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王國維史學思想的特色

【摘要】：王國維是20世紀中國資產階級在文化學術上的最初的代表人物之一，國內外的新老學者，都非常推重王國維，尊他為“史學大師”，是“新史學的開山”。王國維的成就是多方面的，他學貫中西，既精且博，尤其在史學研究方面，有其獨有的見解。因而，從基深源淵、深思、熟慮而根本及遠見卓識四個方面來分析總結王國維史學思想的特色，對于研究王國維具有重大意義。

【關鍵詞】：王國維；史學思想；特色

一、基深源淵

王國維是作為大家為人所敬仰的。他學識淵博，見多識廣。時勢造英雄，王國維能成長為這樣的人才，除卻他自身的努力與修養，與他站在時代的關鍵命脈上有著重要關聯。

王國維史學思想的“基深”，一方面，自然是指王國維學識之廣，不論是文字學、音韻學、古器物學、金石學、四裔等等文哲經史之學，還是歐西純粹哲學、道德哲學、倫理學、政治學等自然科學、工藝技術、社會法制之學都有所精通，以及博通英日等多國語言并著有譯作，學術成就涉及哲學、文學、美學、史學等多個領域。王國維敦厚沉靜的治學態度使得他在各個方面都有所建樹，并逐漸形成具有獨到見解的專業解讀。其史學思想在這些蔚為壯觀的學識上涵養滋長，不可謂基不深。

另一方面，王國維生活的1877-1927年這半個世紀中，以對其產生重要思想影響的辛亥革命為分水嶺，前有1894年甲午中日戰爭，1898年戊戌變法等，以后又有1912年中華民國的成立，以及1915年新文化運動，1917年張勛復辟，1919年“五四”運動和1922年北伐戰爭。再加上1914-1918年的歐戰，俄國“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更是有這些豐富的歷史事實活生生演繹在他所存在的社會生活中，不多不少，卻足以讓一位學識淵博，思想慎睿的學者實實在在見證了許多鮮活歷史事件的發展演變，他有更多更優勢的機遇得到這些重大事件的第一手資料。這些重要的歷史資料對其史學思想的形成和成熟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凡治史，基愈厚，則思愈敏，愈是見多識廣，則其思想愈加深睿明朗，成就愈是彰顯。

從有清到民國，王國維真真成了圣朝遺老。他眼中看到的是，一種超乎同一種文化與制度架構的解體，是新文化與舊文化的輾轉更替，否定之否定。新生的力量摶扶搖而直上，勢猛且劇。前221-1912，綿延中國兩千余年的傳統政教體制解體，附著其上的中國傳統文化飽受詬病與睥睨。處在時代洪淵之中的王國維，從探討人間大義到保世茲大，他之治史，自始至終，所憂心的不過是在歷史演進中凝集而成的中華文化的命運，他從未改變的立足點，是千萬先民的心血與精魂。

半個世紀的社會巨變，半個世紀的思想熏陶，“變革”的思想意識促使王國維專研富強的歐西之學術，出乎其外，又能入乎其內，審視根植于自身的國學精粹的眼光更加犀利而深刻的同時，又給中國傳統史學開辟出一片腳跟更穩健的天地，他明白，竭澤而漁從來不是真正聰明的方式，遠見從來是站在巨人肩膀上才能達到的高度。

二、深思

學術與人文的復雜關系自是不必多言的，千絲萬縷，構成王國維“人間”的多維結構，融化為文化，成為涵養人類社會穩健發展無可回避的地基。

基于中國傳統文化之上的具有地方性、歷史性的“人間”建構方式，它的表現方式自然受到歷來史學者的高度重視，而其命運的發展方向當然也是王國維治史所關注的向度，即歷史文化向度。

知其然及其所以然，就是歷史。王國維研究這一向度，不能不說其思深。王國維曾強調哲學的重要性，指出“專門教育中，哲學一科必與諸科并立。”[1]哲學思維不得不說是王國維思學思想中的一大特色。哲學作為他治史的方法論給了他更深刻的啟示與指導使得王國維在思考問題時往往更能從哲學的角度切入，有所依據的審視。獨到哲學思維下，辯證思維的靈活運用，以史治經，不載空言或穿鑿附會，屬辭比事，“以事實決事實，”“見之于行事”[2]，使得王國維的史學思想始終保持著一種清醒的批判精神和科學方法。

三、熟慮而根本

中土歷史，綱紀之學。抽象事物必托于有形，中國綱紀之說，附生于傳統政教制度。近代中國政教制度崩潰于不覺之中，一潰而萬變，巨劫奇竟。然而，“漢楚龍爭元自可”，亡一姓之國，非亡天下，殉道成仁，非具人具事，人心之凌遲，謂之危。

根植于文化精神之民，失去精神的根本，才是真正要大難臨頭了。王國維史學思想的關注點在人類未來的方向性問題上，是一種長遠的思想，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是根本性的看法，是經得起時間和歷史考驗的。他的這種視野，忠實于史學家的立場，“保世茲大”[3]，是保民之舉。

