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西廂記》全名《崔鶯鶯待月西廂記》,共5本21折5楔子,由元代著名雜劇家王實甫所著,大約寫于元貞、大德年間,他一經上演便驚倒四座,博得大眾喜愛,榮獲眾多好評。歷來學者較多關注劇中主要人物而對一些配角,但卻同樣起重要作用的一些僧人探討較少,這些僧人有強烈的典型性與時代性,本文將對《西廂記》中法本等僧人形象作以剖析病尋其塑造的原因。
【關鍵詞】:眾僧人;形象;塑造原因;文人地位及心態
故事發生在相國名寺普救寺中,因而僧侶變成故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王實甫雖未著較多筆墨于僧人寺廟,但戲劇卻非常生動的塑造了一批僧侶形象,成為《西廂記》的一大亮點。
一、眾僧形象分析
1.法本:世故貪婪、膽小而心存雜念
一說法本之世故貪財。普救寺是蒲州第一寺觀,為則天皇后的香火院,地位顯而易見,相應的其主持也有其不凡的身份,乃是崔老相國剃度之人,倘若綜上便可讓人有一種合理的推斷:法本應是一個六根清凈、心境澄明,牢記寺規、受人崇敬、堪當楷模的得道高僧。但深入文本,這種猜想便會立刻被推翻。在《西廂記》第一本第二折中,法本與張生初次相識,在知道張生為已故尚書之子后,他便單刀直入問了一個有違常理的問題:“老相國棄世,必有所遺?”佛教認為時間萬事萬物都是因緣而合成得,一切事物都是因緣而起的家鄉,幻影,都是空的,一切事物都不可刻意追求,苦苦執著,倘若癡迷于錢財酒肉,就會產生煩惱,就會不明,所以作為德高望重的主持,聽人棄世不應該滿懷悲憫之心嗎?為何一聽便問所留遺產。再到后來,張生掏一兩白銀作為見面禮,在佯裝生氣后,法本還是收下了銀兩,而且深知張生不可能無緣無故的送他錢財,便立即問道:“先生必有所命”。這里法本的飽經世故可見一斑。又于第一本第四折中,張生為在齋壇上親近瑩瑩而用錢財誘惑法本,法本也不打含糊的便收下了銀兩,并為之撒謊道:“先生先拈香,恐老夫人問呵,則說是老僧的親。”所謂“出家無家”,出家之人連父母子女都不相認何來的蔽親?這里為了錢財而撒謊就將其貪財形象暴露的一覽無余了。
二說法本之好色膽小,無視佛家的清規戒律。上面提到張生租借西廂,法本明知男女大防,授受不親,況老夫人看管較嚴,素有“持家甚嚴”的口碑,所以就算沒有住處,也不應該讓張生隨便挑選有損清譽的接近西廂之地,但他偏偏大意,違命而行之,他到底是貪戀錢財還是壓根心中就無佛家的清規戒律?再說第二本第一折中孫飛虎欲搶鶯鶯做壓寨夫人這段,法本作為主持,卻與眾僧一樣慌作一團,毫無主意,膽小似鼠,毫無慈悲為懷的佛教徒的善良心腸,只是一味的推脫,當老夫人讓其傳達“不揀何人能退敵兵者即倒賠妝奩嫁與他為妻”的命令時,他卻在本意上將不揀何人的范圍擴大為“兩廊僧俗”,此處則從側面透露出法本內心的真實想法。再回到張生鶯鶯初次相識時,張生就法本開了一個完全沒有分寸的玩笑:崔家女艷妝莫不是演撒你個老潔郎?又說道“我與你看門,你進去。”法本第二次的回答竟是“老僧偌大年紀,焉能做此妄想”,這個回答絲毫沒有出家之人應有的決絕與冷靜,從側面來說,張生作為一介書生,為何會在佛門重地開如此違背常規的玩笑,我想多是他找到了可以逾越常理的契機:法本平日里神情舉止就不夠端正。由此將其膽小且六根不凈的形象表現的淋漓盡致。
2.惠明:無視清規而莽撞正義,最為真實
惠明在戲曲中可以說是較其他僧人著墨較多的。他是《西廂記》能否向設想情節推進的一個中堅人物。他不同與其他僧人,平日里不拘佛門信條,喝酒吃肉,儼然一個世俗之人。在寺警中,他面對賊兵口出夸張之語“我將這五千人做一頓饅頭”用最通俗的市井語言,自夸自耀,全然無佛家弟子之像而充滿大義。其次,他還大膽的唱出:“不念《法華經》,不禮梁皇懺?!辈⑶页姓J自己在僧房里與眾僧一起胡渰,大膽說出僧人們普遍的狀態“僧不僧,俗不俗,男不男,女不女”尖銳而又真實的將僧人的虛偽,世俗,六根不凈的作風深刻的揭露了出來。雖然惠明和尚不尊清規,有出家之名而無出家之實,但其“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慈悲,豪爽,而真實正義的僧人形象與普救寺中表面平和而本質虛偽的糊涂作風形成了鮮明的矛盾對比,于是《西廂記》中濃厚的戲劇色彩便由此慢慢體現出來了。
