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氣韻生動對宗白華舞之審美觀點的影響

【摘要】：氣韻生動是繪畫品評的標準，自南朝時期謝赫提出后一直在繪畫品評、創作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在現代美學思想中其意義是生命的運動，宗白華先生指出它是有節奏的生命。[1] 作為現代美學大家的宗先生從中國傳統哲學和美學角度出發，深刻闡釋了中國藝術的本質內涵即有節奏、有韻律的生命。宗先生認為“舞”是中國藝術的象征形態，一切藝術都趨向于“舞”這種充滿了高度韻律與節奏的生命，氣韻生動是舞的內在體現，舞是其外在表現形式。在兩者相互作用下生命意識得到充分展現，這種生命的意識充分體現了中國藝術精神，對中國美學的現代轉型做出了一定貢獻

【關鍵詞】：生命之動；飛動；氣韻生動；舞；空虛意境

一、氣韻生動的出處和含義及其蘊含的美學思想

南朝時期畫家謝赫在《古畫品錄》中提出了繪畫六法： “一氣韻生動是也，二骨法用筆是也，三應物象形是也，四隨類賦彩是也，五經營位置是也，六傳移模寫是也。”[2]氣韻生動期初是用來品評人物畫的后來運用到山水花鳥等領域中。氣韻首先是被發現于魏晉人物品藻中的，是評價一個人的性情，品性、風格等等。形容詞常有“風韻雅致”、“秀骨清像”、“氣度非凡”等等。藝術家常通過藝術作品表達自身的情感，氣韻生動蘊含著藝術作品的內在精神，是其追求的目標之一。

要理解氣韻生動首先要了解“氣”。李澤厚認為中國美學的探究就是中國哲學的探究，因此從哲學的角度看，我們要把宇宙精神與氣聯系在一起，“氣”是一種蘊含著生命意識的哲學，它包含著宇宙萬象，從外在形象到內在精神，從客觀到主觀等多方面?！皻狻笔秦灤┯钪嫒f象并將其緊密連接在一起的一條線，這條線始終起到核心作用，體現了生機與活力以及內在的生命審美。韻和生動是氣的補充說明。莊子認為“人之生，氣之聚；聚則為生，散則為死”[3]，有氣才有生命，宇宙萬物始于氣又稱之為元氣?！栋谆⑼x·天地》：“天地者，元氣之所生，萬物之祖也”。古人認為“氣”是彌漫在宇宙中普遍存在的，其特質是“虛無”又存在于客觀事物的狀態中。元氣又分陰陽，陰陽相互作用生生不息，顧萬物生。 “氣”有如此強大的生命力才能夠與道聯系在一起。老子認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盵4]魏晉玄學的創始人王弼主張貴無論，這與氣的虛無特質有著相似之處，氣韻生動中有著道、陰陽、無、三者的哲學思想。在天地有形的事物中，有著一種無形的力量支配著萬事萬物。

“韻”的藝術意味主要來自音樂，其本義指音韻、聲韻。音樂的藝術是通過聲音的跌宕起伏形成一定的音律美感，由聽覺神經傳入大腦讓聽者產生想象并觸動其內在的情感。在此所說的“韻”是指聽者的直觀感覺把握音律的整體節奏美、韻律美。“韻”最初是被用在魏晉人物品藻中，常對人的神態，品格，氣質做出審美評價。“韻”是指人物內在的精神狀態，與氣相比較更注重情感的表現。在繪畫中，畫家常借助畫面的構圖、疏密、設色、用筆、用墨等繪畫形式來處理畫面的節奏感，讓畫面傳達出一種畫家想要表現的精神韻味。 “韻”的內在本質是精神情感，其外在形式是有節奏的美感，它既是內容又包含形式。

氣韻生動的美學思想中氣韻又是一體的，是不可分割的整體，氣是生命，韻是情感。有韻就有氣，有節奏有韻律的生命就是氣韻生動的本質，是內在精神的傳達，展現的是生命之動的美。魏晉玄學的宇宙意識給氣韻生動以理論基礎，以剛柔并濟、動靜結合為其思想內涵，它將宇宙的自然生命和個體的精神美聯系在一起，使“氣韻”兼得才具有審美的品質，才能創造出完整的藝術生命。氣韻生動在謝赫六法中占據首要位置，是繪畫中的重中之重是繪畫的靈魂。

