影響

圖5 凈出口和利潤與無政策時對比變化的百分比

表2 不同障礙情景下配額的買入與賣出量

2.5 對單位減排量和總排放量的影響（免費配額分配率為0.5）

在這里，我們選取FA＝0.5的情況來比較不同碳價和不同障礙情景對于單位減排量 （圖6（a））和總排放量 （圖6（b））的影響。高障礙會降低減排效果 （在無障礙情景下，減排量可以超過20%，但是在高障礙情景下，減排量大幅度降低）。低障礙情景下，總排放量E的下降趨勢和單位減排量ua的上升趨勢基本保持一致，這意味著減排效果很大程度上是來自于單位減排量的提高。但是在高障礙情景下，單位減排量變化較小，此時總排放量的降低主要來自于產量的大幅度降低。這也說明了當障礙率很高的情況下，減排技術的進入壁壘較高，能有效提高的通道受到一定阻礙，行業必須通過縮減產量來完成減排任務。

圖6 單位減排量和總排放量與無政策時對比變化的百分比

3 邊境調節措施的影響分析

3.1 出口補貼政策下關鍵參數的變化

出口補貼政策下，免費配額分配率與沒有補貼政策相比時對于各項關鍵參數的影響，其變化的百分比如圖7所示。這里選取無障礙和高障礙，碳價為50元／噸及200元／噸來做比較分析 （可以反映出極端的變化趨勢）。碳價格為50元／噸時，在無障礙和高障礙情景下對于關鍵參數的影響總體趨勢一致，即出口補貼政策僅僅對于出口價格、出口量和凈出口有略微顯著的影響。FA越低，對于凈出口的影響越小，但是對于行業利潤沒有顯著的影響。這也意味著，從利潤的角度來看，出口補貼對于競爭力損失的彌補并沒有比基準情景更優越，它僅僅輕微彌補了凈出口的負面影響。同時出口補貼情景還略微增加了排放 （隨著碳價格的上升，這種影響的效果也逐漸明顯）。

圖7 出口補貼政策下免費配額分配率對關鍵參數的影響

不同碳價格對于關鍵參數的影響如圖8所示（選取FA＝0和FA＝0.8來展示結果），這里同樣選取無障礙和高障礙情景來進行比較分析。在高障礙情景時，不同碳價格對于關鍵參數的影響趨勢一致 （增加了凈出口，同時也略微增加了排放，當碳價格高達200元／噸時，與基準情景相比凈出口提高超過1%，同時利潤也下降0.25%～0.36%）。值得注意的是，在無障礙，FA＝0.8的情況下，關鍵參數出現了逆勢變動的情況 （凈出口有非常微弱的下降，利潤也有非常微弱的上升）。這說明障礙較低，同時FA較高時，在出口補貼的政策下行業能夠比基準情景獲利更多。

3.2 進口品征稅政策下關鍵參數的變化

進口品征稅政策下，各項關鍵參數與沒有補貼政策相比其變化的百分比如圖9所示。這里同樣選取無障礙和高障礙，碳價格50元／噸和200元／噸來進行比較分析。進口品征稅政策對于凈出口和利潤都有較為明顯的提高 （提高了凈出口的量超過0.5%，同時使得利潤的增加超過1.5%）。這看起來對于競爭力是一種正面的影響，同時也意味著與出口補貼政策相比，進口品征稅政策對于鋼鐵行業的利潤彌補和凈出口更為明顯。但是同時也應該看到，進口品征稅政策削弱了減排效果 （排放量與基準情景相比提高了約1.5%）。隨著碳價格的上升會擴大各個參數的變動幅度。究其原因，是進口品征稅政策下鋼鐵行業的產量有所提高，而單位減排量不變 （由減排成本曲線決定），因此排放有所上升。在進口品征稅政策下，無論是無障礙還是高障礙，各個關鍵參數與基準情景相比變化幅度都非常接近 （表現為不同免費配額分配率下各個點呈現基本重合的趨勢），這說明了在進口品征稅政策下，免費配額分配率對于關鍵參數的影響在與基準情景相比時被削弱了。對于障礙率水平和碳價格來說也出現了類似的結論。

圖8 出口補貼政策下碳價格對關鍵參數的影響

碳價格對于結果的影響如圖10所示 （令FA＝0和FA＝0.8），這里同樣選取無障礙和高障礙進行比較分析。碳價格對于關鍵參數的影響較為明顯 （表現為各個點較為分散）。由于邊境調節稅與碳價格一致，碳價格越高意味著進口品征稅越高，因此碳價格越高競爭力提高越多 （凈出口和利潤都有較明顯的上升），但同時也大幅提高了排放總量。這說明了進口品征稅政策與基準政策相比削弱了減排的效果，同時這種削弱的效果隨碳價格升高而不斷被擴大。另外，當免費配額分配率較高時，障礙率對于關鍵參數的影響效果也被削弱了 （表現為在FA＝0.8時，無障礙和高障礙情景對于關鍵參數的影響幅度幾乎一致）。

4 減排成本曲線表達形式的敏感性分析（FA＝0.5，PCO2＝50元／噸）

為了分析減排成本曲線對于結果的影響，這里選取GTAP和CHINAGEM模型下模擬的連續型減排成本曲線，與文章所用的基于技術的離散型減排成本曲線相對比。對于關鍵參數的影響如圖11所示。在單位減排量上，兩種連續型曲線比離散型曲線的單位減排量要高 （除了無障礙的情景），這是由于基于技術的減排成本曲線并未考慮與減排相關的社會經濟間接成本。在國內價格、出口價格、國內產量和進口量方面，除了無障礙情況，離散型曲線和連續型曲線的趨勢和程度沒有太大差別。因此，在考慮了技術采用壁壘的情況下，本文所采用的離散型微觀減排成本曲線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替代原有的宏觀減排成本曲線。