傳統文化旦夕之間遭受非議，正如將一樹削其根，無根而不能活。歐西思想卻有富強的動力功能，但是盲目崇拜歐西觀念而全盤否定中國傳統文化，亦或是掛羊頭賣狗肉，生搬硬套而不理會國情民風的做法則是不可取的。中西兩種思想滋生于不同的文化架構之下，互有利弊得失，認識到這一點，這是認識到文化的危機，示意以是非論，以利害論，次即《管子》“輕重”之術。“中國立說，首貴用中，孔子稱過猶不及，孟子惡舉一廢百，國以民為本，中外一也。”王國維史學思想中包含著“三無”思想，他在1911年撰寫的《國學叢刊序》中說：“今之言學者，有新舊之爭，有中西之爭，有有用之學與無用之學之爭。余正告天下曰：學無新舊也，無中西也，無有用無用也。凡立此名者，均不學之徒，即學焉而未嘗知學者也”[4]，王國維從純學術的角度出發，提出“學無中西，無新舊，無有用無用”的主張，在學術界率先打破了限制學術發展與思想自由的中西、新舊的局限，從理性認識上開啟了現代學術的樞紐。事無大小、無遠近，思真紀實，存乎人間福祉，“破中外之見”，通古今之變，思幽而有所不避，譏繁而有所不辭，從根本上重新審視了傳統文化，立足傳統文化之上，又給傳統文化注入新的生命力。

四、遠見卓識

王國維的思學思想兼容并包，寬容大度，睿智理性、調理鮮明，對世界格局、中西學的局限及中華史學的未來意義都有著遠見卓識。

時空擴展，時事演變，世界局勢變化莫千，世界歷史一體化大勢所趨，人類各種文化構架之間穿梭跨越漸趨融合新的大文化，在新的包容圈中，王國維的思學思想高度亦與時俱進地站到了世界歷史意識的出發點上，以此出發對學術加以闡發。

王國維認為“中西二學，盛則俱盛，衰則俱衰。風氣既開，互相推動，且居今日之世，講今日之學，未有西學不興而中學能興者，亦未有中學不興而西學能興者。故一學既興，他學自從之。此由學問之事，本無中西，彼鰓鰓焉慮二者之不能并立者，真不知世間有學問事者矣”。[6]在《奏定經學科大學文學科大學章程書后》提出“今日之時代已進入研究自由之時代，而非教權專制之時代。

茍儒家之說而有價值也，則因研究諸子之學而益明，其無價值也，雖罷黜百家適足以滋世人之疑惑耳。異日發明光大我國之學術者，必在兼通世界學術之人，而不在一孔之陋儒，固可決也”。[7]王國維身體力行，提出治史的“二重證據法”：依照陳寅恪的總結來說就是一曰，取地下之實物與紙上之遺文互相釋證；二曰，取異族之故書與吾國之舊籍互相補正；三曰，取外來之觀念與固有之材料互相參證。[8]王國維“破中外之見”，通古今之變，將古今、中西的知識打通，全面觀察、邏輯講究，層次分明，說服力強。

沉靜是一種可貴的品格，治史之人尤為需要這種品格。世務千殊萬異，時且不止，人而不同。治史之人要有這樣的覺悟，時、地、人，在歷史之河中成就、水平均有限，但是如能視己為其一，不自負自大，互相啟發，不斷積累，承前而啟后，理性對待歷史的長期性、延續性，那么史之為史，便是擔負起了治史之人的責任。

五、結語

中華傳統文化歷經幾千年，博大精深，內在可以安民，反諸求取，安世所以長短，在風俗厚薄傳古之學，浸潤了民族的傳統性以及文化的歷史性，深具穩定性，而自然科學的社會應用的二重性，若能以此駕馭之，不能不說是大中至正之道。這也就是歷史問題中最難以言明的人性，以此作為調節機制，輔之歐西激發機制，兩相推動，給歷史文化的未來發展指出了一條道路。

注釋：

[1]王國維著，佛雛編.王國維學術文化隨筆[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96：57-58.

[2]謝維揚，房鑫亮.王國維全集第十四卷[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9：84.

[3]謝維揚，房鑫亮.國學叢刊序（代羅叔言參事），王國維全集第八卷[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9： 605-607.

[4]王國維.國學叢刊序，王國維遺書第四冊[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6.

[5]王國維.國學叢刊序，觀堂集林（下）[M].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877.

[6]傅杰編校.王國維論學集[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7：6.

[7]陳寅恪.王靜安先生遺書序，金明館叢稿二編[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219.

參考文獻：

[1]謝維揚，房鑫亮.王國維全集：第十四卷[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廣州：廣東教育出版社，2009（6）.

[2]王國維著，佛雛編.王國維學術文化隨筆[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96.

[3]謝維揚，房鑫亮.王國維全集第十四卷[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9.

[4]謝維揚，房鑫亮.國學叢刊序（代羅叔言參事），王國維全集第八卷[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9.

作者簡介：靳婷婷（1993—），女，山西臨汾人，山西大學歷史系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近現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