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洋
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評獎特點研究
劉洋
作為八十年代中篇小說最具權威性的獎項,中國作家協會舉辦的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評獎有著注重現實主義傾向與主流意識形態、審美評價保守中漸進和適當參考作品的社會影響等特點。這些評獎特點讓這一獎項成就了一批代表八十年代中篇小說最高水平的經典佳作,也錯失了一些文學史上不可不書的瀚海遺珠。
中國當代小說在五十年代末的長篇小說繁盛之后,經過六十年代中期到七十年代中期的衰落與荒蕪、七十年代末期的復蘇和新生,于八十年代初出現了第二次繁盛局面——中篇小說的繁盛。中篇小說熱可以說是八十年代最瑰麗的文學現象之一。中篇文體具有“舉重若輕,厚積薄發,得短篇小說之便利而較其體大,無長篇小說之厚重而較其體精”的特點,這使它成為變革時代作家呈現思想最有效的藝術審美形式。于是,八十年代的中國文壇,一大批優秀的中篇小說如同狂飄天落,異軍突起,一發而不可收拾,緊密呼應時代的旋律,及時而深刻地反映現實的變革和歷史前進的腳步,取得了眾所矚目的成就,使中篇小說園地春意盎然,生機勃勃,異彩紛呈。
探討八十年代中篇小說熱潮時有一個獎項是絕對無法忽視的、最具代表性的,那就是由中國作家協會舉辦的代表著八十年代中篇小說最高榮譽的——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從 1977 年到 1988 年,舉辦過五屆評獎。1977-1980年是第一屆,共評出15篇優秀作品;1981-1982年是第二屆,共評出20篇優秀作品;1983-1984年是第三屆,共評出20篇優秀作品;1985-1986年是第四屆,共評出12篇優秀作品;1987-1988年是第五屆,共評出8篇優秀作品。回顧歷屆獲獎作品可以發現,這些作品中很多已經成為公認的中國現當代小說經典之作,但是也不乏一些作品逐漸被冷落和遺忘,由此,我們可以窺見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的一些評獎特點。
“任何獎項的設立,本身就有意識形態性,它除了舉薦和維護文藝自身的生產規則外,還要考慮它們在多大程度上體現了評獎標準的要求”。周揚在全國優秀中篇小說、報告文學、新詩評選大會上曾說“我們評獎的目的,就是要發揮評獎的積極作用,促進我國社會主義文學藝術的發展和繁榮,促進我國的文藝事業在三中全會路線和四項基本原則的指導下,沿著為人民服務,為社會主義服務的正確軌道前進,實現文學創作和文學理論的真正的‘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使文學創作水平和鑒賞水平更進一步提高。”可見,中國作家協會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作為八十年代文壇中權威性的文學獎項,不僅是對八十年代中篇小說評獎整體面貌的勾勒,反映了八十年代人民社會經濟文化生活的方方面面,也體現了八十年代黨和國家在文學領域的政治導向和思想意識形態。
這種鮮明的現實主義傾向和政治導向性,體現在評選出來的具體作品中非常明顯。例如第一屆獲獎名單中的魯彥周、張一弓、叢維熙、王蒙、馮驥才、蔣子龍等作家的作品。可以說,這些作家在政治上的敏感、熱情和使命感,是后來作家望塵莫及的,用小說參與和推動社會政治,是他們創作上的重要動機。在其后的歷屆獲獎作品中也不乏諸多具有鮮明主流意識形態的作品,例如1981-1982年的《射天狼》《沙海的綠蔭》《高山下的花環》《洗禮》《流逝》等,它們突出的戲劇性和哲理性在很大程度上是為了滿足主流意識形態的需求;1983-1984年的獲獎作品都表現出強烈的意識形態傾向和沖動,如《拂曉前的葬禮》《市場角落的“皇帝”》《燕趙悲歌》《老人倉》等更和政治思想路線上“撥亂反正”改革發展相聯系,在藝術描寫上便有了拾遺補缺、“鉤沉刊謬”的意味;1985-1986年就意識形態的意義而言,被眾口一辭地稱為“改革到了關鍵時刻”,“轉折與變革”意識形態在評獎中也得到了反映,例如《小鮑莊》《你別無選擇》《紅高粱》等,當然更多的是一些傳統意義上的主流意識形態作品,例如《桑樹坪紀事》《軍歌》《前市委書記的白晝與夜晚》等。1987-1988年多篇小說后來都是多方傳頌的佳作,有的甚至作為某潮流和流派的代表而享譽文壇,但同時無需諱言,這些得獎的作品大多屬于經典現實主義范疇,與主流意識形態認可的“思想性”和“藝術性”沒有抵牾。由此可見,鮮明的現實主義傾向和主流意識形態導向是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評獎的一大價值取向。
