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胡果.格勞秀斯(1583—1645)與阿爾曼.讓.杜.普勒斯.黎塞留(1585—1642)處在同一歷史時期的兩個人可謂是歐洲歷史上的著名人物。“自古英雄惜英雄”這句話用在紅衣主教黎塞留與格勞秀斯身上一點都不為過。紅衣主教黎塞留一生中只承認過三個人為學者,此種行為可見其恃才傲物之重。然而,這三人之中的其中的一人就是格勞秀斯。黎塞留對格勞秀斯的認可也從側面證明了格勞秀斯的才華之深。
一、格勞秀斯與黎塞留的經歷
胡果.格勞秀斯1583年出生于荷蘭德爾伏特省的貴族家庭。1598 年 12 月,年僅16歲的胡果·格勞秀斯通過了論文答辯,獲得法國奧爾良大學羅馬法博士學位,并被法國國王亨利四世稱之為“荷蘭奇跡”。緊接著,在1599年,格勞秀斯成為海牙的一名律師,并開始聲名大噪。從1599年到1618年之前,上帝仿佛為格勞秀斯打開了一扇通往仕途的坦蕩之路。在擔任律師期間,格勞秀斯為荷蘭東印度公司與葡萄牙的海事糾紛辯護,并以此為契機,開始論述其海洋自由的觀點。同時,在1607年,他獲得了荷蘭財政審計官的職位,并準備在與西班牙的談判中,同荷蘭最強的財政審計官奧爾登巴內費爾特(Oldenbarnevelt)合作。1613年春季,在奧爾登巴內費爾特的提拔下,格勞休斯升職為鹿特丹的州長,他實際上就成為了英格蘭詹姆斯一世法庭關于外交上的事實上的領導人。[1]然而,好景不長,五年之后,隨著奧爾登巴內費爾特在宗教斗爭中的失敗下臺并被判處處決,格勞秀斯作為奧爾登巴內費爾特政治和宗教上的支持者,也被判處終身監禁。格勞秀斯在監獄中呆了兩年之后,1621年,在其妻子瑪麗的幫助下越獄成功,從這一刻開始似乎注定了格勞秀斯再與荷蘭有緣無份。在這之后格勞秀斯逃出路易維斯坦城堡開始了流亡法國的生活。雖然格勞秀斯在法國受到了國王路易十三的款待。但他從不曾忘記自己的故土,并于1631年10月冒險回到荷蘭共和國,然而,到了1632年4月,他就又面臨著不離開就會再次被捕的風險,于是格勞秀斯又一次開始了他流亡的生涯。1634 年,他接受瑞典女王的任命,成為瑞典駐巴黎公使。1645 年,他打算自瑞典趕赴威斯特伐利亞,去參加剛剛結束的“三十年戰爭”和會——這一和會對于國際法來說,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然而格勞秀斯沒能趕上。他乘坐的船先在波羅的海遇到風暴,后在波美拉尼亞海岸觸礁,于是不得不改乘一輛沒有頂篷的馬車繼續趕路。當他終于在 1645 年 8 月 26 日到達德國的羅斯托克時,已精疲力竭,病體不支,兩天后便客死他鄉,享年 62 歲。[2]
與格勞秀斯16歲年少成名不同的是,黎塞留在成為法國首相之前卻度過了一段艱辛漫長的不為人知的歲月,黎塞留在出任法國首相之時已經39歲高齡。黎塞留1585年出生于巴黎,其本人先后在軍事學校和加爾維學院學習軍事和神學。1606年亨利四世提名任用黎塞留為法國最窮最小的教區呂宋的主教,1608年黎塞留前往呂宋。1614年,因為在法國的三級會議中作為宗教代表積極的支持宮廷,引起了攝政太后瑪麗.德.美第奇(Marie de Medici)的青睞。1616年,黎塞留被任命為主管戰爭與對外事務的國務秘書。然而,1617年4月,路易十三因不滿其母后瑪麗.德.美第奇和其母后親信孔契尼(Concini)的攝政,在其親信呂伊納的支持下發動政變。瑪麗.德.美第奇被放逐,孔契尼被殺。作為被瑪麗.德.美第奇一手提拔起來的黎塞留也避免不了被放逐的命運。幸運的是,命運之神似乎并沒有拋棄黎塞留,被放逐在布洛瓦的瑪麗太后計劃逃跑,由于路易十三政府不愿采取過激的應對手段就決定召回黎塞留從中規勸,黎塞留出色的完成了這一任務。1619年9月,路易十三與瑪麗太后和好如初,黎塞留也重新被啟用。隨著1621年12月14日國王的親信呂伊納的去世,黎塞逐漸得到重用,1622年,黎塞留擔任紅衣主教。1624年擔任路易十三的首相,從此開始了其輝煌的政治生涯,直到1642年辭世。
