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佛教傳入中國后,普通大眾根據其宣揚的三世輪回、因果報應理論,認為靈魂不死不滅似乎是佛教理論的當然前提,人們認為人的肉體雖然消亡,可是精氣神仍存,所以人們還是會承受善惡相應的結果。慧遠適應了人們對佛教的傳統認識,并結合中國的傳統思想,從理論上論證了“神不滅”論,奠定了佛教三世輪回、因果報應的理論基石。
關 鍵 詞: 因緣果報;神不滅;論爭;神滅
在生活中,我們往往對發生在身邊意外發生的事感到驚訝甚至是憤怒,卻不知為何會如此。這是因為我們人的行為十分復雜,所以因果也是相互牽扯、相互影響,因因果果如同一張復雜的大網把我們包裹起來。
一、“因緣果報”說的形成
(一)基于“神不滅”的因果報應論
佛教關于因果報應的論說要精細的多,慧遠因果報應的理論基礎是神不滅論。他認為神是無生無滅的“精極而靈者”,這個神不能用具體的相狀來描述它,“言夫不可言”,但它又是確實存在的,能夠感應發生一切事物和變化。因為,“神也者,圓應無生,妙盡無名,感物而動,假數而行。感物而非物,故物化而不滅;假數而非數,故數盡而不窮。”(《沙門不敬王者論》)它既是絕對不變的,又能感應萬物,它是輪回、報應以至成佛的主體承擔者。那么神是如何從一個形體轉到另一個形體中去的呢?慧遠認為,這就像火傳給薪一樣。他說:“火之傳于薪,猶神之傳于形;火之傳異薪,猶神之傳異形。前薪非后薪,則知指窮之術妙;前形非后形,則悟情數之感深。惑者見形朽于一生,便以謂神情俱喪,猶睹火窮于一木,謂終期都盡耳!”(《沙門不敬王者論》)這是說,人的精神好比火,形體好比薪,薪經過燃燒而成為灰燼,而火卻從此薪傳到彼薪,永不熄滅。同樣,人的形體消滅了,神卻從此形傳到了彼形,輪回不已。
慧遠又根據佛教所主張的人的行為、意識活動是報應的根源說,指出:“無明為惑網之淵,貪愛為眾累之府。”(《明報應論》)“無明”是十二緣支中的第一支,意為愚癡無知。“無明掩其照,故情想凝滯于外物;貪愛流其性,故四大結而成形。”無明是眾生造業受形的起點。慧遠接著說:“形結則彼我有封,情滯則善惡有主。有封于彼我,則私其身而身不忘;有主于善惡,則戀其生而生不絕。”一切的煩惱、禍福都是由自己的愚昧、貪愛引起的,無明是神的累贅。眾生的貪愛、執著心是善惡果報及生命輪回流轉的根源。與傳統的報應思想不同,慧遠否認眾生的壽天福禍有一個外來的主宰者,他說:“心以善惡為形聲,報以罪福為影響。本以情感,而應自來,豈有幽司。”傳統的報應說也是講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但善惡的賞罰、報應的實現是由冥冥之中某一個主宰者來司判的。但慧遠強調:“罪福之應,唯其所感,感之而然,故謂之自然。自然,即我之影響耳。”自業自報,從起因造業到結果受報,都是由自己負責。此猶如自然的法則,是必然不易的。
作為一個佛教徒,慧遠深信神不滅論,以此不滅神作為生死輪回和超越輪回達到涅槃的主體。他關于“神不滅”的論證在當時有很大的影響,當時許多反對佛教的人也沒有從理論上根本駁倒他,由此引起了一系列的論爭。
(二)基于“物不遷”的因緣果報說
僧肇講“物不遷”。他說:“諸法本無所從來。果不俱因,因因而果。因因而果,果不昔滅。果不俱因,因不今來。不滅不來,則不遷之致明矣”。(《肇論》)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果和因不同時存在,對過去的因而言,有現在的果。因有過去的因而有現在的果,這說明因在過去是不會消滅的。因與果不同時存在,這說明因不會繼續到現在。因不會在過去消滅,又不會繼續到現在,那么物不遷的道理就十分明白了。
現象世界中,萬物忽生忽滅,似現象世界為時時變化之大波流。但就另一方面而言,古今常存以其不動,某一剎那間之某一物,自是某一剎那間之某一物。宇宙間曾有此某一剎那間之某一物,乃一永久不變之事實。過去種的因會得到現世的果,這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消弭的,現實世界的“苦難”來源于過去種的“惡因”。譬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和珅,年僅50歲就被殺抄家,雖稱不上天妒英才也算壯年早逝,自己收斂了一輩子的錢財最終只是為他人做嫁裳。如若不是他玩弄權術、貪污無數又怎會落得獄中自盡的下場?
