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hley+Armstrong+陳喆
“你做的是天鵝和鴨子,這跟時尚有半毛錢關系?”25年前,當Nadja Swarovski興致勃勃地向一位雜志設計師講述她的設計理念時,卻受到對方傲慢的質疑。如今回憶起這段經歷,這位全球最頂級水晶品牌的女繼承人拋出一個明媚的微笑,好像說,那個人的論斷如今聽起來是多么荒謬啊。
優雅簡潔、干練利索,是對這位46歲施華洛世奇家族成員最到位的概括。干凈的白色牛仔褲,別致的雙色麂皮夾克,閃閃發光的水晶飾品裝點著她的頸子、手腕和耳垂。這位優雅的施華洛世奇第五代傳人,是這個品牌的當代最佳代言人。
Nadja是施華洛世奇執行董事會唯一的女性成員,此外還有她的四位男性遠方表親。她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回歸家族,賦予這個水晶制造商新生:原本僅依賴老式吊燈與桌面裝飾業務,如今則與享樂風格的時裝設計師進行各類合作。合作者包括Alexander McQueen、Christopher Kane、Karl Lagerfeld、Peter Pilotto、Aldo Bakker和今年剛剛過世的Zaha Hadid。
Nadja在奧地利小鎮瓦騰斯長大。父親當時負責水晶生產,衣兜里總是塞滿水晶,Nadja總是喜歡把水晶縫到牛仔褲上。來自家族的責任和壓力,讓她逃到達拉斯念大學。比起家里偏好的工程專業,她更愿意跑到藝術史課堂蹭課。
“我們的家庭生活總是圍繞著企業轉,我很懷疑我能否融入進去。”Nadja用她輕柔的德克薩斯-日耳曼口音說。
“父親總是專注于企業經營,這當然給我很大壓力。但你必須做你真正熱愛的事情,只有這樣你才能擁有無限動力。”
此刻,她正在指導她的小表妹和孩子們。她很理解他們肩上承擔的期望值有多高。然而,這位女企業家同時也是一位實用主義者。
“我告訴他們,要學好自己擅長的東西,然后成為這個領域的專家。這年頭,創造性和商業性早已不是兩個不相干的領域。企業需要通過創新改變既有模式。”她的語氣充滿熱忱。
Nadja并沒有立刻回到家族企業,而是來到世界上最古老的拍賣行——蘇富比做公關,服務意大利高級時裝品牌Missoni和Valentino。
Missoni創始人Ottavio和Rosita Missoni夫婦對品牌遺產的熱情,讓Nadja深受觸動。她意識到她也可以借助自己的技能,讓家族企業重獲新生。1995年回國之后,她總是往返于世界各地,并快速熟悉公司運作的每一個環節。
在香港,她欣喜地看到亞洲消費者對施華洛世奇品牌高度推崇。但在她看來,這些石頭依然沒有“浪漫化”,尤其是當這些產品出售給消費者、出售給她最鐘愛的時尚業的時候。
“當我回到施華洛世奇的時候,90%的員工是男性。我意識到,我就是潛在消費者,因為我知道穿著水晶裝飾的衣服、一身珠光寶氣,是一種多么美妙的感覺。”
“我的偉大的祖父丹尼爾來自非常簡陋的環境,并有使人們獲得美麗生活的愿景。他去世了,作為一個百萬富翁,他能夠把他的愿景轉化為一個公司。我想用我的眼光實現他的愿景。”
“我的高曾祖父Daniel Swarovski(1862-1956)家境清貧,他想通過讓人們接觸美改善人們的生活。他過世的時候身價百萬,因為他真的通過創業實現了他的夢想。我也想實現我的夢想。”
第五代傳人的身份,讓Nadja得以向董事會提出了這樣一個“小提議”:公司應該進軍時尚和珠寶產業。
“是因為家庭的原因,他們才給了我機會嗎?也許吧。但我知道,他們當時沒指望這能成功。當我開啟了新的閘門,當產品銷路一飛沖天的時候,他們都十分驚喜。”她語氣中的喜悅感染了周邊的空氣。
