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強核”言論遭質疑

●本報駐美國特派記者  張朋輝  ●柳玉鵬  王會聰　●本報記者  吳志偉

“在世界對核武器有清醒認識之前，美國必須大力加強并擴大核能力。”當地時間22日，美國候任總統特朗普又通過推特發表“施政綱要”了。這或許是他對幾小時前俄羅斯總統普京在國防會議上強調“俄需要加強戰略核力量”的回應。再過不到一個月時間，特朗普將宣誓就職（2017年1月20日），這意味著提出“無核世界”的奧巴馬將把手中的核按鈕移交給這個充滿不確定性的“推特總司令”。特朗普的這番言論引發世界普遍不安，他也遭到“引發軍備競賽”的指責和“太外行”的嘲諷。23日，普京在年度記者會上稱，特朗普的強核言論毫無新意。但在主張裁軍和核不擴散的和平人士看來，140字符的推特雖不能確切表明美國未來的核政策走向，可“兩普”同時高調談核確實“非常麻煩”。

回應普京，還是否定奧巴馬？

12月21日，特朗普在佛羅里達州馬阿拉歌度假村會見美國空軍和海軍的高級將領，一起討論國防預算等問題。22日，對核武器有了“清醒認識”的特朗普在推特發文稱：“美國必須大力加強并擴大核能力”。特朗普的發言人詹森·米勒隨后發表聲明“解釋”稱：“特朗普指的是核擴散的威脅及阻止核擴散的緊迫性，尤其是針對恐怖組織、不穩定和流氓國家”。聲明同時稱：“特朗普還強調對美國的核遏制力量進行改進和現代化，使之成為通過實力維護和平的基本手段。”不過，米勒的聲明沒有提到特朗普推特中說的“加強和擴大”具體指哪些步驟。

據美國國會山網站分析，“加強和擴大”核武，特朗普未來可能會這么做：制造更多核武系統，增加核運載工具的能力，盡可能提高核彈頭的數目，增加核彈頭當量等。該網站也強調，美國其實正對老舊彈頭進行現代化改造，估計在未來30年要花費1萬億美元。根據美國軍備控制協會提供的資料，美目前有7100枚核彈頭，俄有7300枚核彈頭。

“特朗普有關核武器的推文引發質疑和擔憂。”路透社22日以此為題報道稱，尚不清楚特朗普發此推文的動機，但就在周四早些時候俄總統普京表示俄需要“加強戰略核力量的軍事潛力。”俄羅斯《消息報》23日題為“我們比任何一個侵略者都強大”的文章稱，普京22日在俄國防部部務擴大會議上表示：“在維持戰略平衡方面起關鍵作用的三位一體核力量要保持在應有的水平上。加強俄戰略核力量的軍事潛力，首先需要發展能可靠穿透現有和未來反導系統的導彈綜合體。”

對普京強調“加強戰略核力量”，英國廣播公司（BBC）援引一名觀察人士的話說：“普京指的可能是美國宣稱針對伊朗但部署在東歐的導彈防御系統。”美國之音俄文版23日報道，普京宣布加強三位一體核力量后，美國迅速做出反應。美國科學家聯合會核武器專家漢斯表示，目前沒有任何國家計劃對俄發動大規模戰爭，也沒有人打算發動核戰爭。因此，普京的這一言論只是表明一種立場。

對特朗普的“強核宣言”，普京在23日的年度記者會上回應說：“特朗普有關美國應加強核防御力量，并證明美擁有最強大軍事能力的言論毫無新意，他在競選時就曾表示必須加強美國軍力。”據俄新社報道，普京同時強調：“俄將繼續對軍隊實施現代化建設，包括三位一體核力量。當然俄在發展核力量方面將嚴格遵守所有國際協議，包括2011年生效的《削減和限制進攻性戰略核武器條約》。”

據《華盛頓郵報》報道，特朗普此后又發出一條推文稱，或許應重新考慮洛克希德·馬丁公司的F-35，并表示“已讓波音為與之相當的F-18超級大黃蜂報價”。該報評論說，在正式就任總統前的數周時間內，特朗普毫不猶豫地表達其對國家安全事務的觀點，并公開建議現任總統奧巴馬應該怎么做。盡管特朗普的發言人出面打圓場，但他的言論已激怒白宮。《紐約時報》也分析稱，特朗普可能會改變數十年來美國兩黨總統主張的削減核武器的方向。

特朗普的發言人米勒表示，不能將特朗普的推特言論解讀為新的政策建議。但專家們還是懷疑其內心想的到底是否定2011年美俄達成的限制戰略武器協議，還是計劃擴充尚未部署的核武器庫。奧巴馬2009年提出“走向無核武器世界，美國首先帶頭”的歷史性倡議，并因此“撿到”當年的諾貝爾和平獎。美俄隨后展開的減少核武器談判讓外界似乎看到冷戰思維的逐漸淡化，世界核安全峰會也召開了4屆。隨著奧巴馬任期接近尾聲，今年3月在華盛頓舉行的核安全峰會曾被一些媒體推測為“最后一屆”。