3.以法聰為代表的眾僧:天真直率而佛心不誠
佛門弟子六根清凈是不能有邪淫之心的,只有斷了情欲才能自在安樂,修得正果。而在《西廂記》中法聰竟然異常自然的同張生討論鶯鶯的天姿國色,按理說,觸及這種問題,佛門弟子本應回答:“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行”,而法聰卻向張生問道:“偌遠地,他在那璧,系著長裙,你便怎知他腳兒?。俊边€有在張生給法本見面禮(銀兩)想借宿西廂時,站在一旁的法聰緊插一句“莫為厚禮”,這句話及其巧妙地點出法本收見面禮已不止這一次。如此,一個呆頭呆腦,佛心不誠的小和尚形象躍然紙上。普救寺的眾僧也將這一特點展現的一覽無余。在追薦老相國亡靈的法事上,在則天皇后的香火院里,在由老相國剃度的主持的帶領下,一處鬧劇正在上演。按理說這場法事本應是嚴謹肅穆的,而真實情況卻是丑態百出。王實甫寫到:“大師年紀老,法座上也凝眺,舉名的班首真呆僗,覷著法聰頭作金磐敲”。全寺和尚無不被鶯鶯的美貌所牽引,雖然是在為鶯鶯的美貌作襯托,實則寫出了眾僧六根不凈,佛心不誠,虛偽而呆傻可笑的本質。體現出當時僧人強烈的世俗性和典型性。
二、如此塑造的原因
1.為主題服務,推動情節發展
雖然王實甫筆下的僧人貪財世故,與佛家弟子身份及其不符,但其在表現主題,推動情節發展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若無法本等僧人,張生如何能入住西廂,若無眾僧人,張生與鶯鶯又如何上演之后的浪漫愛情,之后戲劇化的情節又如何在讀者的期待中完成推進。同時,也正是僧人強烈的世俗性,反襯出老夫人濃厚的封建大家長制度下的頑固保守的思想,從而深化主題,強烈抨擊當時封建思想對青年男女愛情思想的束縛。
2.增加喜劇效果,迎合下層平民審美
文學作品四要素中,讀者為重要一環。加之《西廂記》為舞臺藝術,為更得觀眾喜愛,就得寫入大眾更加喜聞樂見的東西。在元代,隨著商品經濟的繁榮發展,市民階層不斷壯大,而大多市民多以娛樂為目的,喜歡淺顯易懂,風趣幽默,貼近社會現實的作品,故廣大知識分子便以此為契機進行文學創作。正因為《西廂記》中的僧人無超凡神圣的光環,與凡夫俗子又相似的欲望追求,所以才更合當時廣大市民階層的喜愛。
3.當時的文化背景及文人地位心理使然
早在《會真記》,唐代貞元年間,佛教實力就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朝野,引起廣大文人強烈的不滿。到了元代,統治者更加崇信佛教,僧侶享有相當大的特權,例如:“寺廟的金、銀、帛、礦產……奴仆、牧畜、耕牛,莫不用為賞賜之具”,此外元代統治者還給廣大僧侶大片免稅的土地,于是僧侶們便“視外物重于身,愈有而愈為,所以僧侶不免有了強烈的世俗性,從而為廣大文人寫作提供了真實的素材。同時,社會流行“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醫、六工、七獵、八娼、九儒、十丐”的德威及“臭老九”的說法,使得像王實甫這樣的文人豪情抱負的不到施展,不免心生消極,在作品中大量冷嘲熱諷,暴露諷刺當時社會風氣,故而使《西廂記》中的僧人各個傾向于“非理性化”,極具時代性。
就《西廂記》中的僧人便已有如此成就,何況劇中的主要人物及情節,故而,元末明初賈仲明曾這樣評價:“作詞章,風韻羨……新雜劇,舊雜劇,西廂記,天下奪魁”??梢姡瑢⑵浞Q為中國雜劇之冠,當之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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