二、對“因緣果報”說的質疑
(一)戴逵的質難
對于僧肇的因果報應說,戴逵曾提出了質難。他在《釋疑論》中寫道:“有束修履道,言行無傷,而天罰人楚,百羅備嬰;任情恣性,肆行暴虐,生寶榮貴,子孫繁熾。”意思大概是說,有的人一生言行都按照道德規范來做卻得到種種不幸的遭遇;有的人一生胡作非為,卻獲得榮華富貴、子孫繁盛,所以哪里有什么因果報應呢?
圣人在經典上講“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又曰“天道無親,常與善人”,而在事實上常常得不到應驗。他自己一生的悲慘命運就是雄辯的明證。所以,積善積惡之談,無非是勸教之言,并非實有其事。
《理想國》中色拉敘馬霍斯就正義與不正義的問題反駁蘇格拉底的話也同樣值得我們注意。“要是擔任了公職,正義的人就算沒有別的損失,他自己私人的事業也會因無暇顧及,而弄得一團糟。他因為正義不肯損公肥私,也得罪親朋好友,不肯為他們徇私情干壞事。而不正義的人恰好相反。我現在要講的就是剛才所說的那種有本事大撈油水的人。你如愿弄明白,對于個人不正義比起正義來是多么的有利這一點,你就去想想這種人。如果舉極端的例子,你就更容易明白了:最不正義的人就是最快樂的人;不愿意為非作歹的人也就是最吃虧苦惱的人。極端的不正義就是大竊國者的暴政,把別人的東西,不論是神圣的還是普通人的,是公家的還是私人的,肆無忌憚巧取豪奪。平常人犯了錯誤,查出來以后,不但要受罰,而且名譽掃地,被人家認為大逆不道,當做強盜、拐子、詐騙犯、扒手。但是那些不僅掠奪人民的錢財、而且剝奪人民的身體和自由的人,不但沒有惡名,反而被認為有福。”在色拉敘馬霍斯看來,正義的人常常不快樂,不正義的人反倒不會落得罵名悠然自得,這難道能說因果報應存在嗎?
(二)何承天的反對
東晉以后,隨著佛教影響的日益擴大,對佛教因果報應問題的認識已經大大地深化了。南宋初期著名的天文學家、思想家何承天運用一些自然科學知識,反對佛教宣揚的輪回、報應宗教迷信。
他的《達性論》文字簡略,立論奇特。他不是就佛教報應說的邏輯本身進行批判,而是以傳統的儒家三才論,對抗佛教的眾生說。《達性論》認為人乃萬物之靈長,與天地相參,以仁義立物,在天地萬物之中具有特殊而崇高的地位,安得與其他各種飛禽走獸一樣視為“眾生”?何承天的結論是:第一,有生必有死,形斃神散,“猶春榮秋落,四時代換,奚有于更受形哉”!這是說,人有生必有死,就如同樹木春天繁茂,秋天凋落,人死后神也就散了,哪里有什么再受來生的事情呢?人與其它生物的本性是不同的,所以人也不能變更為其他生物。第二,儒家經典上有君子求福,三后在天等說法,但本意是說精微之氣升歸于天,君子以弘道為己任,而不是宣傳輪回報應的。何承天還根據日常生活中諸佛不顯神力的現象,特別是秦趙長平之戰白起、項籍一日坑殺六十萬眾的事實,駁斥佛教以慈悲為懷的虛幻不實以及因果報應的不合理性。
三、范縝對“因緣果報”說的反駁
(一)自然偶性
范縝反對佛教神學的斗爭,也是從反對因果報應開始的,他用自然偶性論來反駁因果報應說。他認為萬物的生長都是自然而然的,“忽焉自有,怳爾而無,來也不御,去而不返,乘夫天理,各安其性。”他認為沒有造物主,萬物都是自生自滅,根據自然的道理安于它的本性。蕭子良質難他:“君不信因果,何得富貴貧賤?”這是說,你不相信因果報應,那么人為什么會有貧富貴賤的差別呢?他回答道:“人生如樹花同發,隨風而墮。自有拂簾幌墜于茵席之上;自有關籬墻落于糞溷之中。墜茵席者,殿下是也;落糞溷者,下官是也。貴賤雖復殊途,因果竟在何處?”這段話他表達的主要思想是,人生的富貴貧賤完全是一種偶然的遭遇,絕不是因果報應的結果。
