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平穩的養老制度怎么了

馬歡

1889年，“鐵血首相”俾斯麥建構了世界上第一個社會保險年金制度，這一模式不僅是德國社會的穩定基石，也成為了后來不少工業國家效仿的典范。然而，在人口結構老化、勞動市場變動的時代下，德國引以為豪的俾斯麥模式正受到嚴峻考驗。

“年輕時努力工作，退休后安享無憂晚年。”——這曾是不少人憧憬德國的理由。然而，由于出生率低下，人口壽命增長，德國老齡人口安逸的日子也快到頭了。

盡管德國政府已計劃在不晚于2029年時把退休年齡由65歲推遲至67歲，但德國央行德意志聯邦銀行在計算后表示，2029年后退休年齡還得再推遲兩歲，到69歲。

這并不是第一次針對老齡化人口的討論。更有甚者，德國基民盟經濟理事會秘書長施泰表示：“隨著未來人們壽命的延長，我們必須將退休年齡也相應地延長至70歲，這可是實話實說。”

退休金一年不如一年

56歲的德國裁縫洛夫對自己的退休生活早有規劃。

除了工作繳納的養老保險金，他自己每個月都存錢，也購買一些儲蓄險，一個月保費加起來，總計要繳約300多歐元。

“確實有一點負擔，”洛夫皺著眉頭說，他自嘲現在德國的退休金，“少到死不了，多到過不好。”這可說是當下德國人的共同處境。

比洛夫年輕許多、31歲的德國物理學博士漢寧為了規劃自己的養老，每月私人保險、勞動保險和企業年金保費加起來，一個月要繳的費用達到了650歐元。“誰讓我們是倒霉的一代。”他無奈地說道。

“我相信還會愈來愈少，”計劃在66歲退休的洛夫表示，“我相信德國政府不會倒，不致領不到，但德國的退休金會愈來愈像美國，光靠政府那一部分是不夠的，必須要規劃一些別的。”

每年收到德國政府通知他勞保繳了多少保費，預期退休可以領多少錢，洛夫會看一下，但只能看看，“因為計算基準是按目前收入水準、并工作到退休，但實際上的收入是有可能改變的。”洛夫語氣中透露出對就業不穩定的一絲絲擔憂。

提倡推后退休年齡的德國央行表示，目前德國國家養老金體系運行正常、財務健康，但會在未來數十年后承受壓力。

該銀行分析說，在“二戰”后“嬰兒潮”期間出生的人們現在到了退休的年齡，但未來接替他們工作的年輕人的數量會減少。

“如果德國不這么做的話，就有可能無法兌現養老金的各項待遇。”德國央行表示。

德國央行認為，盡管德國政府計劃到2030年把退休年齡逐步提高到67歲，但這樣的增幅在2050年以后不足以讓德國政府實現現有的國家養老金預期目標。

事實上，自1990年至今，德國法定退休金水平一直在持續下降。德國養老保險聯合會公布的數字顯示，1990年工齡滿45年的退休人員還可以拿到在職時凈收入的55%，2000年這一水平降至52.6%，2010年則為52%，目前是將近48%，2030年預計僅為43%。

而來自西德意志電臺的德國退休人員經濟狀況調查報告顯示，2030年以后退休的德國人中，有近半數人的法定退休金達不到貧困線。

這也意味著，2030年以后退休的人，盡管可以領取法定退休金，但仍然需要獲得額外的社會救濟才能過上低保生活。

目前德國依照收入和生活資本開支制定的貧困線為月收入840歐元。以月收入2000歐元的全職工作者為例，到2030年，此人可獲得的法定退休金為870歐元，相當于目前凈收入的43.5%，再除去醫保，此人2030年每月的收入為800歐元，也就是在貧困線以下。

相比之下，2000年德國的法定退休金水平，當年月收入2000歐元的人還可以領到1060歐元的退休金，相當于凈收入的53%。

這也意味著，對于不少德國人來說，為了今后退休金不低于貧困線，至少要在德國持續工作40年，持續交納法定養老保險40年，且每月毛收入不低于2100歐元。

目前，收入極低的退休人員還有一項額外福利作為安全保障，許多為大雇主工作的人還能額外領取企業養老金，但在未來，這樣的好日子還能持續多久呢？

對此，不來梅大學經濟學教授魯道夫·希克爾和波恩就業前景研究所的威爾·艾希霍爾斯特也指出，即便德國的就業市場發展良好，失業率低，但未來的退休人員的收入狀況也不容樂觀。

世界最平穩的養老制度怎么了

1957年，德國政府首次把65歲定為退休年齡，當時人們的出發點是，人口出生率將不斷提高。

對于退休養老金，德國實行的就是即收即付的政策，即由當前的工作者繳納養老保險金以支付已退休人員的養老金。而退休人員的養老金則與一個人的工作年限掛鉤。然而，在社會不斷發展變遷的歷史背景下，這種保障制度正頻頻面臨挑戰。

可是現在，德國的人口統計數字有很大變化;人口出生率降低，老齡化趨勢加重;人口壽命逐步提高，退休者領取退休金的年限也越來越長，這樣的退休制度，在兩代人之間產生了極大隔閡。

統計顯示，在過去的40年里，德國人平均領退休金的時間增加了7年，達到約17年，給保險公司造成的壓力越來越大。

目前來看，德國雖是歐盟人口最多的國家，但出生率很低。據德國聯邦統計局數據顯示，過去10年，德國大多數年份都處于人口負增長狀態。人口出生率持續降低，老齡化趨勢便愈發嚴重。1991年，平均4個德國就業者養活一個退休人員，而預計到2030年，就得每兩個就業者養活一個退休人員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提高退休年齡，已成為德國政府不得已的選擇。

“動議50+”計劃

盡管德國央行拋出了退休年齡69歲的結論，但德國政府發言人謝伯特表示，德國政府信守退休年齡67歲的承諾。

“退休年齡設定在67歲是基于德國人口統計發展核算出的合理且必要的措施。這就是我們認同并逐步實現的原因所在。”他表示。

根據新修改的法規，在2012-2029年將逐步把退休年齡提高到67歲。規定如果不到法定退休年齡退休，將拿不到全額退休金。

這個退休年齡并不是一刀切，而是分年齡段進行。即便如此，在實施中也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些問題，大部分企業都不愿雇用超過50歲的普通員工，如果退休年齡再提高兩歲，老年人失業的風險將會變得更大。

社會機構預計，按照這樣的退休年齡，目前必須增加120萬-300萬的工作崗位，才能滿足這一需求。

為此，德國政府提出了一個名為“動議50+”的計劃，就是針對50歲及50歲以上的群體，促進他們的就業。主要辦法是：就勞方來說，鼓勵失業的老年人從事工資待遇不及失業前的工作，由失業保險公司支付一定比例的補償;就資方來說，政府給予一定的補貼，條件是公司必須提供工作崗位。德國立法機構也已經批準了這一計劃。

德國聯邦統計局最近一次人口調查報告顯示，越來越多的65歲以上老人仍在繼續工作，并積極投身社會活動。人口調查數據表明，60-64歲年齡段工作人口的比例，從2005年的28%增長到2014年的52%;65-69歲年齡段工作人口所占比例，從2005年的6%升到2014年的14%。

（蕭言薦自《時代周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