縱觀格勞秀斯與黎塞留兩人的經歷,我們可以看出兩人的成功離不開當時歐洲的大環境以及個人的經歷。格勞秀斯所處的17世紀的荷蘭因在海洋貿易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被稱作“海上馬車夫”。這一角色也注定荷蘭會與其他國家發生關于海上運輸的這樣或那樣的爭端。而恰恰是這種不間斷的爭端為早期身處這一環境氛圍中的格勞秀斯提供了寫作素材,其第一部著作《捕獲法》也在這一環境需求中應運而生。歐洲不安定的大環境以及隨后的流亡生涯和外交生涯也給了其創作《戰爭與和平法》提供了契機與素材。黎塞留的政治生涯亦是如此,1618年被后世稱之為“三十年戰爭”的戰爭爆發,西班牙在戰爭中得到了哈布斯堡王朝表親的支持,黎塞留在擔憂法國受到西班牙的包圍,擔心法國淪為二線國家的顧慮中,開始了其外交上的運作,并為日后法國的百年基業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二、格勞秀斯與黎塞留所屬的不同派別
格勞秀斯與黎塞留兩人在不同國家中不同的生長環境也造就了兩人不同的派別劃分。格勞秀斯屬于海洋學派。黎塞留屬于大陸學派。海洋學派強調商業式和商人式的思想,把外交當作有助于和平貿易的工具。大陸學派強調武士或英雄式的思想,把外交當作“戰爭的另一方式”。在外交方法上,海洋學派強調在談判中通過人類的理智、互信、交換以及其他公正合理的道德原則解決彼此分歧,可以通過采取某些折中的辦法,開展坦率討論。在外交策略上,海洋學派注重通過法律、道德、交易等互利規范的策略來推進外交日程。而大陸學派的外交從頭到腳滲透著軍事性質的思想,一切服務于相對收益的勝利。在此種方式下,所謂的調停、互信和公正合理的道德謙讓都被視為懦弱、退卻,而且從根本上被視為是不可信的。[3]
三、格勞秀斯與黎塞留對“國家利益至上”觀點的認識
1621年3月,格勞秀斯逃出路易維斯坦城堡,開始了流亡法國的生活。其在法國受到了很大的歡迎。一方面來說是因為它的才華和學識。另一方面來說,是因為他與奧爾登巴內費爾特的關系。奧爾登巴內費爾特與紅衣主教黎塞留一樣,把“國家利益至上”原則看的比新教徒之間的團結還要重要。在一定意義上說,奧爾登巴內費爾特同黎塞留的思想是有共同點的。兩人都崇尚“國家利益至上”原則。兩人都反對哈布斯堡王朝。而或許在法國人的潛意識里,也許認為作為奧爾登巴內費爾特部下的格勞秀斯,也同他的思想一樣,崇尚“國家利益至上”原則。實則不然。格勞秀斯作為一個溫和的基督教徒,并沒有對國家利益至上表現出多大的熱情,相反,他甚至對國家利益至上持反對態度。格勞秀斯本質上是一個世界主義者,他設想的國際社會是一個普遍的人類共同體(他有時又稱為人類大社會),而不只是一個國家社會,其理論的基礎是基于自然法秩序的人類大社會的普遍觀念。[4]另外,對于格勞秀斯來說,法律與道德是密不可分的。而格勞秀斯關于法律與道德密不可分的思想來自其自然法學說的影響。格勞秀斯認為自然法是人類理性與本性的體現,是永恒不變的法則,他既是國家法律理論的基礎,又是人們必須遵守的道德準則。從這些中可以看出,格勞秀斯的思想更傾向于世界道德觀。這顯然與堅持“國家利益至上”的紅衣主教黎塞留的行事風格大有不同。在黎塞留的觀念里,世界道德觀根本就不實用,任何事件都要讓步與“國際利益至上”。雖然黎塞留是一名天主教徒,但在涉及到國家利益的問題面前時,還是會將國家利益置于宗教之上。1624 年,黎塞留上任之時,恰好趕上哈布斯堡神圣羅馬帝國皇帝斐迪南二世,試圖恢復羅馬教會的一統,擯除新教,建立羅馬帝國對中歐各諸侯的控制地位。雖然黎塞留是一名天主教徒,卻沒有支持斐迪南恢復天主教為正統的做法。他將哈布斯堡王朝重建天主教權威的企圖看作是對法國安全的威脅,轉而去資助信奉新教的瑞典國王阿道弗斯,支持新政,反抗神圣羅馬教皇,把國家利益至上原則發揮到了極致。
