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露茜：上海灘最后的玫瑰

文/江　浩

葉露茜：上海灘最后的玫瑰

文/江浩

1936年趙丹與葉露茜、藍蘋與唐納、顧而已與杜小娟三對新人合影于杭州六合塔下，主婚人為沈鈞儒

無論是翻閱中華民國電影史，還是研讀中國當代戲劇史，亦或是搜索破譯中共諜報史，你都會不可避免地碰見一個名字：葉露茜！

多面人生

如果你要研究江青在上海灘的演藝生涯，有葉露茜與她同行的歷史照片佐證！前者成了共和國第一夫人，后者成了第一夫人文革中定點滅口的“閨蜜”。

如果對跨越國共兩黨政權的電影巨星趙丹感興趣，你會看到葉露茜是他狂熱追求迎娶到家的第一任夫人。風流倜儻的趙丹曾當眾自豪地說：“我成了快樂王子，因為我擁有一個世界上最美最美的女人。”他肯定沒有想到，幾年后，千里之外的新疆軍閥盛世才，用一個陰謀便中止了其與葉露茜的美滿婚緣。

在回溯中國近代文學史的時候，你更會津津樂道杭州六和塔下的六個文化精英男女的超凡脫俗的集體婚禮，葉露茜小鳥依人赫然在冊。雖說被傳為佳話的六和塔下三對伉儷，最終沒有一對走向家和。

如果對新中國戲劇發展史有些許了解，你會發現葉露茜后來成為了享譽海內外的戲劇大家杜宣的夫人。杜宣原名桂蒼凌，江西九江人。作家，詩人，國際文學活動家。1932年加入中國共產黨。1937年畢業于日本東京日本大學法律系。擔任中國左翼作家聯盟東京分盟的機關雜志《雜文》主編；香港大干出版社社長等職。解放后，為上海市軍管會接收專員，上海市戲劇家協會主席等職。畢生致力于對外文化交流和戲劇文學事業。

如果你對中共紅色諜戰史情有獨鐘，你會發現葉露茜早就在周恩來安排下穿梭香港與上海兩地，是一名重要的敵后的情報交通員！抗戰勝利后，1945年秋，她隨丈夫來到香港。在港澳工委的領導下籌備成立港九婦女聯合會，并擔任主席，團結港九上層婦女，做了許多實際工作。

1947年2月，她由潘漢年和杜宣介紹，在香港加入中共地下黨。1948年，在解放戰爭前夕，她擔任黨的滬港交通員，負責潘漢年和上海地下黨書記劉曉之間的聯系。1948年底回到上海繼續擔任劉曉的掩護工作，直至解放。

長期的情報工作，葉露茜立下的家訓也是職業性的，所有孩子必須恪守：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不問，知道的也不能說！葉露茜管理著這個諜報之家。

當你在享受舞蹈家趙青的藝術作品，并想進一步探求其成長歷程時，你會驚訝地發現葉露茜竟然是她的生母！當你在研究香港電影音樂史時，你會發現50年代中期那個曾給香港邵氏、鳳凰電影公司100多部影片作曲的音樂家葉純之竟然是葉露茜的大弟弟。當你在音樂廳欣賞作曲家葉小綱的作品時，你可能不知道葉露茜是他的大姑媽。遺傳加上悟性，有時還真能讓人走向輝煌。

在事業與母愛的混搭處理中，民國時的上海灘驕女們遺落了許許多多憾事。唯有葉露茜不同，她歷經二次婚姻，分別育出九子，兩個繼女。三家子女，在葉露茜的養教下，個個事業有成，謙和獨立。

人生的三岔路口

從民國到共和，葉露茜走得從容。葉露茜先是嫁給中國電影史，后又嫁給中國戲劇史。

當年葉露茜的丈夫趙丹被新疆軍閥盛世才關進監獄，葉露茜攜抱幼兒千方百計救夫，幾經波折，得知丈夫死在監獄，又被盛世才派兵羈押到蘭州。周恩來得到消息后，即請人匯款給葉露茜，幫助她回到重慶。后又親自批準了杜宣和葉露茜的婚禮。

幾年后的某一天，趙丹從新疆活著跑回來站在葉露茜面前！左右為難的葉露茜誠懇地表示：她已破損了一個家庭，不能再破損第二個！趙丹是個豪情干尺激情萬丈的男子，死里逃生千里尋妻，豈能接受這等人生戲劇結構。趙丹認為只要自己堅守，失落的愛情一定會在戲劇轉折中回歸！

此時，民國各家報紙的花邊新聞鋪天蓋地，葉露茜無疑成了中華民國舞臺上的悲喜劇主角！在烽火抗戰的大后方，在浴血抗日的前沿，葉露茜的私生活成了苦難民族的消費品！

葉露茜，再一次走到人生的三岔路口。這一次，周恩來聞訊捎來一句話“你更適合杜宣”！于是，葉露茜婉拒了等待破鏡重圓的趙丹，開始建設和杜宣的愛情生活！

“文革”后，他們定居在上海泰安路115弄8號，與歷史學家周谷城為鄰；馬路對面又住著戲劇家黃佐臨、音樂家賀綠汀。幾家人經常互訪，不僅有藝術觀的交流，更多地是談孩子的教育。

精神上的安全屋

上海泰安路115弄8號，是我終生難以忘懷的人生坐標，也是我事業啟航的港灣。在文字通信8分錢的時代，我每年都有八、九十封信件發往那里。從這座小樓里，我收到鼓勵，收到歡樂，收到知音，收到指示，收到信件相約行動后的喜悅。確切地說，這座小樓是我精神上的安全屋。不論是《在北美洲的困惑與焦灼》發表后惹出的事端，還是《強行曝光：中國影壇六匹黑馬》發表后被扼殺，或是《鄂爾多斯風云》拍攝中途遭陷，亦或是《血祭黑河》被查封追責，都是這座小樓向社會聲明立場并發出庇護的強音，使我多次躲過厄運！而我那些“邊緣作品”，最終都通過這座小樓向世界發聲！我為這個家族的信任而自豪。不論我身處何等的誣陷誹謗之中，泰安路115弄8號傳遞給我的信息只有一條：我們信任你，欣賞你，歡迎你回家！

葉露茜與女兒趙青的合影

葉露茜與杜宣接待外國訪客

直到有一天，接到桂未明電報：母親去世！也就是從那一刻起，泰安路115弄8號小樓里所有的東西在我的腦海里定格了：葉露茜的辭世，帶走了傳統女性的最后一絲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