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都不會老

丘艷榮

“當老師的人永遠不會變老，因為他每日都在溫習童心。”我忘了是從哪本書上看見過這句話，只記得當時心怦然一動，突然有一種很溫暖的感覺。那種溫暖就像相知很深的朋友在你面前說出了一句你一直很想說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的話。

童心是什么？我記得我曾為它寫過許多美麗的比喻句。可今天不，我只想原原本本講述發生在我和學生間的一件事。事情很小，小得幾乎“不足與外人道也”，小得也許不足以在你心中泛起一絲漣漪，可是它卻給我的心注入了清風般的喜悅，那樣柔柔地拂在我的心田——

“老師……”聲音很輕，卻顯得很俏皮。

埋頭書中的我抬起了頭，望望辦公室門口，門口沒有人，卻能聽到學生的玩鬧聲。我笑著喊道：“進來吧！想喝水是吧？我給你們倒了涼開水。”

那天下午我們班勞動課，清除籃球場上的雜草。我知道這群小鬼中總會有人忘記帶水的。這天氣，雖然沒到蟬都熱得聲嘶力竭鳴叫的程度，但她們勞動之后一定渴了，想要水喝的。

“你先進去！”一個聲音說。

“你先進去……”另一個聲音說。

門口有低低的笑聲，還有輕輕的推搡聲。

什么呀，想喝水也那么扭扭捏捏的，平時可不是這樣的啊。我又笑著對門口喊：“行了，老師知道是你們，快進來。”我叫這兩個女孩的名字。她們進來了，前面走的女孩把手背在后面，兩眼含笑，雙頰通紅地向我走來，后面那個女孩笑得彎下了腰。

“怎么啦？神神秘秘的。”我看著她們，感覺莫名其妙的。

“老師，幫我找一個紙盒。”正好，我還有一個裝過月餅的空盒。我遞給了她。那女孩小心翼翼地把剛才背著的手伸進紙盒，蓋上蓋子。“猜猜，這是什么？”哈，考起我來了。我搖頭，說：“不知道！不知道你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我伸出手去揉她的頭發。“猜嘛，你說你喜歡的。”我喜歡的？看她剛才那小心的樣子，拿的肯定是一個會跳的東西。會是什么呢？我不去猜，故意惹她著急。“您快猜呀！”女孩還真急了，一邊說話一邊跺腳。我故意用堅決的語氣說：“不知道！”

“是‘猴哥……”后面的那個女孩忍不住說出來了。哦……就是那種綠色昆蟲啊！在南方經常能見到，有著纖細而嫻雅的外形，淡綠的色彩，輕薄如紗的長翼，鐮刀狀的前腿，鋸子狀的后腿，細長有力的腰。

“對了，老師，它其實該叫什么來著？就是你說的，學名是什么？”我們這里的人都管這種蟲子叫“猴哥”，我不太清楚這種叫法的來歷，只是想大概是因為它善跳的緣故吧。還沒來得及回答這個問題，門口又跑來一群嘻笑的學生，一擁而上，好幾個學生手上居然都小心地捏著這種綠色的昆蟲。

“老師，還要不要？”他們異口同聲地問。看著那一張張興奮歡樂的笑臉，又看看他們手中捏著的戰利品，我“撲嗤”一聲笑了起來，說：“你們經常講‘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怎么不知道這種昆蟲就叫螳螂啊！”頓了一頓，我又說：“哎，你們怎么送這個給我？”

“雅玲啊，她說你喜歡。”大家的手都指向第一個進來的女生。

哦，我終于恍然大悟，知道這些小鬼為什么要捉螳螂來給我“獻寶”了。

昨天，雅玲把作業收齊送到我辦公室，我正對著墻上趴著的一只螳螂津津有味地看著，這個不請自到的客人不知怎么跑進我的房間，還氣定神閑地趴在墻上一動不動。我恰好剛讀過法布爾的《昆蟲記》，書中說到在古希臘時期，螳螂被稱為“先知者”，我好奇心頓起，對著這個“先知者”浮想聯翩。這時雅玲進來了，也發現了墻上的“先知者”。我指指墻上，又指指掛歷，對她說：“看，一模一樣呢！真漂亮！”掛歷上的花鳥圖中也碰巧畫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螳螂。雅玲指了指窗外的樹，說：“一定是從那跳進來的。老師，你喜歡它呀？”

“對呀，很可愛！”

這小丫頭，原來就是因為昨天……我總算明白了！這群小可愛！

“謝謝你們！不過老師不打算收留它們。這螳螂捕食害蟲，對農業有益，我們還是把它們放回大自然吧！”

“哦……”一陣歡呼，大家跑出辦公室，把一個個螳螂放回花叢中，樹葉間，草地上……

看著她們快樂的身影，聽著她們快樂的叫喊聲，我的心也被快樂裝得滿滿的。

當老師的人永遠不會變老，因為他們每日都在溫習童心……

（作者單位：廣東梅州市蕉嶺縣長潭鎮上村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