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仙鎮記

衣水

一

朱仙鎮是一個閃亮的針尖

我一下車，它就扎疼了

手機里隱藏的紅包和無限空虛的銀行卡

多動癥的手開始靜默

十指心事重重

我被一股莫須有的力量

緊緊攥住，就像一條凍僵的魚

被埋進虛幻的時光里

一邊是手執象牙板

一邊是玩著泥人猴

一個我還沒等到皇帝召宣

一個我已在虛構的村路上隱身不見

是火藥炸開天上的烏云

我看見眾神端坐

地上一位長者開始繪制他的童年妄想

我幫他涂上大紅

美髯公手托長髯

從我的八歲里冉冉升起

偃月刀錚亮，而丈八蛇矛

從來都是橫眉怒目

它一直不說話

我也在成長里學會了沉默

年畫守護著夜晚的星星和我幼年的恐慌

一個我早走過了朱仙鎮

一個我還沒有到來

二

朱仙鎮只是一枚圖章了

它輕輕地涂在了大中原的一個縫隙里

像一個褪去清香的吻

我到此一游

正值立冬

可是銀行卡的精血，滋養了它的全身

它的身材開始飽滿、火辣

令人欲壑難填

千百年的風騷不再是一個羸弱的輪廓

不信你看：

啟封城的舊址上生長出大宋的水秀山清

黛綠色的小瓦和飛檐

吊著威亞

和一些練習飛檐走壁的人

我跟在詩人李霞的身后

他曾經的青絲，著急地開成了銀白的菊花

三十年的功名不是塵土

是一行行用行楷寫成的詩句

我知道，朱仙鎮被濃縮成一張復古的年畫

我不曾來過

幾十年里也不曾離開

一團和氣的鄰居大嬸兒

大紫大紅

笑呵呵的模樣

從來都埋進一個異鄉人的童年