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獨特味道
“2016世界城市文化上海論壇”——這是聽上去蠻高大上、蠻學術的名謂,很多文化專家近悅遠來,為“城市”命題會診開方,有說大道理的,也有說小道理的,基本圍繞“敘事、記憶、想象、認同”等核心詞語展開論證。而我們最關心的莫過于,在共同探討城市發展、分享城市文化建設經驗的時候,上海的文化定位、持續亮點等等,能否得到什么啟示?
當然,論壇旨在為整個中國乃至世界的城市發展提供思想資源,“城市的文化個性”是個世界性難題,但毋庸諱言,中國的問題尤其突出。誠如專家所言,中國城市的同質化現象愈演愈烈,走入某座城市,你根本分不清是在哪兒,到南方難覓溫糯的評彈聲,到北方聽不到高亢的梆子戲。城市特有的文化去哪兒了?今天我們該如何尋覓和塑造城市隱逸的“靈魂”?這些世紀之問,拷問著我們的文化選擇和文化智慧。
就上海而言,在國內很多人眼中,它是一座國際化大都市,是與現代、時尚、洋氣、精致等劃等號的“魔都”,似乎理應具有不可比擬的某種優勢。但英國全球城市咨詢機構創始人大衛·亞當的一項調查數據卻顯示,在對世界各地“你更愿意居住在哪里”的調查中,倫敦排第二位,紐約排第三位,上海排第四十位。“有哪些因素成就了這些城市,比如外國人愿意去到這座城市工作的意愿強不強,我們可以看到,去倫敦工作的意愿達到36%,紐約43%,但是上海,出生在外國的人到上海工作的意愿只有0.7%。在我看來,如果要成為真正國際化的大都市,上海還需努力。”大衛·亞當如此坦言。
從外表看,上海歷史文化風貌區的確立、老廠房改建的創意園區等等,不乏城市亮點,尤其是上海代表性建筑石庫門里弄,更是成為上海文化遺產的一大象征,一些建筑在改造后,成了上海新文化地標,如新天地、田子坊等等。但是這些上海文化符號和文化元素如何成為動態意義上的文化吸附力,顯然還是一個亟待解決的命題。
由此就有專家在論壇上高調舉證“烏鎮案例”:烏鎮的江南水鄉特征當然是極具特色的,但它并非獨此一家,與之媲美的江南水鄉所在多有,但是當“烏鎮戲劇節”和“世界互聯網大會”落戶烏鎮后,它在中國古鎮中的地位就變得首屈一指。“烏鎮小城”雖小,但其啟迪意義不小,就像戛納這個小城市因“戛納電影節”使其成為歐洲電影中心的象征一般,對城市的特色經營,才能使之與眾不同。設想一下,假如“上海電影節”的主戰場不是在上海影城,而是在類似朱家角這樣的江南水鄉,每逢電影節來臨,水鄉處處是電影、電影人,最具人氣的世界級電影明星因水鄉的獨特氣韻而紛至沓來……連帶生發的“溢出效應”,很可能讓上海這座文化名城大放異彩。
今天的國人談論上海,往往談論的是“影像上海”或“記憶上海”:老上海、摩登上海、張愛玲……誠然,懷舊是有價值的,有助于我們“明白未來到底怎樣發展”(李歐梵語)。然而當代人對于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紙醉金迷的上海”的印象,只是來源于文學作品,浸潤在文學的字里行間。一旦落到現實,就發現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上海在氣質和氣韻上的變化,給當代上海人出了一道考題:如何盤點上海的自然和人文資源,將所有上海元素有機調動起來,釋放富有特色的文化魅力。
今天的上海,吳儂軟語正在被極大的稀釋,本土藝術正在漸趨式微。光有石庫門和新天地是不夠的,得有上海話和滑稽戲。硬件和軟件如何水乳交融,按理并非是什么難解的課題,而是自然發生的日常生活,但如今兩者的斷裂和夾生卻非常明顯。新舊“光滑連接”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有學者以香港現代主義作家劉以鬯的作品和王家衛的電影為例,闡釋了其間一脈相承的根源,然后引出了“上海作家金宇澄為什么會認為反映六十年代香港的《阿飛正傳》是最上海的”設問——因為,這三個人,都是上海人,“從劉以鬯、王家衛一直到金宇澄之間,可以明顯感覺到上海味道隨著人的流動已經發生變化”。
這就是說,“上海味道”會隨著某種因素而流動變化,但它依然是“上海味道”。所以無論這座城市如何成長,無論變得多么魔幻,一定會有一種被稱之為“上海味道”的城市文化在生發、流動、變化、發展。當我們抓住了它的魂,并且浸淫與享受其間,這座城市才會變得真正溫馨和可愛起來。
本刊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