其實從獲獎作品具有鮮明的現實主義傾向和主流意識形態烙印已然可以看出,評獎的審美標準是較為單一和保守的,這導致了一些藝術水準不高的作品意外獲獎,例如1985-1986年達理的《爸爸,我一定回來》,宋青海的《馕神小傳》,霍達的《紅塵》,張笑天的《前市委書記的白晝與黑夜》等作品。同時,這也導致了一些形式更新穎、內容更具沖擊性、主流意識形態不甚強烈的作品成了滄海遺珠,其中一些作品甚至成了書寫中國現當代小說文學史時不得不被提及的代表作,例如馬原的《岡底斯的誘惑》、韓少功的《爸爸爸》、蘇童的《一九三四年的逃亡》等。當然,再回顧這個獎項時,還是不得不承認,雖然在審美評價上趨于保守,但是也評選出了很有影響力和代表性的中篇小說作品,這些作品在很大程度上展現了八十年代中篇小說的藝術成就,例如諶容的《人到中年》、王蒙的《蝴蝶》、鄧友梅的《那五》、路遙的《人生》、張承志的《黑駿馬》、陸文夫的《美食家》、阿城的《棋王》、馮驥才的《神鞭》、張賢亮的《綠化樹》、王安憶的《小鮑莊》、莫言的《紅高粱》、劉索拉的《你別無選擇》、池莉的《煩惱人生》和方方的《風景》等等。而且,從時間線上來考量,我們可以發現,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的審美評價標準雖然遠遠跟不上中國現當代小說的發展步伐,但是卻也是逐漸開放的,所以才會有一些先鋒形式的小說最終獲獎,即使有很多先鋒小說被排除在了獲獎名單之外。
由于所有的獲獎作品都是來自之前發表在各個刊物上的中篇小說,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在評獎時,便不可不適當參考作品發表后所引起的社會反響,這也是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評獎的一大特點。例如,《犯人李銅鐘的故事》雖然在藝術技巧上顯得笨拙和幼稚,但是因為切合了時代的潮流,發表之后引起了強烈的社會反響,還是被評為了當年的一等獎獲獎作品。又如以《射天狼》為代表的軍旅題材作品,因為在軍中引起了廣大官兵的共鳴,獲得了很高的評價,所以幾乎每屆小說評選都保留著軍旅題材的一席之地。當然,這樣的參考也是有限度的,起碼要排列在作品表現的主流意識形態之后,因此,一些當時社會評價很高,甚至引起轟動,但是主流意識形態不甚突出或者內容形式過于新穎的“先鋒”作品、實驗小說還是遺憾地被擋在了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褒獎圣殿之外。
任何獎項的設立和評選都有其規則和標準,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亦是如此。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的以上特點造就了八十年代中篇小說評獎中一道獨特、靚麗的風景線。它給予獲獎作品的肯定代表了八十年代中篇小說的最輝煌成就,這種成就不僅是藝術意義上的,也是社會意義上的。而它的評價機制和審美標準限制,對于落選作品和獎項本身而言,也造成了一種永遠的遺憾。得失兼備、不可替代是對這一獎項的評獎結果切合而中肯的評價。
劉洋(1989—),女,苗族,貴州凱里市,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2014級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小說。
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 6100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