二、氣韻生動對宗白華“舞之審美”觀點的影響

（一、）共通的虛實意境之美

在循環不息的天地萬物中體現的是藝術家的空間意識，空間意識又是虛實相生、情景交融的意境美。這種虛實之美在繪畫、音樂、舞蹈中都有體現，舞蹈表現的空靈感是虛實相生之美，虛實之美中又體現的是氣韻生動的美學思想。這種流動迂回，周而復始的意境就像舞蹈動作中空靈之美，空靈的空間感充滿了蓬勃的生命氣韻即氣韻生動。宗先生對于中國藝術中空間的理解具有獨到的見解：“由舞蹈動作伸延，展示出來的虛靈的空間，是構成中國繪畫、書法、戲劇、建筑里的空間感和空間表現的共同特征，而造成中國藝術在世界上的特殊風格?！盵5]通過舞蹈的動作展示一個虛靈的空間場景正體現了虛實相聲的原則。舞蹈的神奇之處就在于，舞蹈演員僅僅一兩個主要動作就交代了事情的時間地點，三兩個舞臺道具就能夠繪聲繪色的表現出一個大的場景，以虛趁實，即考驗舞蹈演員的表演能力同時也突出了舞蹈演員動作的韻律之美。在中國傳統藝術戲劇中將虛實之美表現的淋漓盡致。川劇《刁窗》對于演員的技術要求很嚴格，在簡單的道具下表現出故事情節，演員的面部表情專業素養都為虛擬的場景注入真實情感，在這種一虛一實的對比中表現出川劇藝術獨有的魅力。這種虛實之美在中國畫中的表現是留白，如馬一角夏半邊的邊角構圖，不采用滿構圖，讓畫面中透氣，似山間云霧在畫面中縹緲流動，畫家的主管意識較強，不單單機械地描繪自然山川，而是安排畫面中的虛實，讓畫面表現出奇妙的韻味。畫家的留白不只是技術，體現的是氣的流動，令畫面充滿節奏韻律感，從而達到一種氣韻生動的藝術意境。古人曾說“無畫之處皆成妙境”畫家常常巧妙地留白來表現畫面空間感創設一種妙趣橫生的意境。齊白石畫蝦，背景不畫一物卻讓人感覺潺潺的流水，甚至不被畫面所限，在流動的水中似乎有著生命的律動。中國古代園林建筑也注重利用空間的分割來達到柳暗花明山重水復的藝術意境。宗先生認為這種虛實的空間處理是意境的表現基礎。

（二、）共通的生命飛動之美

宗先生致力于研究中國藝術精神中的生命本質，他認為“由于把形體化成為飛動的線條，著重線條的流動，因此使得中國的繪畫帶有舞蹈的意味”，[6]“ `舞'是中國一切藝術境界的典型”。在漢代繪畫雕刻中，工匠們運用身邊動物以及真實的人的形象運用到裝飾圖案中去，把形象生動化，表現出一種飛舞的動態。裝飾紋樣常用祥云、龍、雷紋等展現的也是當時的政治經濟狀態，人們安定富強，社會處處充滿生機與活力。裝飾圖案也常用線條來刻畫，線的形式多種多樣又富有強烈的節奏感。中國藝術中，線條是骨的象征，不僅刻畫事物形象而且傳達事物內在精神。書法中，線的粗細緩急千變萬化，在筆墨交錯中表現書法家的個人感受，筆墨間也巧妙地展現宇宙中生命之動。中國園林建筑也是迂回曲折的線，蘇州園林布局常常是曲徑通幽，把觀者帶進妙趣橫生的曲線運用中去。宗先生把氣韻生動看作是動態的線具有生動性。這種生動的線的形式最有特點的例子就是敦煌的壁畫了。敦煌壁畫中人物的形象，衣紋的安排，色彩的搭配都呈現出一種飛動的狀態。線紋的律動似音樂舞蹈中的節奏，或緊或松，工匠們不是機械地刻畫，而是讓這動勢，虎虎有生氣的節奏充滿了生命氣息。中國畫中飛天的形象用線刻畫的極為生動，那飄拂飛揚的衣裙，那柔美扭動的身軀，不畫其它便已經讓我們感受到強烈的飛天動感，這是有生命力的人的形象。中國人依靠自身生命力飛騰達到物我唯一的生命境界，這種飛騰的藝術形象是當時的藝術境界特征。宗先生認為：“敦煌的藝境是音樂意味的，全以音樂舞蹈為基本情調”[7]敦煌壁畫中各種飛舞的形象都象征著宇宙生命的節奏。

結語

宗先生的“舞”指的是一種有節奏，有韻律的生命之動，蘊含著氣韻生動的美學思想，這種外在形式與內在精神的融合體現出深刻的生命意識，在藝術鑒賞以及今后的藝術創作中具有重要意義。

參考文獻：

【1】【5】【6】【7】宗白華.《美學散步》[M] .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6月

【2】薛永年.《中國美術簡史》[M]. 中國青年出版社， 2010年6月1日

【3】莊周，《莊子全書》[M].中國長安出版社，2009年

【4】復旦大學哲學系《老子注釋》，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 年 4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