圖9 進口品征稅政策下免費配額分配率對關鍵參數的影響

5 結論與討論

文章使用偏均衡的方法，分析了實施排放交易對我國鋼鐵行業競爭力的影響 （具體體現在對利潤、進出口、產品產量的影響上）和減排效果的影響 （具體體現在單位減排量以及總排放量的影響上）。在分析中文章使用了基于技術組合的自底向上的離散型減排成本曲線，并根據現實情況設置了不同的障礙率，來刻畫未被納入成本曲線考慮的減排技術的進入壁壘和采用障礙，分別是無障礙、中障礙和高障礙情景。同時，文章還設置了兩種邊境調節措施 （出口補貼和進口品征稅），來分析其對我國鋼鐵行業的影響。

（1）如果考慮技術采用障礙，市場化減排政策會對鋼鐵行業的競爭力造成損失 （表現為所模擬的各種情景下，鋼鐵行業的凈出口和利潤都出現下降的趨勢。雖然無障礙情景下利潤反而有所增加，但這可能并不能反映行業的實際情況）。根據本文計算結果，如果要想在市場化的減排政策之下維持鋼鐵行業的整體競爭力，政策制定者需要確定一個合理的免費配額分配率水平 （本文中FA約為0.8左右），能夠維持合理并且穩定的碳價格。與此同時，還要大力推廣減排技術，為鋼鐵行業提供減排的咨詢服務，降低減排技術的進入壁壘，降低減排行為的實施障礙。

圖10 進口品征稅政策下碳價格對關鍵參數的影響

圖11 減排成本曲線對于關鍵參數的影響

（2）出口補貼政策對于鋼鐵行業的競爭力彌補作用并不明顯 （利潤幾乎無變化，凈出口僅有輕微提高），即出口補貼政策并沒有比基準情景更好的彌補競爭力的損失。與之相比，進口品征稅政策對于鋼鐵行業的利潤和凈出口彌補更為明顯。但是同時，這兩種邊境調節政策都會輕微地削弱減排的效果 （表現為總排放量的提高和單位減排量的降低）。因此在實際應用中，需要仔細地衡量邊境調節政策的利弊。本文使用了與各種情景下相同碳價格的出口補貼和邊境調節稅，如果設置不同的補貼和稅率可能會有不同的結果，但本文沒有進行分析。

（3）由于市場化的減排政策，不僅僅要考慮行業的競爭力，還要考慮減排效果。隨著障礙率的增加，減排效果逐漸降低。當減排技術的障礙較低時，減排效果很大程度上是來自于單位減排量的提高；但是當減排技術的障礙上升時單位減排量變小，總排放量的降低主要來自于產量的大幅度降低。這說明降低減排技術障礙率有利于產品碳強度的降低，通過生產工藝和流程的變化而達到減排的效果，這也促進了我國鋼鐵行業的健康發展。

本文分析存在以下局限：（1）模型采用離散型的減排成本曲線進行模擬，雖然根據敏感性分析，離散型的減排成本曲線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替傳統連續型減排成本曲線，但是離散型曲線確實存在著忽略某些減排技術，進而低估減排成本等不足。（2）由于我國鋼鐵企業眾多，規模和技術都存在著很大差別，這里采用行業平均水平來進行模擬分析，對于企業異質性的考慮仍有不足。（3）對于邊境調節政策的模擬進行了簡化，假設出口補貼和邊境調節稅與碳價格一致，可能會因為這樣的設置而忽視邊境調節政策的某些效果。這些都將在下一步的工作中進行進一步研究。

［1］中國社會科學院.產業藍皮書：中國產業競爭力報告2010［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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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pact of Market－oriented Abatement Policy to China's Iron and Steel Industry——Based on Partial Equilibrium Modeling

Li Yuan1，2Zhu Lei1Fan Ying2
（1.Institute of Policy and Management，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Beijing 100190，China；2.University of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Beijing 100190，China）

Based on a partialequilibrium modelwe analyze the impactofmarket－oriented abatement policy to China's iron and steel industry.Through the abatementcostwhich based on abatement technologies portfolio，we analyze the impactofemission trading scheme to the iron and steel price，import and export price，imports and exports，net exports，profits and emissions under different barrier scenarios.We discover that themarket－oriented abatement policy could reduce CO2emission substantially，but it will also weaken the competiveness of China's iron and steel industry，expressed by the declination of netexports and profits.Ifwe reduce the adoption barriers of abatement technologies，these negative effectswill be offset partly.At the same time，through analyzing two border adjustment policy，we find the positive effect to competiveness from exportsubsidy is very slightly，and import tax policywillobviously improve the netexports and profits of China's iron and steel industry.

market－oriented abatement policy；China's iron and steel industry；competiveness；partial equilibrium；border adjustment policy；abatement cost

10.3969／j.issn.1004－910X.2016.01.017

F426.2

A

（責任編輯：王 平）

2015—09—22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 “不確定條件下低碳能源技術投資綜合評價模型理論與應用研究”（基金號：71273253）；國家自然科學基金 “我國統一碳市場建立的條件，機制設計與社會經濟影響分析”（基金號：71210005）；國家科技支撐計劃 “碳排放交易支撐技術研究與示范”（基金號：2012BAC2012－04－2）。

李遠，中國科學院科技政策與管理科學研究所在讀博士研究生，中國科學院大學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能源效率評價、能源系統建模及政策分析。朱磊，中國科學院科技政策與管理科學研究所副研究員。研究方向：低碳能源技術評價，區域低碳效率評價，電力結構優化，碳市場研究。范英，中國科學院科技政策與管理科學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能源經濟學、能源市場與碳市場、能源——環境——經濟系統建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