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曲郎

李榮強

賣曲郎

李榮強

在城里生活的人一般都很少吃到甜酒粑，有一天，我有一位好朋友送來一點粑面，于是妻子讓我到菜市買點甜酒回來煮甜酒粑吃，不一會兒我就將甜酒買了回來放在了桌子上，正好這時頑皮的兒子放學回家，他一看到桌上的甜酒就饞得耐不住了，便從筷篼里抽一雙筷子，挾上一團往嘴里送，忽然他哇的一聲說道：“好甜啦”，這時兒子就問起媽媽，說：甜酒是怎樣生產的呀，媽媽說：我沒空，問你的爸爸去，于是我便坐下來把煮甜酒必須用的曲藥及小時候學做曲子、賣曲子賺學費的經歷講了出來。

我十一歲那年，正好小學畢業，準備上初中，但家庭特別困難，那時連十二元錢的學費都沒有，母親又經常生病不能勞動，而父親還是東拉西借的讓我讀了初中。有一次我到三十里路遠的姑姑家作客，看見姑姑家在用米面拌一些綠色面粉造合著，于是我問姑姑用來做啥，姑姑說，我們農村過年時不是要煮一些甜酒嗎？這就是用來煮甜酒的曲藥。姑姑特別喜歡我，把我叫到身邊讓我識別做曲子的草本，教我制造曲子的過程，臨走時姑姑再三叮囑我，回去后自己學做一點試一試，只要按規律細心操作，定能做出好的曲子，到了下年你的學費和你媽媽的藥錢就不用愁了。

回到家里，我將姑姑制曲子賣錢的事跟爸爸媽媽講了。他們高興地同意了這個意見。六月的天氣特別的好。第二天一早，我便上山去采姑姑讓我識別的制曲子的草藥，采回后把它曬干制成了粉，再把家里的糯米稱了幾斤，用溫水發濕后涼干制成了米粉，然后又到井邊端來井水，用太陽曬熱后即可，再用兩根木凳將簸箕橋起，簸箕里面鋪上一層米糠，之后把手洗干凈，因為曲子不能沾汗、沾油、沾鹽。再將米粉、藥粉按比例倒入干凈的盒里拌均勻，再加入適量的溫熱井水把它揉成一團綠色的米巴，一切準備完畢就開始捏曲子了。把揉好的米巴分成一個個像湯圓大小，揉圓再在中間壓上一個小窩，放在簸箕中間，這個就是窩曲子的曲母子，之后把米粑分成食指尖大的顆數一個一個揉圓后，同樣在上面壓一個小窩放到曲母子的周邊延續輔著。不一會兒我就把這些米粑捏完了。數上一數，整個簸箕里大約有800個，數完后將上坡采藥時帶回的白香樹葉輕輕地鋪在上面，再用洗干凈的布蓋在香葉上面即可，整個捏曲子的過程完畢。

第二天早上，我一看，整個簸箕里已長滿了白毛毛，這就是姑姑講的曲子已經發了酵，要長滿白色的霜才是窩好的曲子。于是我將發酵好的曲子從窩里拿出來，去掉上面沾結的米糠后放到另一個小簸箕里，然后拿到屋外等太陽曬干后再收起來。姑姑講過，新出窩的曲子必須要自家先拿點米來煮點米酒作實驗，要自家煮的吃起來甜，才能拿去賣給別人。于是我把自家的米稱了幾斤，煮熟后按比例放進了曲藥，保持一定的溫度只需要一天多點兒米飯便釀成了米酒。第二天我用筷子挾著一點放進嘴里，啊：“好甜啦”，我高興極了，我學做曲子的手藝成功了。

但有了好的曲子還得等到冬時臘月才能賣錢。于是我便耐心地一邊等著冬天，一邊趕著六月時節做了兩三窩上好的曲子存放著。

冬天終于來到了，這正是家家戶戶煮甜酒的時節，于是我抓住時機在星期六和星期天把親手制作的曲子拿出來走門串戶的去賣。冬天的季節人人知曉，不是刮風就是下雪，在寒冷的天氣里，我只穿著一身單薄的衣褲，腳上一雙破布鞋，我用書包取出書后裝了半包曲子挎在身上，手里還拿著一根用來防狗咬的木棒，頭上還戴著一個破草帽，就這樣我便出門順著村莊的人家由近到遠走著，一路上寒風刺骨，一雙凍僵的腳不停地在雪地里走著，嘴里還時不時地喊著：“賣曲子啰，買曲子不”。

一陣一陣的喊聲傳遞著一路的村莊，渴求銷售產品的一雙童眼還在四處張望，突然有一個老人的聲音傳了過來：“小伙子這里來，我要買點曲子。”我趕忙走了過去，老大爺拿起我的曲子看了一看，嘗了一嘗說：“好，你這曲子很好。”于是老大爺又問：是你自家做的嗎？我說是的，老大爺又說：“不錯，你這曲子顏色好，味道甜，我從色味上能分辨出，一定能煮出好的甜酒。給我來兩毛錢的。”于是，我趕忙把曲子包好遞給老大爺，然后老大爺從褲袋里取出兩毛錢給我，我跟老大爺說了一聲“謝謝”。

手里拿著那兩毛錢，心中激起一股暖流涌入了眼里，淚水奪眶而出，此時我早已忘記了那雙凍僵的腳，把兩毛錢放到書包里又向前走去。嘴里仍然喊著“賣曲子啰，買曲子不”。就這樣不到一天功夫我就把書包里的曲子賣完了。一雙凍僵的腳不知不覺走了好遠好遠。到家時天都快黑了，爸爸媽媽正等著我吃飯。他們看見我滿身的泥水，心疼得哭了，此時我已忘記了路上險些被狗咬，忘記了摔跤的痛，更忘記了饑餓，我急忙把掙來的十幾元錢交到媽媽的手里。從此我的學費和媽媽的藥錢靠賣曲子幾乎有了保障。同時也給爸爸減輕了一點負擔和壓力，這就是一個山里賣曲郎的故事。

如今我已生活在城里，那一段往事讓我無法忘記，賣曲郎的經歷時不時地回蕩在夢里。

李榮強，男，漢族，貴州省遵義市綏陽縣小關鄉人，生于1969年9月，初中文化，畢業后在家務農，期間趕過馬車，挖過煤炭，干過泥水活，1998年進城務工，在一家建筑公司工作，期間又蹬過黃包車，開過洗車場，做過酒店管理。迄今在各家報刊發表詩歌散文300余首（篇），現是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寓言文學研究會會員，中國鄉土詩人協會會員，貴州省作家協會會員，貴州省寫作學會會員，遵義市作家協會會員，遵義市音樂文學學會副秘書長，綏陽縣詩歌協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