然而一開始,說服時尚界人士絕非易事。“他們并不看好我們的東西,表現粗魯。我們面臨一個極大的挑戰。最后,我不得不勸說他們給我一個人情,前來我這個開在紐約的概念店看一眼。”
在施華洛世奇位于倫敦薩克維爾街的辦公室,還保留著Nadja第一次創業的模型產品——擺滿了一抽屜一抽屜的五顏六色的水晶。
一次偶然的機會,Nadja同父親與《星期日泰晤士報》時尚編輯Isabella Blow會面,自此她與Blow結為好友,因為Blow對她的行為表示理解。隨后,Blow把她介紹給了時尚圈大名鼎鼎的時尚頑童Lee McQueen。
這番友誼的建立,預示著水晶王國的一次革命。Lee McQueen將他的叛逆注入施華洛世奇水晶網,制作了一件盔甲風格的走秀上衣。
服裝,不同于那些媚俗的水晶動物造型,連許多已故的英國設計大師都在想著怎么把服裝和水晶結合在一起,包括Alexander McQueen。
“這些設計師都需要資金支持,而我們則需要創造力。”提及職業生涯的轉折點,Nadja說,“他們想出的T臺造型總讓我驚為天人。我們之間真的是一個共生的關系。”
施華洛世奇的時代終于來到。在Nadja的帶領下,公司業績飆升。碧昂斯喜歡“珠光寶氣”地開演唱會,她的一件衣服完全是用施華洛世奇水晶制成的。麥當娜也曾在演唱會上穿過用250萬顆施華洛世奇水晶點綴的服飾。蕾哈娜甚至穿著21.6萬顆施華洛世奇水晶透視裝亮相2014年美國時裝設計師協會大獎(CFDA Awards)頒獎典禮,分分鐘登上頭條。
Nadja現在親自負責公司的合作定制款。要知道,如今要想甄別瑪麗蓮·夢露在給J.F.肯尼迪唱“生日快樂”時穿的是什么牌子的裙子,或是《綠野仙蹤》里桃樂茜穿的是誰家的紅拖鞋,都需要資深偵探出馬。
“所以我們走在前面,記錄一切。我曾想買瑪麗蓮·夢露的裙子,但當時就要200萬美元,現在更貴。前不久,邁克爾·杰克遜的水晶手套剛剛售出。我跟同事說,我們本可以用7.5萬英鎊買下來,可惜花落別人家。”
業績上的成功,促使施華洛世奇從家居飾品品牌Atelier Swarovski直接擴展到了家居用品,包括一系列由已故著名建筑師Zaha Hadid推出的產品。以色列家具設計師Ron Arad沿襲施華洛世奇雕像的傳統,創作了0到9的仿水晶數字和26個仿水晶字母,并作為對英國女王90歲大壽的賀禮。
施華洛世奇約有60%的銷量來自零售部門,其他的則來自商店和設計師的定制款。
高漲的人氣帶來的最大煩惱,就是大量的中國山寨品充斥市場。“他們完全抄襲了我們的設計和制作。他們說‘抄襲也是一種贊美,恕我不能茍同。”
隨著這些亞洲仿制品流入國際市場,中國的水晶產品產量大增。以水晶之都浦江為例,發展高峰時期,當地38.8萬居民和37萬外來人員中,至少有20萬人直接從事水晶生產。
“那里有無數小作坊,一些人甚至在牛棚里切割水晶。去年11月,政府關停了2萬家水晶作坊,因為它們造成了嚴重的環境污染。每天都有人死于工廠煙霧,每天都有人死于手上的弱酸,這很可怕。我們已經找到了一種方法,在水晶加工過程中把鉛除掉,這是一個重大進步。”
“我們最多的法律訴訟就是在中國。但是這個量太大了,我們也懷疑這是否值得。不過至少,我們擁有品牌,擁有品質、工藝和企業名望,這是別人永遠無法復制的。”
“公司總部在奧地利和瑞士,董事會經常討論,我們究竟是該保留流傳了五代的提洛爾式切割法,還是該把生產遷到比較便宜的中國或者東歐?”
“我相信,如果我們搬遷,我們的產品就會失去靈魂。當你觸摸那些中國制造的產品時,你觸摸到的只是機械生產,它缺少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