四、格勞秀斯與黎塞留關于外交談判重要性的觀念
與兩人在“國家利益至上原則”間的觀點不相同的是,兩人都在外交領域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同時在對外交往中兩人都強調談判的重要性。然而,雖然兩人都強調談判的重要性,但是兩人的出發點卻有所不同。格勞秀斯強調談判的重要性是出于對戰爭的極度厭惡。格勞秀斯對戰爭的極度厭惡明確顯示了,在他的體系下,外交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格勞秀斯補充道,無論如何都有“三種方法來防止爭端走向戰爭”。他列出的第一種方法就是談判,或者用格勞秀斯的話說是“會議”方式。[5]與格勞秀斯不同的是,黎塞留在談判前加上了“連續”兩字。黎塞留強調連續談判的重要性更多的是出于對國家利益的考量。黎塞留是第一個堅持連續談判對國家重要性的杰出人物。在其臨終前作為對國王的私人指導的《政治遺囑》中黎塞留強調了連續談判的重要性,并談到“如果外交談判以謹慎為主導,那么,國家就能從不間斷的外交談判中獲得許多利益。除非從經驗中得知,不然這種說法是不被相信的。在世界各地,連續的談判,無論是公開的,還是秘密的,都是必要的,因為即使不能獲得當前利益,但是還有長遠的前景。在君主的權威下,我把連續談判用于實踐,無論是法國還是其他信仰基督教的國家的事務徹底的改變了原有的本質。”“不間斷談判的人最終會找到正確的瞬間達到他的目標,即使沒有達成,至少可以說他在了解世界最新情況的同時什么也沒有失去。”這些都說明了格勞秀斯提出外交上“連續談判”的重要性還是為國家利益服務的。
結語
“時勢造英雄”,格勞秀斯與黎塞留在歐洲歷史上的成功離不開歐洲當時的大環境與各自的人身經歷。格勞秀斯年少成名,因卷入宗教斗爭失勢后,命途多舛。在他為自己題詞的墓志銘上寫著“荷蘭的囚人及流放者,瑞典王國的公使,胡果.格勞秀斯長眠于此”,可見其一生都未曾忘記自己的母國給予自己囚人及流放者的角色,最終抱憾離去。而其自身的閱歷也為他的相關寫作帶來了一筆寶貴的財富,奠定了其在國際上“國際法之父”的地位。黎塞留說過這樣的一句名言:我的第一個目的是使國王崇高,我的第二個目的是使王國榮耀。而觀其從政生涯,黎塞留也確實在為這兩個目的而奮斗。他大力提倡“國家利益至上”原則,領導法國走出中世紀的世界道德觀。法國的外交也正如黎塞留期待的那般,從17世紀到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前,成為西方外交的領航者,法語也成為當時國際外交界的通用語言。
參考資料:
[1]杰夫.貝里奇編:《外交學經典選讀:從柯門斯到瓦泰勒》[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
[2]林海.格勞秀斯:從“荷蘭奇跡”到流亡他鄉[J]. 檢察日報,2011 ,11 ,17 .
[3]趙可金.外交學原理 [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11.3.
[4] 章前明.英國學派的國際社會理論[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5.
[5]外交理論:從馬基雅弗利到基辛格/(英)貝里奇(Berridge,G.R.)等著;陸悅璘,高飛譯.[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5.
作者簡介:劉恰(1990—),女,漢,河南省許昌市,碩士,中國傳媒大學,外交學理論與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