佛教宣揚因果報應,認為“前生”做了善事,今生能夠享受富貴‘前生做了惡事,因此今生貧賤。這種理論正是為統治者的特權地位、壓迫有理、剝削有理做論證的。范縝用自然的偶性論來駁斥因果報應給了封建統治者沉重的一擊。不過這個理論也是站不住腳的,他不僅不能說明人的富貴貧賤差別的真正原因,反而使人們產生無所作為,一切聽憑偶然的機會的消極思想,不能引導人們去尋找并改變這種不合理現象的辦法。
(二)形神關系
經過與蕭子良交鋒,范縝覺得有必要將自己無神論的觀點加以系統闡述,他遂寫出了著名的《神滅論》。在《神滅論》一開始他就提出了“形神相即”的觀點。他說:“形即神也,神即形也。”所謂“形”是形體,“神”是精神,“即”就是密不可分。范縝認為,精神與形體不可分離,形體存在,精神才存在;形體衰亡,精神也就歸于消滅。在范縝看來,形體和精神是既有區別、又有聯系的不能分離的統一體,即兩者“名殊而體一”,或曰“形神不二”。這明確表明了形是第一性的,神是依賴于形才能存在的,因此,形謝則神滅。范縝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提出了“形質神用”的著名論點。他寫道:“形者神之質,神者形之用,是則形稱其質,神言其用,形之與神,不得相異也。”即認為形體是精神的質體,精神是形體的作用;兩者不能分離。他打了一個恰如其分的比喻說:“神之于質,猶利之于刃;形之于用,猶刃之于利。利之名非刃也,刃之名非利也;然而舍利無刃,舍刃無利,未聞刃沒而利存,豈容形亡而神在?”這就有力地證明了精神對形體的不可分割的依賴關系。 范縝對“質”和“用”的范疇也給予了深入淺出的論證。他提出,不同的“質”有不同的“用”,而且精神作用只是活人的特有屬性。“人之質,質有知也;木之質,質無知也。人之質非木質也;木之質非人質也。安有如木之質而復有異木之知?”所以,質的不同,決定了人的“有知”和木的“無知”,即特定的質體具有其特定的作用,不可混為一談。
范縝的“形質神用”的觀點達到了中國古代無神論關于形神問題的最高水平,范縝的《神滅論》理論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對佛教“神滅論”的批判無疑是有力的、徹底的。雖然無神論在理論上戰勝了有神論,但宗教并不會由此而消失,對無神論思想的宣傳無疑是一個相當長期而又艱巨的任務。
四、結語
解答因果之謎一直是人類認識史上最具魅力的研究課題之一,無論中國還是西方,對因果的研究都由來已久。因果是佛教中一個重要的概念,歷史上曾出現過多次的論爭。古希臘哲學家德謨克利特也曾經宣稱:“只找到一個原因的解釋,也勝過當上波斯人的國王。”因果關系并不如人們想象中那么簡單明了,并非我們能夠完全徹底明白、搞清楚的,但其中有些規律卻是我們可以把握的。我們應該用一個全新的角度來審視人生,命自我立,把握規律做自己人生的主人!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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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孫穎(1997-),女,河南浚縣人,本科學歷,鄭州大學公共管理學院,研究方向: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