不夠冷靜，還是深思熟慮？

俄羅斯對特朗普的表態反應不一。俄replyua網站23日稱，在即將就職之際，特朗普卻表明準備大幅增強核潛力，這讓俄感到困惑和擔憂。俄“市場領導者”網站發表題為“特朗普開始新的核軍備競賽”的文章稱，美國支持增強核力量者并不多，進行軍備競賽將沒有錢改善民生。俄聯邦委員會國際事務委員會主席科薩切夫稱，特朗普可能破壞俄美現有的協議，這對整個世界將會造成負面影響。俄國家杜馬國家建設委員會第一副主席葉梅利亞諾夫則認為：“這一聲明并非針對俄羅斯。核武器早已成為遏制戰爭的因素，誰也不會打算先使用它，因此我沒有從特朗普的推文中看到威脅。”俄議會上院國際事務委員會主席普什科夫希望特朗普克制自己的言論，不要損害俄羅斯對他已有的信任。普什科夫說，寧愿相信特朗普是在社交網上發泄情緒，而不是談論真實想法，因為美國與俄羅斯圍繞增強核力量展開競賽沒有任何益處。

特朗普推文在美國引起的反對聲更大，從核裁軍積極分子到文藝界人士都在通過推特發聲，且幾乎一邊倒在指責他的言論，如“美國絕對不需要再加強核能力，別讓我們都走向毀滅”“我們已花了1萬億美元，你究竟還要做什么”“這個推特存在的意義就是看看發推文的人有多愚蠢”。詹姆斯·馬丁核不擴散研究中心研究員約書亞·珀拉克不客氣地說：“從口氣上來說，這就是一種朝鮮式的聲明。”美國軍控協會負責人達瑞爾·金柏爾表示：“特朗普的說法很外行，用不到140個字符且在不了解‘擴大能力什么含義的情況下提出要改變美國核政策，是完全不負責任的。”反對擴散和使用核武器的組織“犁頭基金會”主席奇林喬納認為，特朗普和普京已從打嘴仗開始，想要展開軍備競賽，倘若“兩普”都想擴大核武庫，實際上就將終結自尼克松政府以來彼此控制軍備的努力。奇林喬納敦促地產大亨特朗普“做成他一生中最大的買賣”，即與俄羅斯開展削減核武器庫的談判，“雙方都不需要對我們都不需要的核武器花費巨資”。

特朗普“強核”表態并不突然。據英國《獨立報》22日報道，特朗普在競選期間曾表示，“我們的核武器庫已經不管用了”，他認同幾位保守派分析師發出的警告，即“就在俄羅斯和中國等對手已經在更新其核武器項目時，美國卻讓其核武器接近荒廢”。有觀點認為，美國的核武器大多是在與前蘇聯展開軍備競賽時制造，長的有60年的歷史，短的也有25年，部分嚴重老化的只能通過“多次修補和再造”來延長壽命。

特朗普過渡團隊網站上的一則聲明稱，下屆政府“認識到核武器和網絡攻擊帶來的獨特災難性威脅”，而特朗普將“確保我國的戰略核三位一體得到現代化，以保證其繼續構成有效威懾”。在大選中落敗的希拉里曾指責特朗普不具備避免核戰爭所需的外交能力，稱“一個能被推特激怒的人不應靠近指揮核武器的密碼”。

日本共同社在報道特朗普“強化核戰力”的消息時稱，這暗示其支持核武器現代化，顯然這與一直呼吁“無核武世界”、重視降低核武作用的奧巴馬的立場截然相反。共同社稱，特朗普被批不夠冷靜和缺少自制力，其核政策令人感到不安，多變態度更值得關注，如對自己容忍日本、韓國擁有核武器的說法表示否認。

理性威懾，還是搞軍備競賽？

即便特朗普只是在重復競選期間的表態，也足以引發全球“軍備競賽”的擔憂。《紐約時報》刊文渲染稱，特朗普或許嘗試告訴普京，美國將對俄羅斯的任何升級核武器之舉及時反應，但該信息或許也是有意向中國發出，畢竟他已向中國發起挑戰。美國任何改進核武器的措施，如加快核轟炸機的速度或增加核導彈的數量，都會使韓國等躲在美國核保護傘下的盟國感到安全，但也將迫使俄中兩國迎頭趕上。俄羅斯將在靠近波蘭的飛地加里寧格勒部署更多核武器系統，而中國或將通過在導彈上預裝核彈頭等措施減少其反應時間等。軍備競賽不僅將增加導致核沖突可能性的情景，還將降低發生任何危機的反應時間并激增誤算風險。

還有輿論稱，美國上次宣布其核政策還是在2010年，該政策經過一年的深思熟慮并不厭其煩地用64頁的報告予以詳細闡述，而當選總統似乎只在140個字符串中就要完成這項任務，迫使分析人士和外國通過這幾個簡單的單詞猜測美國的核政策意圖。更令人擔憂的是，國際社會抑制印巴朝等國發展核武器的努力也將受到挑戰。英國《獨立報》稱，如果特朗普廢除奧巴馬政府簽署的伊朗核協議，不僅會迫使伊朗以更快速度獲得核武器，還將增大沙特等伊朗的對手試圖獲得核武器的可能性。

在美國防止核武器擴散研究中心資深研究員米爾斯·龐姆珀看來，特朗普的“滑稽”推文無法傳達出一種“理性的威懾政策”，反而有可能向美國與俄羅斯和中國的軍備競賽“火上澆油”。龐姆珀在接受路透社采訪時表示：“美國應多采取防止核武器落入非法人員之手的措施，而非打造更多的核武。”

對西方渲染核軍備競賽并扯上中國，有不愿透露姓名的中國軍事專家表示，在五個公開的核國家里面，美俄算第一檔次的，他們的核力量比英法中三國要多得多。如果美俄都要壯大發展核武，必然給其他核武國家壓力，這將對國際戰略格局產生深遠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