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817到1896年全球共有5次霍亂大規模爆發。第一次流行范圍主要在亞洲。第二次霍亂傳播到歐洲和東非。第三次波及范圍最廣,擴大到北非、美國和拉丁美洲。
19世紀上半葉,歐洲軍隊和移民的擴張,對外貿易的興起,輪船和鐵路運輸的發展,促使霍亂走出印度,成為世界性流行病。1840年鴉片戰爭中,英國軍隊將霍亂從印度引入中國。從歷史學角度來看,霍亂可以說是這一時期歐洲主導的資本主義全球化進程的衍生物。在全球化過程中,一種地方性傳染病可以擴散,引發全球性爆發流行。
爆發于14世紀中葉的歐洲鼠疫大流行,估計死亡人數至少有2 500萬。歐洲人均壽命從30歲縮短到20歲。致病菌隱藏在人體內以及周圍生態環境中,肉眼無法直接看見。可以看到的是,一個人患病,一大批人受到感染,短時期就蔓延成為社會大流行。整個社會陷入極度恐懼,社會心理容易出現崩潰,并摧毀社會道德和人性良知。歐洲社會行為出現極端現象,殘忍地對待自己和他人的生命,當街鞭笞自身肉體來驅除瘟神,形成“鞭笞派”運動。不少女子因打扮不慎,帶幾分姿色,被當作惡魔附體,活活燒死。
對疾病的恐懼演變成社會恐怖,原有隔閡的族裔或種族之間,因揣測“是誰引發瘟疫”,激化矛盾。鼠疫流行期間,猶太人遭大規模屠殺,恐怖事件頻發。后續的300年中,各地疫情此起彼伏。領主或莊園主家族暴病死絕,農民取得無主之地,成為自耕民。然而,許多村莊空無一人,耕地荒蕪。城市各行業缺乏勞動力,促使農村大量人口流向城鎮。傳染病的流行持續沖擊社會結構,加速了歐洲封建主義的終結。用歷史學的眼光審視霍亂和鼠疫大流行,可以發現傳染病全球流行對人類社會發展的深刻影響。
2002年11月,SARS第一次爆發流行。發源地是廣東佛山。當初國內沒有采取應急防控措施,沒有及時關閉野生動物集散市場,對外不公開疫情。病毒很快傳播到北京,幾周內向河北、吉林、甘肅、山西、內蒙古等地蔓延。病毒最初感染野生動物,然后傳染人群,引發全球流行。
2003年初,一位美國商人在華期間發病,乘飛機抵達越南河內,住醫院后死亡。意大利醫師Carlo Urbani首先向越南政府和WHO(世界衛生組織)報告,他本人被感染而殉職。同年2月我國大陸一位醫師,發病未經診斷,入住香港九龍某旅店,16名客人受到感染。這些旅客分別把病毒帶到加拿大、新加坡、美國、越南和臺灣。SARS先后向韓國、愛爾蘭、西班牙等37個國家蔓延。2003年3月,WHO正式發出全球警報,并派官員進駐中國。北京全市實施隔離區制度,并控制各路交通運輸。
再說艾滋病的傳播。艾滋病起源于非洲,由移民帶入美國,迅速傳播到各大洲。第一次世界記錄是1981年美國CDC發表的5例艾滋病報告。1985年,一位到中國旅游的外籍人游客人住北京協和醫院后很快死亡,后被證實死于艾滋病。這是我國第一次發現。三十年之后,艾滋病在我國己蔓延到各年齡段,包括60歲的老年人。走近那些被感染的人群,那些由母嬰傳播的無辜兒童,那些在輸血、賣血過程中被感染的不幸男女,那些未婚的男女感染者,他們何嘗沒有對正常生活的向往和追求。然而,他們的心理被扭曲,在無奈中掙扎。這是健康的人們所無法深切體會的。然而,艾滋病在我國情勢仍然嚴峻。
另一方面,艾滋病的防治從危機應急轉向社會的常規行為。普及預防知識,加強媒體的宣傳,建立社會化防治理念,就更為重要。今年國務院把“易感染艾滋病病毒危險行為人群”的管理工作列入“重點行業治安防控網”,這無疑是重要舉措。從長遠看,要把政府的行為,從強制轉化為社會自覺,把法律問題轉化為道德問題,最終改變社會風氣。要做到這一步,必須有持久的、耐性的公共衛生教育。
從幾次傳染病大流行的歷史來看,政府建立預警、警報、決策、執行等應對體制是關鍵環節。要成立專門衛生委員會,整頓生態環境的衛生,組織并協調醫療救援的力量。同時,把傳染病全球流行的動態走向,納入決策者的視野。傳染病的防治,事關社會心理和社會的發展,不僅僅是衛生問題。醫學是科學,也是人文。
(北京協和醫院官方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