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平的體制內外

海欣

2013年郎平突如其來重返中國女排擔任主教練，從2014年的世錦賽亞軍到2015年奪得世界杯，郎平再次施展“魔法之手”，讓中國女排重回世界之巔。時代巨手一次次將郎平推向神話，她卻憑借一己之力幾次進出體制內外，書寫著中國排球的“真實與謊言”。從時代英雄到職業教練

那一年，《體育畫報（中文版）》的封面用“領跑者”形容這位國人心目中的鐵榔頭。

1981年到1984年，中國女排連奪世界杯、世錦賽和奧運會3項冠軍，主攻手郎平被授予全國“三八”紅旗手稱號，獲得中國人民解放軍總政治部一等軍功獎章，并當選為建國35年來杰出運動員。

1987年，26歲的郎平告別體制，赴美留學。在自傳里，她回憶起一次在湖南郴州訓練基地的不快經歷：基地主任通過郎平向國家經委要撥款，卻沒有把錢馬上用來建設基地，結果是她因為“伸手要錢”而被嚴肅批評，還要寫檢查。

“這個事件的陰影在我心里好像再也抹不去。有些人是這樣當官的……我當不了這樣的官，我沒這個‘修養，我心太軟，老同情人，這不是當官的料。我希望自己能學點實在的、科學的、真正有用的東西。所以，到美國，我選學了體育管理。”

1994年巴西女排世錦賽，進入排位賽后中國連戰連敗，最后一場比賽負于日本，僅列第八。次年郎平回國，出任中國女排主教練，帶領國家隊奪得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銀牌、1998年世錦賽亞軍。1999年，因身體原因卸任。

坊間對于當時主管部門的權力之爭，以及對當年郎平和相關領導的個人動機、情結和心計，曾有過許多猜測性的描繪。性格剛烈而直爽的郎平選擇了依照自己的性情獨行于世界女排江湖，從此，她與國家排管中心漸行漸遠，走上職業化教練之旅。

郎平赴意大利職業聯賽執教，拿遍歐洲各大賽事冠軍；2005年，郎平成為美國女排主帥，在2008年北京奧運會上，原先不被看好的美國隊連克中國、意大利、古巴闖入決賽，奪得一枚銀牌，郎平“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再次得到印證。

2009年，郎平又回來了。當郎平從恒大集團董事局主席許家印手中接過沉甸甸的聘書時，標志著她從此又踏上一段全新的征程。對于郎平回歸執教，有人冠冕堂皇地稱之為“葉落歸根”“二次創業”“報國還鄉”；也有人認為，郎平回國說到底就是一個錢字，一場商業走秀！

其實，郎平是多元的，這個世界也是多元的。當然誰也無法否認，郎平“品牌價值”大，恒大集團不差錢，這兩大前提促成了郎平的回歸。因此雙方在經過幾個月的運作后，我們看到了發生在一個草根球隊里的“商業神話”：恒大集團以500萬元年薪牽手郎平。

從那一刻起，郎平也成為中國體育史上身價最高的本土教練，而國內三流水平、名不見經傳的恒大女排也同時成為運作資金最充裕的球隊，成為國內第一支真正職業化性質的排球俱樂部。

低谷救火，“邊緣者”的魔法之手

2013年4月，排管中心正式宣布郎平出任中國女排主教練。時隔14年，郎平再度出山，這次她面對的同樣是一支低谷中的隊伍——2012年倫敦奧運會，中國女排1/4決賽負于日本，兩個月后，又在亞洲杯決賽輸給平均身高比自己矮10公分的泰國隊。

“我覺得還是要安定下來吧，一個女人，老這么漂也不是個事，也挺累的，還是想有個家。”郎平在接受《體育畫報》采訪時曾經這樣說。老女排時的隊員，好幾位都走上仕途，只有她還在第一線打拼。

從3月到4月，在排管中心新主任潘志琛的反復游說下，53歲的郎平經過一個月的猶豫、糾結，決定參加國家隊主教練的競聘，并最終“在離幸福的退休生活還有一步之遙時”（《體壇周報》記者轉述語），重新執掌中國女排。

可以說，郎平的再次回歸，是順應了全國民眾的愿意，響應一個時代的呼喚。

從郎平的本意，她或許是不愿出山的。郎平是女排精神的見證者與締造者之一。她比誰都清楚，一旦承擔起國家女排主帥這個角色，需要承受怎樣的重荷。當年與郎平同一批的國家隊員，有的從政，有的經商，唯有郎平，一直在教練崗位上，一干就是幾十年。但郎平先是在意大利，后又在美國、土耳其長期執教，所以有人說她在相當一段時間里，已經在國內排壇被“邊緣化”了，排管中心有什么活動也不邀請她，外界感到郎平和排管中心之間也許存在著什么不愉快。

從多年的經歷看，郎平更愿意把排球教練當做一個謀生職業，一邊發揮所長，一邊周游列國，她已經習慣于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2009年陳忠和下課，由郎平接替陳忠和的呼聲就最高，但體育總局領導層沒有考慮起用郎平，當時的國際排聯主席魏紀中曾說：“我們的體制不適合郎平的教學。”

眾所周知，郎平是唯一的一位率領著外國隊在奧運會上打敗中國隊的教練，又得到中國老百姓愛戴和擁護的教練，郎平的影響力實在是太大了。為什么這樣的一位高水平教練會一直游離于國家隊主帥之外呢？

顯然，在太平盛世，體育界某些決策者，對郎平這樣的能人或許會敬而遠之，時過境遷，處于低谷和混亂中的中國女排或許才真的需要靠郎平這樣的名帥來救火。郎平不一定是救世主，面對國家女排從管理體制到訓練模式的弊病，她也不一定是包治百病的“神醫”，所以郎平出山很低調，她也是要講“條件”的。所謂的“條件”并不是金錢，主教練做什么？有什么權力？在中國體育界，是領隊、書記負責制，還是教練員負責制？如果這些問題沒有一個相對明確的答案，郎平不會出山。

解除顧慮后，郎平再度出山。從2014年的世錦賽亞軍到2015年奪得世界杯，郎平再次施展“魔法之手”，讓中國女排重回世界之巔。郎平也成為繼張蓉芳之后中國排球界第二位在運動員和教練員時期都奪得世界冠軍的人。

目前的這支中國女排年齡結構合理，甚至被外界認為將創造中國女排歷史上第三個“黃金時代”。無論如何，有一點是明確的：只要郎平出山，體育領導層就少了很多風險——無論郎平征戰巴西里約奧運會成敗如何，中國的老百姓應該都是會坦然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